正文 28、擇偶是改變命運的第二次機會

葉美蘭的娘家住在白雲區一個樸素的小區里,小區居民的生活模式實惠而簡單。經過二十多年的建設,小區越來越大,雖然房子一日比一日舊了,但當年羸弱的小樹隨著年華的流逝已長得枝繁葉茂。

十月的廣州,即使大部分的日子最高溫度仍然在30度,秋天還是低調地來了,時不時的小涼風帶走了又潮又悶的感覺,天空也有了湛藍高遠的意思,聒噪的秋蟬在四季不變的綠陰里聲嘶力竭地叫著,讓人覺得響亮又寂寞。

幾個老頭在大樹下的石桌上下棋,葉美蘭的父親葉茂站在一邊看棋。葉茂敞著懷,在邊上看著看著就指指劃劃說起棋來,不到半日,他先指點樓上的老艾頭殺了對門的大肚黃,奇*shu$網收集整理又指點大肚黃殺了後樓的高佬曾,再指點高佬曾回過槍來殺了老艾頭,老艾頭那張老臉就撐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大茶缸說:「老葉你來,我和你下。」

葉茂卻不肯,端著架子推了幾下,那老艾頭是個北方種,火上來了,卷著在南方待了大半輩子也沒放平的舌頭沖著葉茂說:「我說老葉你什麼意思呀,操我那?」

葉茂不以為然道:「丟~(廣州方言,和『操』同意,此處用途相當於『切』)~說一下棋而已嘛,我也不是特等(廣州方言,相當於『故意』)的。」

老艾頭氣急反笑道:「操了人,還說不是故意的。」

葉茂也火了,他是本地人,本來不說「操」說「丟」的,這時候為了溝通的緣故,也就臨時用起了老艾頭的語言,他一梗脖子道:「我就操了,怎麼樣吧!」

老艾頭大罵道:「丟!看誰操誰!」

說時遲那時快,葉茂眼疾手快,照著老艾頭的光腦門飛快地拍出一掌,老艾頭猝不及防挨了一記,奮起還擊。

等旁邊的人拉開兩位工人老師傅,眾人盤點戰場,結果是葉茂輕傷,老艾頭吃虧,吃了偷襲的額頭挂彩不算,腳踝還傷得不輕。

艾家當即告到派出所,老艾家的兩個小子放出風來說要揍葉茂。葉茂老婆是個再賢淑不過的,面對年已花甲依然驍勇善戰的男人,她並不敢責備一個字,兒子葉陶神龍見首不見尾,壓根兒找不著人,老太太只得慌慌張張地打電話央求女兒葉美蘭出面擺平。

葉美蘭接到消息哭笑不得,打聽到老艾頭住在大德路省中醫院,連忙趕去省中醫院的住院部探望賠情。她當面看到老艾頭確實傷得不輕,不由得又是替老艾頭著急又是替葉茂擔心。

葉美蘭老記不住CPI(消費者物價指數)是什麼的縮寫,但是她是很清楚現在啥都貴,尤其看病和上學。一向節儉的她忍著一陣陣的肉疼,遞上準備好的五千塊錢,這點誠意好歹算是暫時平息了艾家的怒火。

末了,艾家留了個話頭,說要等著看老艾頭是否有後遺症再說。葉美蘭也知道人家這話不是沒有道理,走之前又給艾家留了兩張電信的200電話卡道:「這卡就留給艾叔打電話用吧。」艾家二小子拉著臉,老實不客氣地接了下來。

葉美蘭回到娘家,看著葉茂一頭花白的頭髮,半天才說了一句:「爸啊,您看您都這把年紀了,讓我說您什麼好呀!」

葉茂大聲回應道:「怕啥!大不了我去坐監,不連累你們!」

葉美蘭拖長了聲調說:「你要再這麼說,我就不幫你交今年的水電物業和手機費了。」

葉茂好漢不吃眼前虧,換個話題說:「你弟弟想學開車,要不你去給他交一下培訓費。」

葉美蘭警惕地問:「要多少?」

葉茂一擺手道:「不多,四千就夠了吧?」

葉美蘭不滿道:「葉陶學開車幹什麼?他那個脾氣,就算有車讓他開,保不準哪天就給你惹出事來,萬一他學你的樣,把誰的頭打破,我賺的還不夠賠人家的。」

葉茂假裝沒聽見葉美蘭那句「萬一他學你的樣」,依然毫不偏離主題地說:「那你說怎麼辦,難道讓他一輩子遊手好閒嗎?學會開車總是多一項技能嘛。」

葉美蘭沒好氣地說:「我剛幫你賠了人家五千塊,你們還有完沒完?這樣下去,孫建冬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給你們。這不是掠奪式開採嗎?」

葉茂樂了:「你還真是有大學文憑的人了,說起話來文縐縐的。我掠奪你了?誰讓你給老艾家五千塊的?我說了讓你給嗎?」

葉美蘭跺腳道:「你就等著我和孫建冬離婚吧!你們這些破事,我都不敢告訴他!」

老頭身手敏捷,腦子也很清醒,心裡馬上警惕了,那女兒是怎麼拿出這五千塊來的?這麼大一筆數她不可能背著孫建冬呀。但作為肇事者,這話他問不出口,而且,他想,葉美蘭再怎麼難,總比兒子葉陶混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得讓葉美蘭給葉陶出這個學車的錢。

葉茂老婆心地善良,她很想利用葉美蘭,但是也替女兒擔心,五千元在她看來不是小數,她不由得擔心道:「建冬怎麼說?你們沒吵架吧?」

葉美蘭囑咐道:「你們可千萬別在他面前提這事,我哪裡有臉和他說。」

葉茂不愛聽,一拍桌子道:「怎麼沒臉了?」

葉美蘭不理他,徑自走了。反正孫建冬現在根本不登她娘家的門,只要老頭別湊到孫建冬跟前去擺老丈人的譜,孫建冬也不會知道那五千塊的事情,其實孫建冬已經不關心她願意給她娘家多少錢了,他的態度就是每個月固定給她一筆家用,至於她愛怎麼花,他沒興趣了解。

過了兩天,葉茂老婆從外邊一回到家,就喜滋滋地從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給葉茂看。

葉茂正躺著舒服呢,看到老婆從牛皮紙袋裡掏出不薄的一沓錢,他眼睛一亮,欠起身來問道:「美蘭給的?」

他老婆點點頭高興地說:「四千呢!」

葉茂得意道:「我早告訴你了,她拿得出這筆錢。」

他老婆再次使勁點頭表示佩服的意思,喜滋滋地說:「還是你說得對。」

葉茂受用地哼哼了兩聲,身子又躺回去。他老婆站在原地有點擔心地說:「美蘭給我錢的時候,臉上不太高興的樣子。你說建冬會不會為了錢和她吵架呀?」

葉茂擺出家長的架子,閉上眼睛,淡淡地說:「你操那麼多心幹嗎?」

他老婆吃了教訓,訕訕地走開去,她小心地把錢放進抽屜里,又在牛皮紙袋上壓了幾件別的東西,才鎖上抽屜。等她直起身子準備下廚做晚飯,葉茂卻又想起一件事,叫她回來:「你前兩天不是說頭暈嗎,怎麼樣了?

他老婆說:「沒關係,我自己知道。」

葉茂一揮手道:「你知道什麼!難道你是醫生嗎!過兩天你和美蘭說一下,我們倆要一起去檢查一下身體,叫她給你兩千塊吧。」

他老婆吃了一驚道:「廠子里今年不是組織我們做過體檢了嗎?再說,檢查身體也要不了兩千那麼多呀。」

葉茂很有見識地說:「老年人一年應該檢查兩次。廠子里組織我們做的體檢,一個人才花一百來塊,現在排骨都要十二塊一斤,一百來塊能頂啥?盡做些不咸不淡的項目,管什麼用!真有病也查不出來——總之叫你去要你就去要。」

葉茂老婆不忍心道:「我們才向美蘭要了給葉陶學車的錢。」

葉茂狡黠地教導賢良淑德的老婆說:「我們兩個老的身體好,不拖累美蘭,就是對她最大的支持。如果我們身體有問題,要她照顧,她才麻煩大了。」

葉茂老婆被他說得沒有了主意。老太太心裡替葉美蘭那頭覺得為難,囁嚅了幾句又想不到能從邏輯上駁倒老頭的詞兒,只得仍舊返回自己在廚房的崗位。

直到萬家燈火的時分,葉陶才拖拖拉拉地回家混飯。葉美蘭長得像她媽,小個子,身子和五官都平平坦坦,做起事來責任心很強,就是缺乏想像和應變的能力,但這並不妨礙她喜歡相貌上乘的男人,哪怕對方對她霸道些也堅忍不拔,這點仍是像極了她媽;葉陶則長得像葉茂,和老頭年輕時一樣,他高大英俊,能說會道,挺招女孩子喜歡,同時,也和葉茂一樣,葉陶說話做事都不靠譜。

區別於葉美蘭的循規蹈矩、按部就班,葉陶頗有些小聰明,但就是不肯用功,勉強念了個計算機應用的大專,畢業後眼高手低,二十六歲的人了,工作換了幾份,難得有一份能幹得超過一年,全虧了沒人敢借錢給他,才沒有造成明確的負資產。但是他並不氣餒,姐姐葉美蘭其貌不揚,尚且可以通過婚姻改善經濟狀況,他葉陶相貌堂堂,對於找個「好老婆少奮鬥二十年」的目標,更是充滿信心。他的「好老婆」的標準,首先就是賺錢的能力要好,至於模樣,只要別自己看著難過就行,他覺著,老婆樣子一般更好,自己憑模樣英俊就能扳回婚姻中的籌碼了。

應該說,在葉家,葉陶算是有點戰略思想的,他以為,出身不能選擇,但道路可以選擇——既然當初沒有好好念書,導致考大學時失去了人生第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業後難免步步落後,於是更要在擇偶問題上好好把握,這是人生第二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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