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焦慮的三十五歲

DB市場部產品經理孫建冬的這個成都之夜睡眠艱難,他幾次迷迷糊糊地醒來,感到周身疼痛,看來真是喝多了,酒吧搖滾樂手沙啞的拉歌在他腦子裡不停地搖來晃去:

和漂亮的女人握握手,

和深刻的女人談談心,

和成功的女人多交流,

和平凡的女人過一生!

昨晚他送沙噹噹回家,車到樓下,沙噹噹卻不肯下車,她伸出兩隻半裸的胳膊纏住孫建冬的脖子,把嘴湊到他耳根子邊上說:「和我一起上樓嘛,就坐一小會兒。」

孫建冬做TOPSALES(銷售冠軍)那會兒,沙噹噹還不知道在哪兒玩呢,她使的這招叫「吹氣如蘭」,他早從不同的女性身上領教過,她心裡想的是啥他自然明白得很,只是他實在沒有興趣,可畢竟這姑娘陪了他一晚上,他不好太過翻臉不認人。

孫建冬盡量不動聲色,慢慢地卻是沒有商量餘地地掰開沙噹噹的胳膊,嘴裡假裝體貼地低聲說:「太晚了,你早點休息吧。不然明天就不好看了。」

沙噹噹見他實在不肯跟她上樓,只好改了進攻方向,撒嬌道:「那我送你回酒店。」

孫建冬有點哭笑不得:「這麼遠,你送我回去,我再送你回來,天都亮了。」

八十後沙噹噹不肯罷休,重新把胳膊繞上他的脖子,他只得趕緊哄她說:「乖。」但完全沒有用,這丫頭是豁出來了,任你顧左右而言他,她咬定青山不放鬆。

孫建冬不好意思讓司機等著,只好把車先打發了,隨著沙噹噹下了車。為了安撫沙噹噹,孫建冬小心地接住撲將過來的她,暗中不落痕迹使個巧勁兒把她那要融化了似的身子撐開一點,又應承回到酒店馬上就給她電話,混亂中,沙噹噹乘勢在孫建冬的脖子上親了幾下,親得又狠又響,要不是孫建冬機敏,雙唇又閉得密實,她想了整個晚上的FRENCHKISS(法式接吻)幾近得手。

孫建冬在黑地里和沙噹噹周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脫身,攔了一部的士逃竄了。路上他想,以後還是少招惹沙噹噹。

回到酒店後,孫建冬先站在酒店外面抽了枝煙才走進大堂,卻一眼瞥見大堂沙發上「噌」的樹起來一個人,正是沙噹噹,在沖著他得意地笑。孫建冬一楞,無奈地走了過去:「搞什麼嘛,你怎麼又回來了?這麼遠!」

沙噹噹眉毛一揚道:「我剛才說了送你回來,你又不肯讓我上你的車,我只好另外叫了一輛車跟著你回來了。」

沙噹噹無所畏懼,孫建冬卻還要注意影響,他一面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周圍,一面惱火地壓低嗓子道:「這都幾點了?」

沙噹噹拿出做銷售的基本功,大起膽子提議道:「那我們就回你房間吧。」

孫建冬陰了臉道:「你不覺得這樣隨便了點嗎?」

這話很傷人,沙噹噹臉皮再厚,也難受了。她咽了一下唾沫道:「我從不隨便。」

孫建冬質問道:「那你什麼意思?」

沙噹噹清清楚楚地說:「我想今晚和你在一起。」

孫建冬聽了把臉往一邊轉開,「嗬」了一聲,才又回過臉來冷冷地說:「可我不喜歡你,沒法和你『一起』。」

他的臉色令沙噹噹有點害怕,她沒敢回答,但她把身子往沙發里埋得更深了一些,用實際行動表明:我就是不走。

她本來姿色一般,雖說個子夠高,但關鍵的胸部卻偏于謙遜,還長了個男人一樣的大方臉,臉上的皮膚也不夠滑溜,這幾點,對於孫建冬這個個體來說,都是不願意將就的——可是沙噹噹的愛情純真無敵,使得她的臉煥發出流光溢彩,她的眼睛熠熠生輝,流露出那種只有她那個年齡的人才會有的、不計成本不圖交換、敢死隊一般地義無反顧和炙熱,孫建冬心中一軟,那一刻,他有點喜歡她了,就沒再罵她,拉下臉來自顧自朝電梯走去,沙噹噹馬上跟著他進了電梯。

進了房間,孫建冬把胳膊上的西裝掛進壁櫥,一面正眼也不瞧沙噹噹一眼道:「你睡沙發吧。」

沙噹噹掠了一下頭髮說:「我想洗澡。」

孫建冬沒有說話,他打開行李箱拿出一件自己的T恤和一條運動短褲,默默地遞給她,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沙噹噹洗好澡,走出淋浴間,她側耳聽了聽,孫建冬一點動靜也沒有。她用雪白的大浴巾把身子圍上,並很花了點功夫把胸前勒得緊了一些,造出一條還算說得過去的隱約的乳溝,她一面低頭研究著自己的勞動成果,一面想起來在銷售們當中流傳的那個說法:「費用就像乳溝,只要用心擠,總還是能擠出一點的。」

沙噹噹盤算著是不是就這麼出去亮相了,但一方面她對這個造型的力量有點信心不足,另一方面又擔心這個造型太過直接,有可能讓孫建冬馬上翻臉,也就是說這個方案不是足夠安全——沙噹噹猶豫了一下,還是撤下大浴巾,換上孫建冬提供的T恤和運動短褲。

沙噹噹在浴室的大鏡子里端詳著自己,孫建冬的T恤穿在她身上顯得很長,幾乎完全蓋住了運動短褲,倒也讓她別有一番嫵媚,尤其是剛淋浴過,使得她臉色紅潤,明顯給她的姿色臨時加了分,她下定決心走了出去。

沙發上放著孫建冬從壁櫥里拿出來的枕頭和毛毯,孫建冬坐在那裡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他還是整整齊齊地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甚至腳上的黑皮鞋都沒有松一點鞋帶。見沙噹噹頭髮濕漉漉地走出來,他淡淡地問了一句:「你還用衛生間嗎?」

沙噹噹搖搖頭,他這才換上拖鞋,拿了換洗衣服進衛生間去了。

沙噹噹老實盤腿坐在孫建冬劃給她的地盤——沙發上安靜地等著。孫建冬很快洗好澡出來,他已經換上了T恤和大短褲,雖然是便裝,但不妨礙齊整嚴實。便裝更充分而個性地展示了他勻稱健康的男性軀體,長期堅持游泳使得三十五歲的他體形保持得幾乎和他念大學時一樣好,沙噹噹看在眼裡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

孫建冬望了望端坐在沙發上的沙噹噹,現在她顯得還算安分,孫建冬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睡沙發。」

沙噹噹搖搖頭,孫建冬不想和她游斗,簡單地說了句:「那就睡吧。」

他乾脆地關了燈,自顧自上床睡了。

這一晚上兩人喝了不少酒,紅酒、啤酒、米酒在孫建冬的胃裡混成一團,他的酒量不如沙噹噹,此時頭鈍鈍地疼著,卻不能入睡,腦子裡亂鬨哄的一堆事情讓他不得安寧。

他有幾個要好的同學,幾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總說男人到了35歲,能成事的就成了,要是35歲還成不了事,多半是沒啥前途了——這種計算方法讓孫建冬壓力很大,事實上,再過兩個月,他就要滿35周歲了。

孫建冬是個老股民,股齡超過十年,2001年之前他一直是有輸有贏,冷靜下來一總結,發現根本沒有掙到多少,尤其對比投入的精力,獨處的時候自己想想,也要懷疑到底值不值。

在孫家,一應固定資產的添置均由孫建冬負擔費用,小到冰箱,大到房子,葉美蘭只是取巧地買些諸如衛生間里的毛巾、門廳里的拖鞋,以及廚房裡的碗筷之類,基本屬於表表心意的意思;如果出現大筆的開銷,如孩子上幼兒園的贊助費等,也一概由孫建冬掏錢。他每個月固定給葉美蘭2000元補貼家用,至於水、電、物業、煤氣、有線電視、寬頻、電話費之類的收費,則每個月通過銀行另從他的工資卡里扣除。至於葉美蘭的收入,基本就是她自己的私房錢,孫建冬向來不管不問,但其實葉美蘭也有她的難處,她的娘家比較麻煩,父親葉茂和弟弟葉陶都是好惹事不安分的主,她又是個孝女,自打嫁給了孫建冬,她那一份倒有點是為娘家而掙的意思了,自己身上的行頭反而不如單位里的姐妹,跟孫建冬那些外企的女性同事就更沒法比了。

孫建冬早先一直在做銷售,收入還是不錯的,他又幾乎沒有任何花錢的嗜好,除了應付家裡的開支,所有的現金都砸進股市裡去了,十來年,陸陸續續的,他前後投入了將近100萬。炒股的人永遠嫌本金不夠,孫建冬牢牢地把發工資的存摺捏在自己手中。經濟基礎決定政治地位,葉美蘭因為自己掙錢不多,倒也不敢幹涉孫建冬炒股,她偶爾關心問一聲,孫建冬總是一句「你又不懂股票,問它幹嘛!」就打發她了。

2002年初,股市連續下跌。葉美蘭有時也在《廣州日報》上看看大市行情,發現情況不妙,慌忙偷偷查了一下孫建冬的股票賬戶,這一查不打緊,葉美蘭的心都疼得哆嗦起來了!她清楚地記得,上一次自己背著孫建冬去查他的賬戶是在2001年剛入夏的時候,孫建冬是滿倉的,股票價值大約110萬。葉美蘭向來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居然擁有百萬資產,這還沒算上他們的房子,當下她的小心臟狂跳不已,充滿了自豪和喜悅,她不曾對任何人透露過半個字,內心對丈夫更加崇拜得無以復加——這才剛過了半年,孫建冬還是滿倉,賬戶上的股票市值卻只剩60萬了!不見了整整50萬!這得頂葉美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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