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明白人

怡親王笑容可掬步入廳中,彷彿剛辦了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兒。

眾人連忙起身,就連博果鐸也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行禮。畢竟,怡親王的身份不一般,再加上早在盛京時,怡親王就拿住了關外軍政大權,如今撤至齊齊哈爾,關外三大將軍府的兵力全捏在他手中,可以說權勢無人可比。

可就算這樣,面對這些王爺、郡王、貝勒、貝子,怡親王並沒有表現出盛氣凌人的樣子,相反面對眾人和顏悅色,而且對於博果鐸更是主動持子侄之禮,見他起身連忙上前攙扶,同時說著北撤後由於公務繁忙,一直未能拜訪什麼的話。

「王爺身系關外百萬人安危,老朽雖年事已高精力不濟無法幫得上王爺,不過不添亂還是能做得到的。王爺這些日子辛苦,老朽自然是看在眼裡,王爺不必如此。」博果鐸微笑著說道,稱呼之間就連本王都不說了,顯得極為低調。

「老叔您這話說的,您是我們滿人中的這個!」怡親王笑著翹起了大拇指道:「這些年來,正是有老叔和諸位兄弟的幫襯,本王才能勉力支撐。而今明軍步步緊逼,本王還需老叔您這位擎天之柱靠上一靠呢。」

「王爺說笑了,我哪裡是什麼擎天之柱,要說是王爺您才是。」

「哈哈哈,老叔這話說的,您請上座,今日本王百忙之中抽時間設宴邀請老叔和諸位叔伯兄弟,一來是北撤後剛剛安頓下來,本王一直忙於公務沒能好好安頓大家,在此本王向大伙兒陪個不是。」

說著,怡親王從桌上取了杯酒,團團一敬一飲而盡。

眾人見此,神色都輕鬆了不少,連忙也端起了酒杯陪著怡親王幹了一杯,還有人口中說著哪裡哪裡的話。

放下酒杯,怡親王親自又倒了一杯,舉起道:「二來,如今時局危難,大家心裡都清楚。丟了盛京本王心裡也不少受,不過虧得祖宗留下基業,本王才能勉強帶著大夥來到此處。當年太祖起兵,歷盡艱辛才有我大清後來的天下,後輩子孫不孝,未能守住中原,每每想起本王心痛不已,這一杯酒,就當是敬祖宗,願祖宗在天之靈保佑我大清,苦盡甘來,重整旗鼓!」

說著,怡親王沖著盛京方向跪了下去,咚咚咚地連磕三個頭,隨後拿起酒來半杯灑在地上,半杯飲盡。

怡親王如此作態,眾人哪裡還能坐得住?他連老祖宗都請出來了,大家當然有樣學樣,甚至有幾個人還當即哭出了聲,紅著眼流著淚喊著祖宗祖宗兒孫不孝兒孫無能什麼。

站起身,怡親王又倒了第三杯酒,對著眾人感慨道:「諸位叔伯兄弟,祖宗之靈在天下看著呢,我等子孫都流著太祖太宗的血脈,關起門來是一家人,說句不好聽的話,有大清才有我等,一旦大清沒了,我們又算得了什麼?國家危難之時,本王有句肺腑之言,希望諸位能以大清江山為重,為大局考慮才是,祖宗江山來之不易啊!」

說完,怡親王又是一飲而盡。雖說怡親王酒量不錯,可連喝這三杯酒(其實是兩杯半),臉色也微紅了起來。

這時,博果鐸發白的長眉微微一挑,開口道:「王爺說的極是,都到這時候了,什麼親王、郡王只不過是名頭罷了,更不用說貝勒貝子這些。局勢嚴峻,我等更要團結,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當年太祖起兵多少人?再如何眼下我大清不僅擁有半個關外之地,還有蒙古和西北各處,別看大明眼下如日中天,最終如何尚未得知!」

「庄親王說的極是!」一直未開口的雅爾江阿點頭道:「眼下還遠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們滿人銳氣不可失,精神氣依舊還在!只要團結一致,大明又算得了什麼?當年太祖太宗能奪了前明天下,我等同樣可以做到!」

「王爺說的是!」

「說的在理,在理!」

眾人連連點頭,有幾個人甚至拍著胸保證一定會團結在皇上、攝政王和怡親王周圍,齊心協力,重整旗鼓,重現大清盛世。

見眾人如此表態,怡親王自然極是高興,又主動敬了大家一杯酒這才坐下。直到這時,家宴算是正式開始,怡親王和顏悅色地和大家說著話,話語中帶著親切和慰問,並且對於他們的安置包括旗下奴的情況詢問一二。

怡親王如此,大家也漸漸放下了心,聽得怡親王如此和善,再加上酒喝了幾杯,有些人就大著膽子向怡親王嘆起了苦,話里話外無非就是之前怡親王沒來前的那些話。

聽著他們這麼說,怡親王並沒有什麼惱怒的反應,反而更加和顏悅色安慰著眾人,但誰都沒注意,當怡親王低頭倒酒的時候,目光中卻閃過一絲銳利,如同刀鋒一般。

酒宴進行的極為融洽,很快就到了尾聲。這時,博果鐸年老加酒水喝多了,自然需要去更衣。站起身時,身子晃了晃,恰好朝著怡親王這邊倒去,怡親王連忙扶住了他。

「老叔,您……」

「無事無事,這年齡大了,身子骨自然就不成了,讓王爺見笑了。」

「老叔,我扶你去吧。」

「這個……」

「走吧。」怡親王笑著攙扶著博果鐸,兩人朝著廳外走去,到了廳外由迴廊而過,前面就是更衣的偏室,這時候博果鐸鬆開了怡親王的手,轉身向怡親王道:「王爺,老朽年紀大了,國事以後還都得拜託王爺,這些日子老朽想來想去,自己如今上不得馬,更幫不了王爺什麼。不過老朽覺得王爺前面所言甚是有理,如今國家危難,老朽貴為親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所以老朽決定把旗下奴全託付於王爺如何?」

「老叔,您……您不會是喝醉了吧。」怡親王身子微微一震,有些不可思議地問。

博果鐸笑了笑,搖頭道:「老朽人是醉了,但這心裡卻是明白著呢。王爺人中龍鳳,託付於王爺這是老朽唯一能做的事了,王爺不必推辭,此事老朽已有決定,還請王爺成全!」

說完,博果鐸站直身子,鄭重其事地向怡親王行了一禮,隨後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著博果鐸進去的身影,怡親王剛才錯愕的表情轉瞬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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