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李定國歸順

臘月三十,除夕。

明代管大年初一叫「正旦」,也就是民間俗稱的春節。

同陸四前世一樣,明代春節也是放假的。太祖時給放五天假,到成祖朱棣時改為十五天,也就是延長假期到元宵節。

而整個明朝的春節假期,官方也好,民間也好,都要大放煙花爆竹,大抵就是從今天晚上開始一直放到正月十五。

如此燃放煙花爆竹,鄉野還罷了,風一吹便散。城鎮卻是充斥硫磺硝煙味,尤其是北京幾乎是全城罩於煙味之中,原因是皇宮會開辦大型煙火表演,俗稱「鰲山燈會」,此燈會的重頭戲就是鳴放來自全國各地的「奇花」,持續一夜。

然而即便是皇帝也被那硫磺煙味所熏,卻沒哪一個皇帝腦門一拍禁止京師放花,除了皇帝想與民同樂,以顯盛世外,根本還是防疫需要。

過去所言過年放爆竹驅趕所謂「年獸」,這「年獸」實際就是瘟疫。

通過煙花爆竹燃放產生的硫磺殺滅空氣中一年一度最活躍的疫菌,可是古人千年積累的一大智慧。

不讓放煙花爆竹,後果就是瘟疫橫行。

崇禎朝便是如此。

崇禎十一年以後,因為天災兵亂,流民四起,明朝國庫空虛,皇室內庫也空的跑馬,再無錢於每年春節在京中大辦煙火會,結果一場持續五年,死亡數百萬,導致北京城幾乎死絕的大瘟疫肆虐北方。

陸四是支持大鳴大放的,尤其是過年,沒個煙花爆竹算什麼過年?

不過大軍在外,又是西北苦寒之地,匆忙之間沒法弄來太多煙花爆竹,所以陸四便叫炮鎮於除夕之夜「放空炮」,又命軍中大辦篝火,宰牛殺羊,官兵同樂。

陝西巡撫張國柱、陝西布政使王化龍、延安知府王應元等竭力為行營籌措過年物資,出力甚巨,陸四命頒諭褒獎。

山西巡撫吳惟華自太願進獻行營汾酒七千壇,其餘肉蔬糧草若干,由副將南一魁押解送至,陸四甚喜,命將酒肉分發。又頒諭賜吳惟華玉如意一柄,賞副將南一魁金一錠。

炮聲隆隆,火光映射之下,一年一度,辭舊迎新。

中國北方,即將迎來永昌四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永昌四年很快就會變成隆武元年。

……

自淮揚興兵起事以來,陸四從未有過一覺睡到午後的,除夕這天卻做到了。

究其根本,除了夜間太過操勞,主要是楊氏可人水嫩。

雖已是婦人,並孕有一子,然還如初春小溪一般尚未泛濫成災,讓人望景心怡,探水心曠。

起床後,活動了一下筋骨,想著今兒是除夕,自家兩個多月前曾對將士有言年前結束西北戰事。

雖然尚有李定國未來降,青海仍在用兵,總體上西北戰事是大定了的,如此又值春節,陸四這個大順監國肯定要大派利是。

所以,吃過飯後,陸四便同侄孫義良及一眾親兵在帳中開始包紅包。

這紅包倒不是紙質的,而是用紅布縫成的兜子。

分三等,分別是金包、銀包、銅包,內中所包其實就是繳獲張獻忠的「西王賞功錢」。

這西王賞功錢在陸四前世,那可真是價值驚人,被稱為中國古錢「五十名珍」之一,泉界大珍,不管是金質還是銀質或銅質,一枚至少都值百萬。

然而那是因為陸四前世這錢出土太少,大多沉於江中緣故,所以物以稀為貴。而現在,這西王賞功陸四手裡還有好幾筐。當然,金質的少,多是銀質和銅質。

畢竟,張獻忠是將這賞功錢當作「勳章」發給有功將士,好比青天白日,鐵十字什麼的具有特別意義,不可能跟銅錢一樣一鑄就幾十幾百萬的。

實際鑄造賞功錢的前西營工部尚書王化龍便是現任大順陝西布政使,據他說當初鑄造賞功錢時,金銀銅共鑄約一萬四千餘枚。除已被張獻忠賞發三千餘枚外,餘下萬枚都落在了大順手中。

陸四手裡大概還有不到五千枚,其餘的被他在武功賞給將士了。

拿張獻忠的賞功錢當大順監國的紅包派發,這也是獨具一格的事了。不過大順大西同宗同源,兩家已融入一體,喜氣之事也不在意那字面是西還是順。

另外陸四也是有深意的,這西王賞功錢雖沒有沉入江底,但是存世量也就萬餘枚,能夠流傳到後世的品相完好的估計也不會太多,因此只要收藏好,也是能給子孫留下的一筆財富。

如何派發紅包,陸四也是有標準的。

軍中鎮帥以上將領發金包,標統以上發銀包,以下一律銅包。

文官方面,巡撫以上發金包,知州以上發銀包,以下一律銅包。

又有其它標準,如鎮帥得一金包,提督便得兩金包。巡撫得一金包,總督肯定要兩金包。至於政府尚書、侍郎這一塊,陸四規定尚書等同總督,侍郎等同巡撫。

此次監國紅包發放對象僅限西北,至於其它各地暫不涉及。

畢竟,這是西北賞功。

至於普通士兵也有紅包,但可發不了賞功錢了,陸四叫甘陝總督孟喬芳同陝西巡撫張國柱、甘肅巡撫汪兆齡、寧夏巡撫趙忠義、青海巡撫辛思忠這幾位西北封疆大吏各自出力,為轄境內的大順官兵籌集年賞銀。

初定,參軍滿兩年以上者發年賞銀十兩,不滿兩年以上者發五兩。原西軍降卒一律以不滿兩年發年賞。平定西北軍功升賞,則各有薄錄記下,待年後由樞密院同兵部核定堪升封賞。

現下雲集西北的大軍軍建制便有八個,即第一軍、第二軍、第四軍、第九軍,以及第十一軍,第十二軍,暫編第一、第二兩軍,這八個主力軍就有二十餘萬將士,此外還有行營直屬諸兵,各地還有駐防兵及正在整編的西營降軍,總兵力足有四十萬,不計軍餉單以這次年賞銀計算,一次便需白銀近三百萬兩。

攤算到四省頭上,一省要籌七八十萬兩,陝西這邊還罷了,畢竟仍有積蓄,青海、甘肅、寧夏三省可就困難了,單以錢糧賦稅想湊上銀子難於登天,畢竟有些地方大順還要免稅三年。而且這新建三省實在是貧瘠,屬於典型的地盤大,人口少。

不過辦法總是人想的。

好比青海那邊有肥得流油的僧官,寧夏甘肅也有連根拔起的土武官,陝西境內有不少曾留有辮子的鄉賢。

監國一日未班師回京,西北便仍屬戰爭狀態,緊急法令之下,政權構架又未完善,一些雖不合朝廷體面,也不合法令的權宜之計總是難免。

甘肅巡撫汪兆齡可是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的「革命者」,對於土豪劣紳和富戶階層,這位汪中丞早就磨刀霍霍。

原西營吏部尚書胡默、禮部尚書吳繼善也被臨時派遣,一個加以「西北安撫使」職銜,一個加以「西北巡閱使」職銜,各去督促地方完善民生。

可以說,當前西北局勢已經從軍事轉向政治,而政治體現在兩件事上,一是地方政權構架,二就是搞錢。

連年用兵,大順財政已然緊張,這一年來軍餉支出的大頭還是來源於從清軍繳獲,主要就是清軍入關後從李自成那裡搶來的幾千萬兩白銀,此外滿洲歷年對明、對蒙古、對朝鮮劫掠的幾千萬兩。

左輔顧君恩半個月前的一份奏疏中曾統計,「計前後得滿虜銀億。」

當初清軍能夠短時間內迅速席捲北方,便同其本身已經通過搶劫成為中國第一富豪有關。

否則,清軍入關初期採取的安撫關內民眾,大量收編降軍以及對李自成窮追猛打的政策根本實施不了。等到清廷發現他們的「家底子」根本支撐不了關內局面,這才迫不及待南征,最後同明朝一樣也是家底子打光,遂把目光放在江南富戶頭上。

本質上,順(淮)軍同清軍是一樣的,都是以戰養戰,甚至可以說是清廷入關早期政策的另一個執行者。

若說遼東是滿清的根據,那淮揚就是陸四的根據。

只是這前後上億兩白銀繳獲是巨,但開支同樣也巨,當真是花錢如流水。中央政府構建要錢,地方官府構建也要錢,遷移流民,安置民生要錢,軍隊不打仗要錢,打仗還要錢,裝備要錢,造船要錢……

北方殘破,千萬人嗷嗷待哺,在沒有大的收入來源前,陸四也真是為銀子絞盡腦汁,甚至搞出取地下死人錢以養世間活人的不恥手段來。

因此,也自是會「縱容」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

諸如高傑想從朝鮮身上割肉,諸如山西正在進行的大抄晉商運動,諸如東南富戶大肆收購的古董字畫,諸如辛思忠在青海的拆寺奪產運動等等。

只要不是從老百姓身上剝皮,陸四不管西北的封疆用什麼辦法,他只要錢。

除夕夜,監國肯定要設宴款待行營文武。

除韓國公孫可望出使鹽場堡勸降義弟李定國外,在行營的原西營文武俱都參加監國年宴。

宴開之前,楊氏坦然素衣隨監國陸四齣現在眾人眼前,並無羞怯之色,眉眼之中還帶了些許喜色,比之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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