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那偽後不錯

「前明崇禎元年,後金兵大破林丹汗於錫爾哈、錫伯圖、英湯圖一帶,林丹汗勢力被逐出西遼河流域。崇禎五年,後金主洪太會同歸附的漠南蒙古各部大舉進攻林丹汗。後金軍冒雨西進,越興安嶺至達勒鄂漠。林丹汗不意敵軍突至,渡上都河西奔,部眾沿途散走十之七八。

後林丹汗逃至喀喇莽乃,聞追軍將至,倉猝走歸化城,又西渡黃河而南。後金軍在追擊中飛騎散發布告,瓦解察哈爾部眾。洪太進歸化城後,兵騎四齣,俘獲甚眾,土默特余部亦降於後金……」

大順行營監國御帳中,正在進行每日長達一個時辰的「國事召講」。

這個「國事召講」實際是明代經筵制度的一種延續,乃是禮政府尚書鞏焴及吏政府尚書宋企郊二人再三奏請,陸四這才命於行營開設的。

兩位政府尚書都是前明進士出身,可能是認為大順現在已經統一北方,並且出兵塞外,已具正統王朝基礎,而無論朝中還是軍中卻多有「流寇」習氣,諸多典章不規範,武風嚴重,文氣孱弱,此不符新王朝氣象,因此希望通過重設經筵,使大順朝漸漸向正統王朝轉變。

只是讓二位尚書沒有想到的是,監國納是納了他們的奏請,然而所講卻不大同。

明代經筵所講多為儒家經典,即以四書五經為基礎教材,以《大學衍義》、《貞觀政要》、《帝鑒圖說》、《通鑒綱目》等書為輔材,鞏、宋二人也是想讓大順的經筵繼續沿用明制。然而經筵真開後,二位尚書卻發現監國竟是不令講儒家經典,反而諭令國事召講只說兩事,即國事、軍事。

羽林軍將領樊霸為此笑道:「吊大褂子盡想好事,尚書尚書還不如上樹。」

今日主講的是兵政府尚書陸之祺,其是「命題講」,因為昨日他便接到今日召講題為「蒙古事」。

蒙古帝國的過去,陸四多半是了解的,但於近百年來蒙古之變化,以及現在蒙古之情況,卻是不甚清楚,而大順在平定西北之後必然會面臨南、北兩線問題,南線問題他不擔心,北線問題卻是要多多知曉才好。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故開此命題講,要那陸之祺為其講百年蒙古史。

參加國事召講的還有第二軍提督劉體純、吏政府尚書宋企郊、兵政府侍郎賈漢復、剛剛奉諭前來行營敘職的甘陝總督孟喬芳,從前線趕來的第九軍提督李成棟、李元胤、耿繼茂等將領,另外有前西營戶部尚書王國寧、禮部尚書吳繼善、吏部尚書胡默等共三十餘人。

其中吳繼善同胡默都是於鳳翔被順軍俘虜,暫在行營聽侯並無差遣。王國寧則是剛剛護送大西皇后楊氏前來行營,屬於「送婚使」。

已為大順韓國公的孫可望並不曾前去拜見楊氏,對於楊氏自己選擇改嫁一事,孫可望雖心中彆扭,但也沒有因此生出芥蒂。

誠如陸四所言,這位大西的東府爺雄心不再。

「歸化?」

陸四頓住,這個地名他耳熟。

陸之祺忙道:「歸化城便是前明隆慶年間,駐牧於土默川的阿勒坦汗仿蒙元大都,於大青山之陽,黃河之深所建之城。城建好之後,阿勒坦汗向明朝請賜名,隆慶皇帝特以歸化賜之。」

「應該是在這裡了。」

帳中另有兩張大桌拼湊在一起,桌上又沙、糯米、粘土製成巨幅山川地圖。此是孫可望所置,因其精於製圖,陝西巡撫張國柱曾密奏可望繪圖極為講究,聚米為山,了如指掌,攻守佔據,實是不可多得良帥。

陸四對孫可望的本事也是肚中有數的,故而也讓其發揮特長,干起了賈漢復之前干過的參軍(參謀)一事。

如此既顯他大順監國對孫可望的重視,也能讓孫可望發揮生平所長,為大順發光發熱。

孫可望長棍所指之處,陸四瞧過去看了眼,微微點頭,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歸化城就是他前世的呼和浩特——青色之城了。

「此地佔據山川地形之勢,我大順將來務必要收回。」

陸四從袋中摸出煙來。

侄孫義良那邊則將早已拆開的幾包煙取出,一一散給在場文武眾人。

有抽的,有不抽的。

主講的兵政府尚書陸之祺同吏政府尚書宋企郊見狀,眉頭微皺,無它,這煙氣騰騰的,沒半點皇家氣派,倒像是草寇開會,與經筵肅穆莊嚴完全不搭邊。

可監國生性如此,二尚書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尋思「緩圖」。

甘陝總督孟喬芳熟絡接過煙,在桌上輕輕叩了一叩,再用火折點上。西營那三位歸降尚書都是拘束,婉拒監國賜煙。

孫可望沒接,但他抽的是自己的大煙袋。早年間隨義父征戰,大西軍的幾個「王子」們都喜歡抽煙。

陸四示意本兵繼續。

陸之祺又講了一些後,忽地說道:「……昔林丹汗為蒙古黃金家族嫡系繼承,稱蒙古大汗,後林丹汗為滿洲洪太所敗,其子額哲以傳國玉璽奉表降滿,漠南諸部為洪太上尊號博格達徹辰汗。今滿洲為我大順所滅,其傳國玉璽也為我大順所有,依此傳承,監國當為蒙古大汗。此法統於我大順出兵漠南、漠北,並服蒙古諸部有極大好處。」

陸之祺當年能被李自成看重,也不是吃乾飯的人物,點出了當下長城以外形勢於大順最有利的一點就是,除了蒙古諸部處於分裂互相攻伐外,就是大順從滿洲那裡獲得所謂蒙古大汗的法統。

據此法統,理論上大順也是可以同滿洲一樣號令蒙古諸部的。

雖然大順是漢家政權與蒙古人毫不相關,可滿洲人同樣也和蒙古人不沾邊。

蒙古能奉滿洲為主,獻蒙古大汗於滿洲主,自當也能奉大順為主,奉大順天子為蒙古大汗。

「蒙古大汗?」

陸四「噢」了一聲,並沒有對這個大汗法統有多大興趣。他又不是李世民,喜歡勞什子「天可汗」的虛名。

其實那枚從哲哲手中獲得的所謂傳國玉璽,陸四早已找若干「專家」驗證,結果證實那塊被蒙古黃金家族所有,並對外宣稱是傳國玉璽的大印其實是假的,實為漢篆「制誥之寶」。

當年滿洲也有不少漢官,這些人雖當了漢奸,可也不是不學無術之輩,肯定能判明這枚玉璽是假的。然而洪太君臣仍是對外宣傳得天授傳國璽,將假當真,假戲真做,除了政治上的宣傳需要外,其實也是洪太想要成為天下之主野心的表現。

陸之祺現在將這枚假玉璽和什麼蒙古大汗法統拿來說事,便是受到洪太君臣宣傳的蒙蔽。

不過,陸四暫時也沒必要澄清此事,傳國玉璽也好,漠南諸部給洪太上的「博格達徹辰汗」這個所謂蒙古大汗稱號也好,拿來做做文章也是可以的。

畢竟,蒙古人中有不少是吃這一套的。

那麼想要成為蒙古人敬畏的蒙古大汗,就得弄清現在蒙古到底有多少大小勢力,然後將之分門歸類,必須打擊的算一撥,能拉攏的算一撥,哪些打也可以,不打也可以算一撥。

搞明白敵人是誰,以後解決起來就好辦得多。

陸之祺梳理了一下,除漠南蒙古諸部外,青海那邊有厄魯特蒙古,藏地也有一支,但這些蒙古人勢力都不太強,原因是被明朝和滿洲雙重打擊的原因,倒是漠北蒙古諸部實力強大。

「漠北蒙古主要為喀爾喀部,其實為西北強國,共為七部,有三汗:中曰土謝圖汗,東曰車臣汗,西曰扎薩克圖汗……洪太在時,三汗曾遣使入朝瀋陽,定各貢白馬八,白駝一,謂之九白之貢,歲以為常……」

「九白之貢」使得滿洲在洪太時名義上統治所有蒙古人,然而這「九白之貢」在陸四看來不過是漠北蒙古「以和平換取發展」的一種手段。

滿洲還沒有被他陸四消滅前,漠北蒙古便對漠南動手,就足以證明漠北三汗的野心。

「監國命宋權出使漠南諸部,使高傑坐鎮遼東,又使高一功復套,臣以為我大順眼下雖兵強馬壯,然錢糧缺乏,西北太平之後還是首當南征,爾後再經略北地。」

陸之祺害怕年輕的大順監國「好大喜功」,不顧中國尚未統一這個事實,就冒然傾舉國之兵伐北,那樣的話,弄得不好就是隋煬帝的下場。

陸四這邊雖讓高一功復套,將河套地區重新收歸中國所有,但他也清楚大順眼下沒有實力學明成祖朱棣伐北,所以不管是高傑坐鎮遼東還是高一功復套,都是屬於進攻性的戰略防禦。

真要有能力伐北的話,他也不會讓宋權去拉攏漠南諸部,又犧牲自家父子的身體納那姑侄,將「滿蒙一體」變成「漢蒙一體」了。

「河套實,則西北無邊患。遼東實,則東北無虜患。將來可以兩地為伐北根據。」

說話的是甘陝總督孟喬芳,這位孟總督自打入座之後,總是時不時的瞥兩眼韓國公孫可望。

孟話音剛落,急遞入內。

陸四看過隨手放在一邊,問孫可望道:「韓國公以為復套之後,當如何治套?」

孫可望一怔,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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