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可望歸降是件大事,因為這位平東將軍關係安西將軍能否也來降。
因此陸四十分重視,立命召集群臣商議可望來降之事。
文武聽聞可望於花馬池歸降大順,皆是振奮,齊向監國賀喜。
但在如何安置孫可望的問題上,大順政權的文武卻出現兩種不同意見。
首先,文武眾人都認為當優待孫可望,但在如何個優待法上面,卻是各執一辭。
劉體純、賈漢復等人主張將孫可望同艾能奇、劉文秀等同對待,即封其為侯,但能否為實侯,卻要看其能否助大順勸降招來李定國。若不能,則連侯爵也不給,將其押往北京連同妻子看管,日後也是以布衣對待。
原因是孫可望冥頑不靈,屢次抗拒大順招撫,致使戰事拖延,官兵死難,其最後也是在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下才降的大順,所以,孫可望若不能勸來李定國將功贖罪,大順依舊給其高位,於大順死難將士是極為不公的。
「臣記得前番監國諭令各省諸軍,西營官兵凡戰前來降者,封賞優待。凡戰後力不能戰者再來降者,一律不赦。今何以孫可望倒能破例的!照我說,監國既有諭旨,便當依諭旨行事,不可食言於天下!」
反對優待孫可望意見最強烈的是第二軍的新任鎮帥,原西路軍將領馬騰雲。
第二軍原先的建制是辛思忠的第十一鎮、趙忠義的第十二鎮,這兩鎮也是集合西路軍騎兵及原淮軍入陝精銳編成的主力。
只如今第十一鎮在辛思忠的帶領下已經擴編為暫編第一軍,第十二鎮也在趙忠義的帶領下擴編為暫編第二軍,因此第二軍提督劉體純實際能夠指揮的兵馬不足四千人。
為此,行營抽調原潼關總兵胡守龍部、神木副將王永強部補充第二軍,又將在武功俘虜的兩萬餘西軍降卒補入,雖然戰鬥力相較從前第二軍明顯降低,但所擁有的建制鎮卻變成了三個。
三位鎮帥分別是馬騰雲、李友、胡守龍。
第二軍新編之後也是一直隨行營活動,在外界看來倒像是御林軍般。
三位鎮帥,除胡守龍是道人出身,馬騰雲同李友都是順軍老將,馬騰雲擅攻,當年也是力破孫傳庭的功臣。李友曾隨袁宗第、白鳴鶴等人往山東送婚,算是翠微公主的「嫁妝」,後來奉監國之命曾往西路軍傳信。
馬騰雲將監國諭令拿出來說事,且諸將聯想當下實際情況,倒是有大半人都不贊成優待孫可望,尤其是給其封侯。
「可望雖敗將,於西北卻仍當兩個軍。」
禮政府尚書鞏焴、吏政府尚書宋企郊等人出於西北尚有不少西軍殘餘活動,從政治角度及西北長治久安考慮,認為必須對孫可望優待,且不當使孫可望居於艾能奇、劉文秀二侯之下。
原因有三。
第一是孫可望於西營威望高於其他三將軍,現在來降冒然將其置於已被封侯的艾能奇同劉文秀之下,勢必會讓孫可望心生芥蒂,不利對孫的安撫。
第二,李定國能否來降全系可望一身,要是可望因為大順的冷遇而不願出力勸降定國,則雙方難免一戰,徒增死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孫可望是張獻忠實際的太子繼承人,既然大順大西同源,監國也多次諭令天下善待西營文武,那麼對於孫可望這個西營第一人又豈能隨意對待。
「西軍數十萬眾新降,人心各異,若我大順不能善待可望,恐生隱患。故臣等以為當授可望郡王,以體現大順朝對西營的厚重,如此於我大順治理西北也大有好處。」
鞏焴直接提出當封王。
馬騰雲聽後立時不滿,嗤道:「老先生糊塗了,他孫可望若能為王,我大順王爵豈不是如白菜一般了!」
劉體純、賈漢復、李友等人也無法接受孫可望封王,一片嘩然。也不能怪他們不滿,實是一個戰敗降將也能為大順郡王,真是叫人無法接受。
須知,大順如今除了監國外,還沒有王爵呢!(這些人尚不知監國於北京時,已命左輔顧君恩擬定順爵封賞,定李過為晉親王、陸廣遠為楚親王。又定四大國公、十二侯爺初封)
文武贊成反對者交鋒激烈。
陸四的意見是孫可望是要優待的,但是給其封王卻不太合適。先前他命人勸降孫可望時是給出郡王待遇,然那時孫可望手握重兵與現在妻子官丁兩百餘人不可同日而語。
但將孫可望擺於艾能奇、劉文秀之下也不好,畢竟孫可望於西軍的影響力擺在那,再者人家張獻忠活的時候都說過只要他陸文宗來投,不吝順親王之封。如今輪到他陸文宗得勢,怎麼也要給八大王繼承人一個說得過去的待遇才行。
思來想去,陸四決意授孫可望韓國公。
韓是春秋小國,不同於齊楚秦趙所含意義。使孫可望為韓國公,一是能顯大順對其優待重視,二來也能從這國公封號表明約束之意,倒也兩全其美。
要不是考慮已內定美德法英四國公,再封一個西國公實在有些惡趣味,陸四說不定還真就將西班牙給孫可望了。
監國定了國公基調,說是詢問文武,誰贊成,誰反對?
但又有哪個會脖子硬的繼續反對。
兩相折中,封王太過,封侯不合適,便是國公了。
為體現賞不逾時,也為抓緊「和平」解決鹽場堡的李定國,陸四在兵政府尚書陸之祺的建議下,特命禮政府尚書鞏焴代表自己,也代表大順朝廷親往花馬池冊封孫可望為韓國公。
同時傳諭嘉獎寧夏巡撫趙忠義以下官兵,命行營記功敘優,待班師京師再行封賞。
文武私下議論,監國曾許擒斬孫可望、李定國者皆封郡王,如今孫可望被寧夏巡撫趙忠義擊敗迫降,怕那淮揚小子一個郡王封爵是跑不掉了。
正在鹽場堡同李定國對峙的第四軍提督左潘安、第九軍提督李成棟對郡王之封也是極為眼熱,恨不得馬上提兵攻進鹽場堡擒斬李定國,偏行營不讓進軍,無奈只得憋屈在營中。
陸四原是準備讓鞏焴直接將孫可望帶來行營,並立讓孫可望前去鹽場堡說服李定國來降,吏政府尚書宋企郊卻建議讓孫可望先往固原一行,以讓西北軍民皆知可望來降,好達「政治攻勢」。
左右李定國困守鹽場堡也飛不出去,陸四便同意宋企郊的建議,讓鞏焴帶著孫可望先到固原去「游下街」,並諭令興國公李過、甘陝總督孟喬芳、陝西巡撫張國柱、甘肅巡撫汪兆齡等可在固原或平涼同孫可望見見面,「以顯我朝優渥其心」。
鞏焴一行快馬加鞭,數日便抵花馬池。
於城中已被寧夏巡撫趙忠義等人款待數天的孫可望聞大順監國特使至,心中忐忑,不知命運如何。
待知大順以國公相授,並派禮政府尚書親來冊封,孫可望疑慮之心頓去,也是倍感榮光,立時向行營遞上「願撫義弟定國,以成一統之盛事」的奏疏。
疏中有這麼一句「西營兵馬將士願咸奉大順監國陛下,地方百姓皆入大順之版圖。」
奏疏急遞至行營,陸四看後不禁莞爾一笑,對左右道:「東府爺雄心不再嘍。」
……
鎮戎所。
甘肅巡撫汪兆齡、陝西巡撫張國柱接諭令後,兩位大順的封疆一前一後趕來此地,一番部署之下熱烈歡迎由禮政府尚書鞏焴陪同前來的韓國公孫可望。
原本第十一軍提督,原西營定北將軍艾能奇也接到諭令,要其同義兄孫可望一會,可艾能奇卻是沒有奉諭前往鎮戎所,而是上書行營稱自己染了風寒不便行動。
陸四接艾能奇回奏,知艾能奇可能是為了避嫌,也可能是不好意思與義兄見面,所以這才託辭不肯去鎮戎。也不點破,回信艾能奇好生「養病」,又命選三根從遼東繳獲的百年人蔘為艾能奇送去。
從前的大西左丞相,今日的大順汪巡撫與韓國公也是面子上的應付,二位五十步莫笑一百步,各有春秋,心中彼此如何看對方,也都沒有意義。
倒是陝西巡撫張國柱對韓國公很是熱情,宴會之後便請孫可望為軍情獻策。
沒用張國柱多說,孫可望就結合現西北各地西軍殘餘活動情況獻策,還同張國柱等人進行圖上作業。
「可望繪圖極為講究,有同聚米為山,了如指掌。」
在給監國的密奏上,張國柱由衷佩服孫可望的軍事才能,感慨道:「可望,實良帥。」
為了不負大順給予的韓國公,孫可望建議其部將楊萬年、王會等人由張國柱節制,又留吳逢聖等十幾人於甘肅巡撫汪兆齡,以備「軍前不時應用」。
固原短短數日,孫可望於政、于軍、於民各有良策建言。待出發前往行營時,孫可望聞大順意欲以其義弟劉文秀第十二軍入川作戰,急忙上疏奏言:「大兵入川,臣報效之日。川中形勢,臣所熟悉。或偕諸將進討,或隨大臣招撫諸境,庶少效奉國初心……」
聽聞孫可望有入川為大順效命之意,甘陝總督孟喬芳卻是上了一道密奏,稱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