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一統天下勢已成

「傳超啊,我記得幾年前在高郵那會,你給我打了只野鴨,可惜那會我也不會烤,結果把好東西給烤糊了……這回咱們得小心些烤,油啊鹽的都要灑均勻,不能糟塌東西嘍。」

長城腳下,大順監國剛剛打獵回來,這會忙著燒水燙雞毛。

陸四的箭法不好,叫他自個射些野雞野兔子肯定是不成的,好在身邊有個獵戶出身的徐傳超,所以下午在長城邊上著實收穫不少,打了十幾隻野雞,另外還射中了三隻兔子。當然,其中有隻兔子說是監國射中的,但實際上監國只是補射。

主射手徐傳超自是要稱所有的雞兔都是監國射中,以此突顯監國文武雙全。

陸四卻笑罵:「你們莫不如說我這個監國一天射幾百隻兔子好了。」

做人要實事求是,可是陸四一直對自己,也是對部下的要求,豈會為了什麼文武雙全的虛名,自吹日射兔三百隻呢。

況,他隆武帝的武功還需要幾百隻兔子來證明么。

不過,監國一行回去之後,當地卻流傳這麼一段故事,說是隆武元年監國北巡長城經此,忽遇一猛虎,親換雕射之,虎應弦而斃,因此該地名射虎川。

陸四北巡長城已有數日,今日卻是他第一次出長城,雖然只是在邊牆下打打獵,射了一些雞兔,但此舉意義卻是極為重大。

因為,這是自前明武宗正德皇帝以來,又一個馳馬出長城的漢人帝王(監國)。

在此之前,無論是嘉靖、隆慶、萬曆、泰昌、天啟、崇禎亦或永昌皇帝李自成,都無出塞經歷。

出塞打獵,是謂「北狩」,此創基帝王作為。

也許,陸四內心深處並不認為他沿長城西進,以及出邊牆打獵是什麼「北狩」之舉,但在官員眼中,在史家眼中,卻是意義深遠之舉。

回到駐地後,陸四命人拿了幾隻野雞給那幫隨行的尚書文官們補補身子,其餘的則同一眾將領各自瓜分。他本人只取一隻雞用來燒湯,另外拿了只兔子來烤。

水燒好後,陸四以監國之尊親自燙毛拔毛,並給那野雞開膛剖肚,認真模樣,便如村野民夫。

處理完野雞,陸四又同徐傳超一起處理野兔,不經意間想起幾年前他自淮安率軍南攻揚州,於高郵大敗揚州三將那夜,頓時感觸良多。

一晃數年,昔年淮揚大寇搖身一躍而為北地主宰,陸四自忖其「發跡」速度比之二十來歲當軍長還要誇張。

短短三四年便從一布衣升為正國,古往今來也獨他一家了。

野雞肉實際上並不好吃,吃在嘴裡跟木頭塞子似的,湯卻是真鮮美,即便沒放一滴油,陸四也是連喝了兩碗。

再想到當年同侄子廣遠去出河工時,大嫂把下蛋的母雞殺了給他叔侄吃肉喝湯,自又是一番感慨。

兔子是陸四自己動手烤的,這年頭沒有色拉油一說,就是用的菜油。內外那麼一抹,在架子上不斷翻烤,時不時的灑上些芝麻鹽花,未幾便是撲鼻香味。

深夜之中,圍於火堆前,聞著撲鼻肉香,倒也是人生一大難得享受。

第二軍提督劉體純、兵政府侍郎賈漢復同陸義良等人有說有笑,陸四同徐傳超專心烤肉,氣氛特別融洽。

隨著兔肉的漸熟,不時有油滴落於下面沒有明火的木炭之上。每一滴落下都會使木炭生出明火。

劉體純有所感觸道:「這油可是好東西,以前在家時一年最多幾斤油,爹娘做菜時都不拿小勺舀,而是拿筷子沾一下放鍋里,小時不懂,以為爹娘不捨得,後來大了才知道這油可金貴著。要是不省著用,一年之中倒要大半年連油花子都看不到。」

說完,劉體純嘆了一口氣,顯是想到他那早就餓死的爹娘。

陸四對此也有同感,身體主人記憶告訴他,一碗白米飯配小勺豬油拌飯,那就是人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賈漢復點頭道:「油鹽醬醋,油在首,足以說明這油對百姓之重要。」繼而想到什麼,搖了搖頭,「這人要是沒油吃的話,小子不長個子,姑娘不長乃子,大人幹活都沒得力氣。」

「幹活沒得力氣還罷了,總是不受活罪,早年我隨老闖王征戰叫那明軍困在商洛山半年之久,嘿,那真是肚中一點油星也沒有,這罪遭的可不是沒力氣這般簡單,而是要死人的。」

「嗯?」

賈漢復一愣,沒油吃怎麼就要死人了。

劉體純嘿嘿一聲,道:「你賈侍郎從前是官軍,過的滋潤,可不知咱們這幫人的苦……這肚中半年不見油水,你猜會怎樣?那可是肚中乾結,大半個月拉不出屎來的,能把人活活憋死!那滋味,比他娘的挨上幾刀都難受。」

賈漢復驚訝:「那最後昨弄出來的?」

「實在是沒辦法了,闖王便讓我們十來個兄弟相互用手幫著往外摳唄,要不然昨整,活活叫屎脹死不成?」

劉體純哈哈一笑。

賈漢復怔了一下,然後本能的把屁股往邊上挪了挪。

陸四聽著有趣,轉頭問劉體純:「誰幫我岳父摳的?」

「除了劉宗敏,還有哪個?」劉體純笑道。

「都說活人不會被尿憋死,但活人是真會被屎憋死的。」

陸四示意徐傳超接著烤,走到眾人面前坐下,「老劉說的這事,聽著感覺噁心,可卻是關係咱們大順存亡,關係咱們百姓生死的大事。老劉剛才那話說的好,肚中沒油,小子不長個,姑娘不長乃,這能成?所以咱們大順不僅要讓百姓有糧吃,更要讓百姓有油吃!咱們吶,不能讓咱們從前受的苦,再讓咱們的後人再去受了!」

怎麼才能讓百姓有油吃呢,這便著眼於民生商業的恢複了,尤其是經濟類作物的種植。

現在大順一窮二白,喊個什麼讓百姓有肉吃的口號是可以,然而根本做不到,但在這一窮二白,卻地多人少的情況下,合理進行主糧和農副作物的種植卻是能通過「植物油」讓百姓吃得起油的。

眼下的植物油無非是菜籽油同花生油、大豆油三種,這三種作物當下於中國都有種植,但存在種植規模小,產量低,運輸難,以及地域限制問題。

明朝滅亡除了天災人禍外,也與土地兼并離不開。大多數自耕農的土地只能勉強維持一家老小不被餓死,要他們將口糧地拿出來種些經濟作物是極為困難的,最多就是在雜邊地,房屋周圍少量種植一些,如此便有劉體純所感觸的「油金貴」問題。

現在土地兼并問題已經不存在,中國北方就是地多人少,那麼於大順而言,便可以在這張「白紙」上進行類似計畫經濟的著墨,以國家力量解決從前無法解決的問題。

陸四開始醞釀要選擇幾塊大的區域,主要種植油類作物,通過國營方式收取糧油,然後以國家力量進行大範圍調度,確保大順的百姓能夠吃到便宜油。

華北、西北、東北、中原都要如此部署。

鹽這一塊同樣如此。

油鹽醬醋不是小事,國家根本在於百姓,百姓根本在於生活,生活根本便是這不起眼的油鹽醬醋。

解決百姓吃鹽難,吃油難的問題,這個國家想不富強也難。

而且這也是最易得民心的舉措。

還有什麼比老百姓的「菜籃子」、「鍋蓋子」更值得統治者關心與重視的么。

當初陸四進京後多次在北京近郊鄉鎮調查,每至一地都要到百姓家中掀開鍋看看,可不是搞什麼形式主義,而是那口鍋才是中國的根本。

歷來中國官場便是上行下效。

陸四一個人是治理不好這個國家的,因此需要無數「下效」的官員去執行,去推動。

「老劉啊,等打完該打的仗,是不是可以考慮讓咱們的將士們去為百姓的油鹽醬醋出出力?」

陸四這話是隨口說的。

「昨出力?」

劉體純不解。

陸四笑了笑,拿棍子撥了撥火堆,道:「過去拿刀,將來拿鋤頭嘛。你不是說百姓沒油吃么,那你這個提督就帶著手下兒郎去給百姓們弄些油吃嘛。好比我這個監國也去弄塊地種些花生,這樣收了花生打了油,就不必再吃百姓們的供給。

我們這些人少吃百姓一分,百姓手裡就多一分,這要是再能給百姓打上一分,那百姓就多兩分。積少成多,日積月累,總得讓百姓做飯時捨得放油,叫咱大順的男娃娃們把個頭長高高,叫女娃娃們把身體長大些嘛,將來出了嫁也好讓孩子們有口喝的不是……

不然,我們打生打死的圖的啥?圖的還是讓百姓受罪,沒糧吃,沒油吃?」

「嘿,監國能這樣想,真是我大順子民的福份啊!別人我不知道,反正俺老劉聽監國的,上半輩子殺人放火,下半輩子修路鋪橋!」

農民出身的劉體純自是對陸四的話無比支持,倒是前明「官僚」出身的賈漢復心下開始嘀咕:聽監國這意思,莫不是想杯酒釋兵權?

「監國,兔子烤好了!」

徐傳超將烤熟的兔子從架子上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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