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戎朝舊事,夜帝錦囊,黃昏夢境

「喲,這不是三千多年前的文王嗎?怎麼,這會兒功夫不見,就換了一身黑色的龍袍啦?」

「不過換身衣裳罷了,哪像姑娘,這又換了幾具身體了?」

「那……是過去的我漂亮,還是現在的我漂亮?」

「都漂亮。」

「哼!算你有眼光,說罷,聊什麼?」

「那就聊一聊今後百年里,古妖文明還會不會繼續昌盛下去。」夜帝帶著很是從容的笑,他依稀記得在他還年輕的時候,那些個謀士都是這麼嚇他的。

謀士就如算命的。

算命的當頭就來一句「施主眉黛凶煞,頭上縈有血光之災」。

謀士就愛說「君有大難還不自知,我今日來此,特為君謀」。

夜帝少年登基,處於亂世之中,當年被各路縱橫捭闔的說客說的腦子都暈乎乎的,不過,他也因此變成此中「專家」。

若是他對面是個老謀深算的狐狸,他絕不會用這種話開頭,是因為去詐、去嚇、去騙都是浪費時間,自降身份,讓對面的人看了笑話。

可是,在這很久很久以來,他已經明白了……異族的腦子和人類不同,至少在這些陰謀詭計上,異族只能算是入門,人族的陰謀能九轉十八彎,不到解開謎底,你都不知道對方目的是什麼,而異族能轉一兩個彎就是很不錯了。

所以,夜帝帶著笑,身子微微前傾,繼續道:「孤,以為不會。」

道姑用餘光瞥了一眼馬車前正在恢複的毒蟲老嫗和無頭巨漢,只覺這時候聊天,自己怎麼都不虧,便笑道:「哦?願聞其詳。」

夜帝笑道:「也沒什麼,不過三句話送給姑娘就是了。」

道姑問:「哪三句?」

夜帝道:「第一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道姑嘻嘻笑道:「文王是說,我古妖如今昌盛的局面,已經惹了嫉妒,其他文明容不下我古妖,對么?可惜呀,文王說錯了,唇亡齒寒的道理,誰會不明白么?」

夜帝道:「第二句,若無遠慮必有近憂。」

道姑道:「遠慮?近憂?文王到底想說什麼?」

夜帝並未回答,而是丟出了一個黑金色的錦囊。

道姑愣了愣,卻還是接了過來。

夜帝笑道:「第三句,在這錦囊中,姑娘若是遇到無解之局時,可以打開看看,可若是提前打開,那就不靈了。」

道姑問:「寫的什麼?」

夜帝道:「不過是幫助姑娘的法子……」

道姑嘻嘻笑道:「喲,人族的文王居然要幫我?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夜帝笑道:「三千年前,與一些小的善因,算是結了。」

道姑奇道:「善因?」

夜帝微微頷首:「告辭……」

說罷,他轉過身,踏步遠去,在這星空般遼闊的原野之上逐漸變小。

他的面龐帶著不可捉摸的笑,而一雙眸子卻是冰冷冰冷的,口中喃喃著無人聽到的聲音:不謀一國者,不足謀一城,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戎朝既由孤始,便當由孤終之。

在他身後的馬車裡,

道姑握著黑金的錦囊,若有所思。

……

……

忽地,御手席前面傳來聲音。

這聲音拉回了道姑的思緒。

她所想的已經是四天前的事了。

「偉大的撒納吐司,我們已經出了星空平原,將要進入北國了。」

「嗯……」道姑應了聲,收起四天前的回憶,還有那個黑金錦囊。

她想了四天,卻還是沒有打開錦囊,也沒有毀掉,因為她雖然嘴上不承認,可夜帝的那兩句話卻是著著實實地插在她心窩子里。

夜帝所說,正是她所想。

夜帝所慮,正是她所慮。

無需說透,大家若是心思在同一頻道上,自是一點就明白。

至於善因,道姑也想到了……

似乎是三千多年前,她曾經和這文王有過交匯。

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小萌新」,對人類文化雖有了解,但並不深刻,所以憑藉著「古妖文明和人類文明的契合度」而奪了個身體,在人間體驗生活,進行「實地考察」。

而在這個考察里,當時的皇朝曾經設過一個聚會,聚會上都是頗有見地的才子才女。

琴聲裊裊,舞文弄墨,輿圖拉開,然後手點紙上萬里江山,揮斥方遒,各抒己見。

輪到她的時候,她開始說當時的北蠻十六邦雖是貧瘠荒涼,卻有著可塑性,但卻引得哄堂大笑。

這時候,似乎是還是皇子的文王出面幫她補充了幾句。

可這短短的幾句,卻充斥了無比的高瞻遠矚,將整個北蠻十六邦的優劣都說了出來。

北蠻固然貧瘠荒涼,但縱地極深,皇朝根本無法征伐,此為劣勢,亦是優勢。

而所謂貧瘠荒涼,不過是種植不得法,山道未開,民未教化……

若是強行為之,消耗巨大,卻無作用。

可當時文王雖年少,卻已是才華橫溢,胸懷社稷,眼藏星河,三言兩語就把他所想的解決問題的後續法子說了個大概。

而這些法子的核心便是一句話:信仰常生於富貴,亦常生於苦寒。

通過信仰凝聚,再以百年千年為之,則北蠻十六邦定可聚合,化作一尊雄踞北地的怪獸。

簡單來說,文王的意思是,需要信仰的只有兩種人。

一是吃飽了沒事做,擔心這擔心那的富貴閑人。

二是連吃飽都做不到,隨時可能餓死、隨時處於危險和黑暗中的人。這些人也需要信仰,因為他們的信念已經被摧毀了,他們需要信仰來立心。

而文王的那些話,也算是為「戎朝的建立」添磚加瓦。

至少,撒納吐司在後來,有不少方面都是遵循了文王當時所說的建議。

而文王的建議,更是催生出了如今戎朝最恐怖的「父教」的誕生。

戎朝,一教三國。

憑什麼這「一教」更在「三國」之前,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以上,這就是夜帝和撒納吐司之間的善因。

道姑捏了捏懷裡的錦囊,一雙妙目微微眯了眯,然後嬌哼一聲:「不就是想讓我古妖和人類暗中勾搭起來嘛……神神叨叨的。」

然而,她還是忍住了打開錦囊的好奇心,而是對著前方的御手席道:「不入北國,繼續南下,去蘭亭鎮。」

蘭亭鎮,在白鹿城東邊,也是古妖一脈蟄伏很深的一處鎮子。

在那鎮上走著,一眼看去,皆是百姓,但實際上……這些百姓里卻有不少是古妖。

除此之外,蘭亭鎮並不是孤鎮,而是處於巍城隸下的十鎮三十八村,和周邊村鎮有著很密切的聯繫。

在這種地方,也算是入了皇朝內部了。

太元決定先探探消息,同時去催促其他文明出「人」出力,等齊全了,再去白鹿城前擺陣大戰。

……

……

另一邊。

白淵這次並沒有存續氣運,而是選擇了直接返回。

他來到木屋前。

紅衣少女正在釣魚。

垂釣的絲線落在暮色的水中。

北地的秋常和冬混淆不清,前一陣兒是秋雨,後一陣兒就是大雪。

紅衣少女輕輕呵氣。

噩夢穿著鎧甲優雅地坐在不遠處的老樹下,好像村頭大媽一般地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腳步聲,噩夢瞬間彈射而去,上前抱住白淵,她此時巨大的身軀顯出幾分真男人的味道。

紅衣少女實力不過七品,怎比的上四品的速度,便是反應過來,也是後知後覺,然後看到那鎧甲巨漢擁抱白衣男子的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繼而歡喜地跑上去,喊道:「師父~~」

白淵屈指彈了彈她的腦瓜子,淡淡道:「沒有定力。」

紅衣少女笑道:「就見師父時是這樣。」

白淵看了看斜插在山土裡的魚竿。

那筆直的竿忽地彎曲了,魚線被拉緊,發出輕微的「嘎嘎」聲。

顯然,有狡猾的魚兒和釣手在比拼著耐心,在釣手跑開時,那魚兒才去咬那魚餌。

白淵提醒道:「上鉤了。」

紅衣少女愣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轉身化作一道紅影往水潭撲去。

她速度很快,堪堪趕到小溪邊。

但魚兒的速度更快,已經咬掉了魚餌,飛快地跑了。

紅衣少女甩起魚竿,只是甩了個空。

看著空空如玉的魚鉤,紅衣少女憤怒了,魚餌事小,但被一條魚碾壓了真的好氣啊。

小郡主抓著長劍,決定去刺死那條魚。

一時間,溪水面兒上,晚霞被打破,散的一池碎金,晶瑩而冰冷的水花如斷線珠簾,叮叮噹噹的大珠小珠灑落在銀盤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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