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早晨,微涼。
從前殿往後殿的曲廊,宮女抬手,對白淵露出了掌心晦澀的圖紋。
那圖紋是一種奇異的三角圖紋,讓人聯想起金字塔,或是錐子,古怪而詭異,其內里充斥著一種深邃而難言的魔力。
剎那後,宮女注意到白淵沒反應,又握緊了五指,收回了手,然後壓低聲音道:「算了。」
白淵平靜地看著她,眼中自然而然地露出疑惑。
宮女突兀道:「作為組織安排的棋子,你需要發揮越來越多的作用……但不用擔心,你的前途會非常好。」
說完,她露出笑容,好像是在鼓勵白淵,又同時在表明她的身份,還有她在組織里更高一層的地位。
白淵瞬間明白了。
剛剛那圖紋應該就是和「奴紋」對應的「主紋」。
天人組織果然很不靠譜……
這宮女難道不知道他還沒被施加「奴紋」么?
看來是信息沒傳遞到位。
虛假的強者聯盟,滴水不漏,算無遺策,從無錯誤……
真實的強者聯盟,各種強大,各種在自身領域無敵,但也各種不靠譜……
看來真不能怪夢三大主教啊,人家雖然可愛,但卻在夢境世界裡隻手遮天、霸道無比,要做什麼直接觀察然後出手就是了,根本不和你玩陰謀……
天人組織如此,大概也是因為強大慣了,所以在處理事務上就沒那麼多細節了,又或許是種族特性,讓它們弱於這些細節。
傲慢,是每個種族都會有的特性,認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豈不也是最大的傲慢?
而……驕兵必敗。
古來皆是。
白淵心底生出警惕,既然主紋已經到位了,看來奴紋的施加也快了,他必須儘快有所行動。
而同時,他也已經明白「琴夫人的死亡」怕是和眼前這宮女有著莫大關係。
另一方面,他沒有忘記行禮。
「見過大人。」
皇朝六皇子,古妖文明白王,如來一念的擁有者,可能的太陽塔文明喚醒者,未來的星術師,未知劍墓的主人,深紅靈巢的擁有者,以及一身神秘的白淵如是說。
宮女顯然對以上身份一無所知,隨意應了聲:「嗯。」
白淵輕聲問:「不知大人希望我做什麼?」
宮女道:「我要你去見弘王時,隨身攜上一個綢囊,那綢囊無色無味,不用擔心被發現。」
白淵露出為難之色道:「大人,還請讓我的上線直接給我下達指令……又或者,您可以去讓白王一脈的夢三大主教傳令於我。」
宮女神秘地笑笑,不再多言。
白淵知道宮女在等他被種下奴紋。
小片刻後,宮女已經領著他來到了御書房外。
宮女冷聲道:「不要試圖找我,也不要查這個宮女,那是沒有意義的。我們還會再見。」
白淵稍稍行了行禮,應了聲:「好。」
宮女的這句話讓他已經猜到了「琴夫人」死亡的真相。
這宮女十有八九是太陽塔文明的存在,她掌握著「形體聚合」,能夠完美地變成其他存在的樣子,她殺了琴夫人,給弘王下毒,在弘王發現她下毒後,她就拋棄了琴夫人的身份,所以落水的琴夫人才會顯露出已經死了好幾天的樣子。
對於別人來說,這是一件詭異無比的疑案,但本身就極度精通【三相聚合】的白淵卻很輕易地推出了最符合真相的判斷。
而真相……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
陡然轉涼的冷風裡,一片依然轉黃的葉子飄落。
御書房裡,弘王滿頭白髮,正看著地圖在思索什麼。
他才三十歲,本該是意氣風發,但此時卻充斥著一種虛弱的病態。
見到白淵進來,弘王才抬起頭,溫和道:「六弟……過來坐。」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從身後的梨花木百寶柜上取了一個罐子,又分了茶杯,抓了茶,將水銚子放在炭爐上,又為炭爐添了獸金炭。
頓時屋內暖和起來,淡淡的松香味兒瀰漫著。
白淵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弘王隨和地笑笑道:「毒素未消,身子骨冷得很,所以雖然才九月就備了炭爐。」
白淵輕聲道:「三哥,節哀……」
弘王道:「無妨。」
然後他又拍了拍手,喊了聲:「風叔,麻煩了。」
話音落下,他的影子動了動,繼而一層隔離罩護住了整個御書房。
這是皇帝為他留下的龍影大將軍,也是配備了「真正皇家底蘊傀儡」的龍影大將軍。
做完這些,弘王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六弟啊,最近皇都出問題了,所有作為底蘊的陣法,還有一些特殊的法器都無法使用了……
換句話說,過去的皇都是一個有著諸多防禦措施、且極其敏銳的高戒備城市,可現在,這些防禦措施已經消失了,敏銳也不見了。
或許還有許多軍隊駐紮,還有不少強者守著。
但是……
在某個層面上,皇都已經成了一座空城。
這種狀況絕對是父皇未曾預料到的……
沒有人預料到……」
白淵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弘王想了想道:「應該是一周之前。」
一周之前?
白淵算算時間……
雖然沒有和他領悟【三相聚合】很嚴密地重疊,但考慮到太陽塔文明需要時間去將「太陽塔」降臨等等諸多因素,這一周時間是更加準確的。
換句話說,極可能就是因為他的存在,而喚醒了太陽塔文明。
【妙道】讓他擁有了太陽塔文明的力量,也將這個來自太古前期的幽靈從地獄帶到了人間。
「怎麼了,六弟,你有什麼發現嗎?」弘王忽地問。
他靜靜看著面前的少年,或許他從未了解過這位少年,但現在……他需要做的只是信任,徹底的信任,哪怕不知道原因也需要去信任。
白淵輕聲道:「三哥,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子……怎麼會有所發現呢?」
弘王拍了拍腦子,道:「是三哥暈了……」
此時,炭爐上的水銚子已經滾沸了,蓋子在水蒸氣的衝突下一掀一掀,發出「磕巴磕巴」的聲音。
弘王要起身。
白淵道:「我來吧。」
然後,他搶先一步取了水銚子,泡了茶,遞了一杯給弘王。
弘王忽道:「外交使團最近要隨天曌公主去往南國,你……要不要去南國避一避?等一切清楚了,安全了,你再回來。」
白淵搖搖頭。
弘王見他如此,便不再多言,只是道:「從今往後,我只會在御書房批閱奏摺、發號施令,其他任何地方都不會去,所有接觸我的人也都是風叔的傀儡,這麼一來……就不會再有人被捲入了。」
白淵知道他看似平靜,實則因為琴夫人的死而痛苦不已,只是他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罷了。
弘王道:「你既然不去南國,那麼……一定要小心……」
白淵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我人族的高層呢?」
弘王輕聲道:「六弟啊,這並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這場戰爭里,任何人都可以死。」
白淵問:「任何人?皇都……」
弘王微微點頭。
白淵問:「為什麼?」
弘王沉默了下,然後道:「父皇沒有告訴我,想來……那是只有皇帝才能知道的秘密。」
白淵道:「我知道了……」
弘王道:「父皇說萬陽殿對你敞開大門,你什麼時候去看看?」
白淵問:「還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么?」
弘王搖搖頭,「萬陽殿只有你能進入這件事,只有父皇和我,還有風叔,還有極少數人才知道。」
白淵想起那副浩瀚而神秘的「萬陽朝天雕像」,那似乎是蘊藏了最最最遙遠的神話時代的浩劫的雕像,他沉默了,道:「最近先不去……」
弘王笑道:「好。」
氣氛沉默下來。
白淵起身,道:「我去看看母妃。」
弘王點點頭。
他目送白淵到門前,忽地喊道:「六弟。」
白淵頓了頓。
弘王道:「保重啊。」
白淵道:「保重。」
兩人若是大戰前的依依惜別,生死亂世,本就常多離別,能夠在見面時說一聲「保重」,未必不是道別,如此一來,總歸會在死前少些遺憾。
……
片刻後,白淵來到了月華宮。
華妃不在,似乎在陪著太后餵魚。
太后九十九歲了,自然需要人陪。
白淵掃了一眼周圍,沒發現什麼古怪的情況,便也沒再去打擾。
隨後,他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