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父子交心,【萬國】奇觀

皇城。

空寂的天牢,壓抑的好似一座枯寂的活死人墓。

忽地,門開的「吱嘎」聲撕裂了寂靜的空氣。

門外沒有光,連月光都沒有,暴雨傾盆的聲音卻隨著開門而闖了進來,賦予了這安靜一份刺耳的嘈雜。

緊接著,沉穩的腳步聲從外傳來。

正坐在牆角的靖王,忽地抬起頭。

這腳步聲他再熟悉不過了……

是皇帝!!

哐當!!

哐當!!!

他迅速起身,撲到天牢欄杆前,雙腳雙手的鐐銬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很快,皇帝出現在了他面前,年輕,強壯,睿智,充滿了氣度。

相比皇帝,靖王反倒是更像一個中年人……

「父王……」靖王之前雖然滿心憤怒,但現在卻不敢多說什麼。

皇帝入了牢房,擺擺手,天牢的龜家監獄長急忙告退。

靖王忽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邊哭邊道:「父皇……兒臣鬼迷心竅,兒臣罪該萬死,但兒臣也是受了大總管蠱惑……」

皇帝坐到床邊,撣了撣身側位置,淡淡道:「來坐。」

靖王起身,繼而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皇帝身邊。

皇帝道:「你殺了你兩個弟弟,你啊……真是什麼都看不透……」

靖王道:「父皇……兒臣,兒臣……」

皇帝道:「朕離去,並不是為了給你設套,而是想安定後方,你難道看不明白嗎,就算你不跳,自然有人會跳?

可朕萬萬沒想到,朕才離開沒多久,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哪兒去了?你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子,心性又養在哪兒?」

靖王:……

皇帝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想說嗎?」

靖王愣了下,訥訥道:「您……您想兒子死?」

皇帝沉默不言。

靖王顫抖起來,道:「我是你兒子啊!!我是你血脈相連的兒子啊!!」

皇帝淡淡道:「所以,我來送你。」

靖王全身如抖篩子般顫了起來,「我……我……」

皇帝道:「你母妃不會死,只會被打入冷宮,宋家劍聖,血衣將軍迷途知返,朕可赦之,但唯獨你……不行啊。」

「為什麼不行?為什麼?」靖王問。

皇帝沒說話。

靖王忽地想到了什麼,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促道:「大總管,殺了大總管,這一切都是大總管……」

皇帝道:「喆兒,你怕死嗎?」

靖王愣了愣。

皇帝道:「死並不是結束,而是輪迴,今世你為皇家血脈,這可讓你輪迴之中神魂不散,來世……你還是你。

到時候啊,投一戶好人家,專心於修行,以致長生。

屆時,朕希望你所活的世界乃是我人族盛世。」

靖王:……

皇帝道:「一會兒有人送毒酒來,你自己喝了吧,你大哥不也是這樣的么?」

靖王:……

「父皇,兒臣敢問你一句……」

低沉壓抑的聲音,忽地傳來。

皇帝並沒有生氣,而是道:「說吧。」

靖王低聲咆哮道:「你離開皇都,卻又派人刺殺南國世子,難道不是為了害我嗎?」

皇帝淡淡道:「殺世子的不是朕。」

靖王道:「那是誰?!」

皇帝道:「是害死你大哥的人。」

靖王愣住了……

在他記憶里,他大哥根本沒人害死,而是自己得志後失去了理智,做事飛揚跋扈,無視國法,這才眾叛親離,招來災禍。

他仔細想了一圈兒,還是想不到太子是怎麼被人害死的。

皇帝輕聲道:「你就當是羽衣侯吧,不過……此人也不會有好下場的,而且羽衣侯可不如你,他死了未必會有來世。這麼想想,你會不會舒服點?

你再想想你自己做的事。

你順水推舟,害了你大哥,又親手殺了你兩個弟弟,安兒才三歲啊,三歲你也殺……你啊……怎麼下的了手……

你難道就不會想像安兒死的時候會有多麼痛苦,多害怕嗎?你這個弟弟性子軟弱,平日里見把刀都害怕……」

靖王愣了愣,繼而喘著氣道:「那兒臣敢問父皇一句,兒臣害哥哥殺弟弟,錯了嗎?

兒臣不過是沒有成功罷了,若是能夠把所有的弟弟殺光,父皇還敢賜我毒酒么?

哼……哈哈哈哈……」

他忽地瘋狂地大笑起來。

「成王敗寇罷了。父皇和我又有什麼不同?」

「只是您成了,我敗了,如此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靖王越笑越瘋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但,皇帝並沒有生氣。

他起身,抬手五指扣在靖王頭上。

靖王頓時顫抖起來,笑聲也顫抖了,雖還在維繫著,卻已經帶上了明顯的戰慄和恐懼……他知道父皇是修士,也知道父皇的力量……

父皇這是連毒酒都不賜了,直接要捏爆他的頭么?

然而……

他錯了。

皇帝只是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髮,把他頭髮揉的亂糟糟的,像個鳥巢。

繼而,再未說什麼,便轉身離去了。

靖王愣在當場,他忽地回憶起了一些事……

那是陽光明媚的春天,在狩獵的星平野上,還是少年的他為了追殺一頭負傷妖獸而深入林中,最終將妖獸射殺,繼而載著妖獸,滿頭大汗地回歸。

他策馬來到皇帝面前,如同每一個孩子對家長的獻寶,興奮地把射殺的妖獸展示給皇帝看時,皇帝哈哈大笑,上前親昵地揉了揉他的頭髮,然後對眾人道:「看看,這就是我皇家的麒麟兒,現在這把大弓能射殺妖獸,將來這把大弓就能保家衛國!!」

他興奮地聽著,握緊著拳頭,心底如火焰點燃了一般,血液都熱騰了起來,而作為太子的大哥策馬從他身邊而過,兄弟對視,都洋溢著興奮和對未來的期盼,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夠並肩作戰,守護這個皇朝。

「啊!!!!」

「啊!!!!!!」

靖王忽地跪倒在地,仰天咆哮。

……

……

啪嗒,啪嗒!!

漫天彤雲,雨流狂落,沖刷著人間。

皇帝才出天牢,就有侍衛跑來,稟報道:「皇上,六殿下在宮門外求見您。」

皇帝點點頭,道:「回宮。」

「是!」

那侍衛坐回御手席,揚鞭策馬。

馬車行到宮門時,果見一個少年正仰頭站在風雨里,靜靜等待著,他全身濕漉漉地,卻依然在等。

皇帝停了馬車,將少年拉入了車內。

皇帝道:「淵兒是在怪朕了?」

白淵道:「父皇,兒臣不明白,這為什麼一定要鎮北王攻打戎朝?」

皇帝看著他,沒回答,只是抬手輕輕點了點他的衣衫……

頓時,一股至陽的雄渾氣力奔襲而來,宛如烈陽在炙烤著他的衣衫,頓時間,水汽騰騰往外逸散,他的皮膚沒有半點不適,反倒是有一種深冬沐浴在暖陽里的舒服感。

白淵知道皇帝想到了皇宮再說,便也不再問,只是安靜地坐在黑暗裡。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停了下來。

宮中的小太監急忙撐傘來迎接。

皇帝拍了拍白淵肩膀,道:「走,我父子倆該說些心裡話了。」

心裡話?

白淵有些慌……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硬著頭皮下了車,然後隨著皇上步過黑暗和狂雨里的曲景迴廊,來到了深宮一座小亭子里。

亭邊有湖,亭中有石桌,皇帝吩咐人備了些酒菜,便是坐在了桌邊石凳上,指了指對面。

白淵也坐了過去。

很快,酒菜上來了。

白淵為皇帝斟了酒,又為自己滿上,繼而舉杯道:「父皇,我敬您一杯。」

皇帝隨手一揮,一道隔絕一切窺探的屏障便產生了,這手段但凡是修士都是能夠掌控的。

做完這個,皇帝才舉杯,和他碰了碰,繼而飲酒下肚。

皇帝放下杯子,道:「淵兒以為身為皇帝,最重要的事是什麼?」

白淵道:「江山社稷,國家安危。」

皇帝道:「對,也不對。」

白淵旋即明白過來,皇帝的「對」自不必多說,而「不對」的意思是指「這句話僅在通常情況下適用,卻並不能夠徹底適用於這種存在著萬古識海入侵的環境」。

但是……他只是個普通的六皇子,他並不知道太多關於萬古識海入侵的事,所以他露出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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