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不死之身

皇帝的生日過了不久便是千秋節,所謂千秋節便是皇后的生日。在經過前些日子的流言蜚語之後,裴後並未表露出絲毫的煩躁情緒,相反,她按照宮中慣例在千秋節那一天大擺宴席,廣宴群臣。

長春宮正殿,皇帝和裴後都端坐在首位,太子率領一眾親王、朝廷重臣以及三品以上官員家中女眷一起上他們二人叩首。太子一身華服,更顯得丰神俊朗、玉樹臨風,他親自為皇后奉上酒杯,口中高呼道:「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眾王宮大臣立刻附和道:「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裴後面上露出微笑的神情,格外莊重而華美,轉頭向皇帝道:「臣妾要先多謝陛下的恩典!」隨後又向眾人道:「諸位,免禮平身吧。」

因是皇后壽筵,宮中歡聲笑語不斷,歌聲繚繞動聽。皇帝下旨命三品以下朝臣及女眷於午門外行賀禮,而三品以上皆在宮*享宴會。從早到晚,通宵達旦,點燃煙火禮炮,慶賀活動達到*。

為了慶賀今天的千秋節,太子為專門訓練了百餘匹舞馬,並選四十個美貌少女伴奏樂曲,曲目為千秋曲,舞馬隨樂曲或奮首鼓尾、縱橫應節,或在安設的三層木板上旋轉如飛,或在大力士舉起的床榻上縱身跳躍。最後,以舞馬微蹲後腿,銜著酒杯給裴後敬酒祝壽,將表演推向*。

不僅如此,他還特地請來了宮外如今最紅的戲班子演一出貴妃醉酒。那鑼鼓一響,戲子們出神入化的表演立刻吸引了所有的貴客。眾人聽見台上的戲子隨著曲調輕聲吟唱,但見這貴妃一步三晃,醉態朦朧、嬌憨欲倒。

裴後脫口而出:「好,很好!」隨後她輕輕拍了幾下椅柄以示嘉獎。眾人看見裴後面上神情,心中都是各有所思。阿麗公主悄聲附在李未央耳畔道:「你瞧,他們母子一片其樂融融,半點都看不出受到影響的模樣,虧得咱們費那麼大勁兒!」

李未央微微一笑:「裴後是何等人物,她又怎麼會讓你看出她的心思?更何況今日壽筵是太子親自為她舉辦,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阿麗公主皺起了眉頭,她左思右想卻是想不出什麼頭緒,不由道:「我還是不明白。」

李未央笑容更深:「若是裴後和太子之間並無嫌隙,太子又何必作出這樣一副孝順無比的姿態來?這分明就是給大家看的,如此母子感情還算是無堅不摧嗎?」

她一邊說一邊向阿麗公主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阿麗完全震驚地看著她,低下頭仔細想了想,才不得不承認李未央說的沒錯。裴後完全沒有必要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一副慈母的模樣,這和她往日的形象大相徑庭。這一對母子如今這樣做,不過就是為了讓大家知道太子是她的親生兒子,那一切流言蜚語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

儘管如此,眾人還是對那一具無意中被雨水衝出來的屍體議論紛紛,甚至有人舉出了無數例證,證明她就是太子的生母。一來二去,太子縱然不信,也不得不相信了。只是裴後威懾很重,誰也不敢當眾提出來。哪怕是那些往日里膽大包天動不動就參奏別人的御史也都三緘其口,這可是皇室秘聞!且不說有沒有證據,光是這等捕風捉影的流言就足以動搖太子的根基,可見事情的嚴重性。而在這片異樣的平靜之中,靜王和其他幾位王爺都是在默默地觀察著局勢的發展。他們很明白如今這個流言雖沒有發揮最大的作用,但等到需要的時候,它的殺傷力就會超出想像。

皇帝在這一片熱鬧聲中突然皺起眉頭,他緊緊地捏著眉心,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裴後轉頭看了他一眼。面上倒是露出了三分關切,溫和地道:「陛下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身子欠安?」

皇帝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不過是老毛病,不礙事。」

裴後微微一笑,一派關心地道:「傳御醫了嗎?」

皇帝不耐煩地道:「沒有。」

裴後立刻道:「陛下,這就不要怪臣妾責備您了,您龍體安康才是越西的福氣,是黎民百姓的福氣,怎麼能不保重龍體呢?」不由分說,裴後便喚過身邊的宮女,命令道:「傳御醫來。」隨後轉頭又十分溫柔,簡直與往日判若兩人:「陛下,還是好好看一看吧,可莫要拖出大毛病。」

皇帝縱然再不耐煩,可也無法忍耐這巨大的撕裂一般的頭痛之感。而此時王子衿也注意到了局勢的變化,她細心分辨皇帝的神情,不由神色就是一變,卻又不動聲色地看了靜王一眼。這一幕落在李未央的眼中,她不由得輕輕眯起了眼睛。她覺得很奇怪,王子衿什麼時候和靜王有了交集,又或者說靜王是否改了注意,決定迎娶這一位對他很有幫助的王妃?她想了想,不由暗暗留心。

眾人正在欣賞戲台上的戲曲,那一邊御醫也正在為皇帝診治。可是皇帝這也是老毛病了,御醫看來看去都沒有看出什麼名堂。裴後問道:「陛下身體如何?」

太醫垂下了頭,聲音中有一些忐忑:「微臣惶恐,陛下的頭痛症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是頑疾,不過微臣會儘力而為,相信陛下只要靜心調養,不出十天半個月就能痊癒。」

皇帝冷笑一聲,卻是難掩怒氣道:「這麼多年來你哪一次不是這樣說,沒用的東西!」他這樣說著,太醫更是不敢抬頭,心中緊張不已,額頭滲出冷汗,顯得十分恐懼的模樣。

裴後沉思了一下,卻是輕輕搖了搖頭道:「陛下,您這頭痛症也不是一日兩日,依臣妾看,還是讓贏楚為您診治一番吧。」

皇帝卻是極端不耐煩地道:「他不過是一個巫醫,又懂什麼?朕的病朕自己心裡清楚,不必你多事。」皇帝的聲音說的不大,可旁邊也有不少人聽到,面色都是發生了極為微妙的變化。

裴後卻是淡淡一笑,像是習慣了一般,顯然並不在意。

靜王在一派觥籌交錯之中主動端起酒杯走到了贏楚的身邊,贏楚微笑道:「原來是靜王殿下。」

靜王朗朗一笑,大聲道:「我聽說贏大人精通醫術,比宮中太醫還要有法子,正巧,我這些日子以來因為牙痛得很厲害,嘴角爆出了熱瘡。雖然已經服了三天的珍珠粉,也塗了不少冰片,卻總是沒法消退,令我苦惱異常,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不知道贏大人有什麼治癒之策?」

眾人都向靜王這邊看過來,紛紛露出了吃驚的神情。靜王和太子一脈向來不和睦,這贏楚又是裴後身邊的心腹,靜王竟然會向他求醫,這一幕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奇怪。

贏楚似是看穿了靜王心意,卻不以為然地笑道:「殿下若是要治這個病,我當然是有法子。只需要把殿下的這顆病牙拔了,然後將牙齒磨成粉,配上我開的藥方一起敷在熱毛巾上,仔仔細細地敷上三天,殿下這個病就會不藥而癒的。」

聽了他說的話,靜王略微詫異道:「贏大人,這種法子我倒是聞所未聞,果然這麼神嗎?」

旁邊的吏部尚書開口笑道:「靜王殿下可別不信,贏大人的醫術確實非常高明。我的兒子前些日子得了痛風症,卧病在床痛苦不堪,也是他給治好的。」這樣一說,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靜王眼睛一瞥,朝中竟有不少人都曾經找贏楚治過病。

皇帝的眉心緊緊地蹙了起來,這時就聽見太子微笑道:「父皇,既然贏大人醫術如此高明,依兒臣看不如就讓贏楚為您瞧瞧。說起來他的丹藥是治療父皇頭痛症的良藥,可我還從未見過贏大人煉製丹藥呢!」

贏楚從前確實為陛下診治過,但從半年前他離開後,皇帝就拒絕服用他送來的丹藥了,也不肯再讓他診治,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和皇帝、裴後之間的爭鬥越發激烈有關,然而太子當眾提出這個要求,皇帝若是還顧及太子尊嚴就不會拒絕。

聽到太子這樣說,贏楚不由看了他一眼,眼底卻有一些奇異。他知道太子對自己很不滿,找盡各種方法要讓自己出醜、下不了台階,可太子也太過急迫了!竟然在裴後娘娘的千秋節上向他發難。在皇帝面前煉丹又有何懼,他贏楚何時怕過這些!想到這裡,他冷冷一笑,站起身向皇帝道:「陛下,微臣自然願意,只是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思慮片刻,目光掠過靜王和太子面上,終究一笑道:「朕頭痛欲裂,心煩意亂,終日睏倦,卻又日夜難眠。比從前的癥狀都要重上三分,贏楚你可有把握?」

贏楚朗聲道:「微臣自當儘力而為。」

皇帝實在受不了這頭痛症的痛苦折磨,不得以才點了點頭,只看見贏楚吩咐宮女取來筆、硃砂、紙,當著眾人的面畫出一道符,隨即手指一捻,這道符竟然當眾燃起一道衝天的火焰,在瞬息之間燒成了灰燼。贏楚很快用杯子將這灑落的灰燼全部接了,不知如何動作,便輕鬆將之溶入清水。他停了動作,似笑非笑地看了眾人一眼,竟然揚起手來,將剛才那一碗符水往空中一拋,眾人只看見水滴如同雨絲悠悠飄下,飄到他胸前齊胸的地方,竟突然停住。

他輕輕吹了一口氣,那無數水滴瞬間衝天而起,眾人瞧著不禁嘖嘖稱奇,又見到他抬手揮毫,憑空將所有水滴凝在空中,繪成了一個福字。他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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