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出其不意

那邊正在熱鬧著,阿麗公主悄悄努了努嘴巴,道:「你瞧,這王子衿可多得意!如今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文武雙全,是第一流的名門千金了。」

李未央卻是淡淡一笑,道:「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阿麗公主又何必掛心!」

阿麗公主十分驚訝,她總覺得李未央過於淡然,像是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隨後她垂下了眸子,看到了眼前的餐桌。桌子上擺了一圈淺青色的瓷盤,珍饈美味一字排開,雖是瓷器卻配了鑲有瑪瑙寶石的金碗蓋,還有一溜赤金的碟子,以及鑲玉的筷子與之相配。看起來極為豪奢,此等排場是阿麗公主從未見過的。

看阿麗公主讚歎的神色,李未央笑道:「這一任陛下已經不算奢侈了,聽說在先帝的那時候,每逢宴會便要點上三日三夜的煙火,還要在宮中廣場前擺上流水席,每次離席的時候燭油都流了一地。」

阿麗公主輕輕蹙起了眉頭:「這樣奢侈又有什麼好處?只是浪費民脂民膏罷了。」

李未央倒沒想到阿麗公主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她看著對方,神色讚許:「若是將來的皇帝也能像你這樣想,那天下百姓就有福了。」

阿麗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可惜我瞧如今這位太子的豪奢程度比當今陛下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有一天他當了皇帝,還不知道要把這排場擺到什麼地步!」

李未央聽了此言,笑容更深,她輕聲地道:「凡事沒有絕對,你看他起高樓,卻看不到什麼時候這高樓土崩瓦解,誰能知道今後咱們又能遇到什麼?」

阿麗公主不由若有所思道:「嘉兒,我一直看不透你的心思。你像是在支持著靜王,可從頭到尾你對他總是淡淡的,難道你真要看著太子登基?縱然我不懂朝政,也知道這對郭家不是什麼好事!」

李未央輕輕一笑,神色柔和地道:「阿麗公主,不管是太子還是靜王,他們爭奪皇位都沒有是非善惡之分,誰做皇帝對我又有什麼區別。雖然靜王與郭家有血緣之親,但不管是父母親還是我,誰也沒有提出要站在靜王一邊。他們要爭、要斗、要搶,就讓他們去吧,咱們在一旁靜靜看著就好。」她話說到這裡,卻有半截沒有說完。太子與靜王之斗恐怕只是表面上的,背後仍有無數虎視眈眈的人覬覦著那一把龍椅,皇帝一心想著要元烈繼位,恐怕沒有這麼容易!

此時宮女們魚貫而入,手中捧著金托盤,端著杏仁佛手、香酥蘋果、翡翠雞絲、晶瑩肘花、八寶野鴨、佛手金卷、炒墨魚絲……全都是精心烹制的佳肴,擺了滿滿的一桌子。席間更有美麗的舞姬前來表演,鶯聲燕舞,十分熱鬧,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就在此時,一個藍衣太監上殿,恭聲稟報道:「陛下,大曆使者求見。」

眾人同時噤聲,皇帝目光一冷,慢慢地道:「讓他上殿來吧。」

一時之間,舞姬們輕輕退下,樂師也停了演奏,幾百雙眼睛都注視著大殿的入口,不一會兒,就瞧見一個紅袍官員快步地走了上來。

李未央一眼認出此人就是當年拓跋玉身邊一個十分信賴的幕僚,謝康。只不過當年這謝康只是七皇子府上的一屆寒士。如今,他卻已經是禮部尚書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過如此。

謝尚書走到皇上的面前,躬身行禮,道:「參見越西皇帝陛下,我奉我朝陛下的旨意特意帶來一份禮物,恭祝陛下大壽。」他說著,身軀卻不自覺顫抖了一下,神色有些異樣,顯然對這一次出使心懷忐忑和恐懼。

李未央看了這謝尚書一眼,眉心輕輕一擰,阿麗公主低聲道:「怎麼回事?」

在剎那之間,李未央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果然,等到那禮盒打開,眾人輕呼一聲,紅色的錦盒裡面,靜靜躺著一隻大雁,翅膀低垂著遮住頭頸,已然失去了呼吸成為一個標本,看起來十分可憐。

這一幕震驚了眾人,立刻有人怒髮衝冠,起身呵斥道:「大膽!你大曆皇帝究竟什麼意思,竟然敢送這樣的禮物來觸陛下的霉頭?」

鴻雁乃是永結同好之意,一般國家之間建交,送來的眾多禮物中便有大雁作為象徵。可是現在這大曆的皇帝送來的確是一隻死雁,這擺明就是要皇帝難堪的,難怪這謝尚書一副惶恐的模樣,他的君主此次送來的禮物分明是要徹底斷交,甚至當眾羞辱越西皇族。

越西皇帝唇畔旋即漾出一絲冷笑,他的目光之中更有一種肅穆的怒意,最終唇角一牽,憤怒明明白白:「一個毛頭小子,屁股還沒坐穩皇位竟然敢當眾挑釁,真是好大的膽子!」

拓跋玉按照輩分來算比越西皇帝還要矮上一輩,可是他今日竟然敢送上這樣的壽禮,擺明了是不將皇帝放在眼中的。更別提這些日子以來兩國之間的關係早已經降到了冰點,若是拓跋玉當真送了厚禮還能有所緩和,偏偏他竟然送了一隻死雁!謝尚書滿面是汗,他也想要強撐著強大的外表,卻偏偏從心底深深感到一種恐懼,不由聲音低了三分道:「陛下,禮物送到,請恕微臣告退。」

說著,他便轉身要離開,太子已然冷笑一聲,怒道:「還不攔住他!」

立刻便有護衛攔在了殿門口,謝尚書回過頭來,明明臉部的肌肉都在顫抖,卻還是大笑一聲道:「越西是泱泱大國,當有大國之威!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等何況……我、我是奉我朝皇帝的命令送來禮盒而已,若是陛下因此而怪罪我一介小小的官員。那全天下的人都要笑話陛下沒有寬容之心,實在是失了大國君主的氣度!」

他這話一出,分明就是在告訴所有人。若是越西皇帝要殺他,那就是犯了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的舊例,而且還會惹人笑話。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他們沒有想到這大曆皇帝還沒坐穩龍椅,第一件事就是派人來示威。雖然之前越西已經驅逐了大曆的客商,可兩國之間至少沒有興起戰火。眼下看來,這一場戰火是再難避免的了。

太子冷笑一聲:「今日是我父皇壽筵,普天同慶的日子,你竟然敢送上這樣的禮物,分明是在故意挑釁!在這種情況下,縱然殺了你又有什麼不可以?故意放縱你才會叫人笑話我越西無人!」

他剛要命人將謝尚書拿下,卻突然聽見越西皇帝揚起手道:「不必了,放他離去吧。」

眾人望著皇帝,都十分驚訝,動不動殺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人,怎麼變得這麼仁慈。

李未央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兩個國家之間的爭鬥必然體現在軍事之上,而不是體現在斬殺一個區區的使者,不管這個使者是多麼的狂妄無理,你若殺了他就已經失去了大國之威,這本身就是極為不利的,謝尚書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才悄悄退了下去。

太子蹙了蹙眉頭,露出有些不悅的神情。可是裴後是微微一笑,低下頭去輕輕舉起一個酒杯啜了一口,神色悠然。

皇帝目送著那大曆使者離去,高聲道:「朕自繼位以來,一直致力於弘揚我太祖皇帝的盛德,告慰父皇先帝,自詡也是一個英明之君。雖然這些年來時運不佳,年年遇到天災*,但朕仍盡心儘力做好這個君主。可惜偏偏鄰國不安,蠢蠢欲動。剛剛朕接到密報,奏稱大曆在邊關之外陳兵列將,構築營寨,似有進攻的意圖。剛才那剛剛登基的大曆皇帝竟然又送來了死雁挑釁!今借這個機會,朕與諸位臣公共同商議,是否要降旨出兵大曆,先發制人,保我社稷安危!」

聽到這樣的說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時無人啟奏,出現了冷場,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大曆的一次出使,竟然會讓皇帝有大興戰事的意圖,甚至還主動提了出來。

裴後面上露出淡淡微笑,不動聲色之間將所有人的神情收進眼底。

皇帝見許久眾人都是目瞪口呆,不由突然改變了原本說話的語調,語氣里有一絲詭異的親切:「諸位大臣有什麼建議不妨當庭直奏,朕有言在先,言者無罪,朕自然會虛己納諫,擇善而從!你們不必有任何顧忌,直言無妨!」

眾人紛紛對視一眼,皇帝突然起了興兵的意思,這到底是在試探,還是另有他意?

太子眉頭皺得死緊,雖然剛才皇帝放過那個使者,但卻並不表明他不會憤怒。尤其是那使者當眾羞辱越西送來這樣一隻死雁,按照父皇的性情,必定是壓抑了極端的怒火,想必他要出戰一事是真的了。

裴皇后的目光在皇帝面上輕輕掠過,露出一種溫柔美麗的笑容,只是眼睛卻是毫無溫度的。

皇帝見還是沒人開口,不由微沉了聲音道:「若是今次在這個宴會之上你們不說,背地裡卻竊竊私語,一旦讓朕查之,只有以欺君之罪處治了!」

他的話音剛落,兵部尚書已經站起身來,就在剛才裴後已然看了他一眼,兵部尚書立刻會意,大聲道:「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皇帝自然問道:「你有什麼要說的?」

兵部尚書對於軍事情況十分熟悉,跪在那裡大聲奏道:「微臣以為我國此事不宜用兵。正如陛下方才寓意所示,近十年來我國躲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省份遭受天災,或是水患或是乾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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