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裴白之死

草原上的風吹得有多快,流言就散播得有多快,李未央和郭澄二人一路穿過重重的人群,向金帳走去。人們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郭家的人,就在一天之前,他們還摩拳擦掌,翹首以待,期待今天的到來,希望在獵場上大展宏圖,收穫更多的獵物,卻沒有想到轉瞬之間就發生了足以震動整個草原的事。此時人們已經知道此事與郭家的小姐有關,不禁都對她側目。

郭澄擋在李未央的身前,替她隔絕了大半的目光。而李未央卻是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樣,顯然不將眾人的眼色看在眼裡。若是她在意別人的眼光,早已活不下去了,這種東西,她向來不屑一顧。一路向金帳走去,卻發現那金帳里也是擠滿了人。從衣飾上看,左邊的都是越西的貴族,而右邊都是草原上的汗王和將領們。

看到帘子一動,所有人都向她投來矚目的眼神。李未央站在了一邊,隨即向帳子的中間看去。越西的皇帝坐在左邊,而另外一邊的那個中年男子坐在鋪著皮毛的高大王座上,上面的皮毛光華燦爛,珍稀無比,看來這位就是草原大君了。他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年紀,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子,上面鑲嵌著金銀玉石和祖母綠的寶石,氈帽之下露出數根結成小辮的黑髮,髮辮上還特別綴著許多深紅色或者碧綠色的玉珠,身上穿著的卻是越西的錦袍,顯然是越西人的禮物。與別人都不同的是,他的腰間佩戴著一把黃金為鞘,象牙為柄的彎刀,長相也是十分的肅穆、氣派,那一雙格外凌厲的眼睛和眉心深深的褶皺,無不透露出他年輕之時的驍勇和彪悍,他只是靜靜地在那邊坐著,身上便有一種不可忽略的王者之氣。

李未央不動聲色地觀察他們,眾人看見了她也是忍不住的交頭接耳,其實他們已經知道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巴圖世子突然死去,這是一件足以撼動草原的大事,如今他們也不狩獵了,都被召集到了這個金帳裡面,面色焦慮地等待著審判的結果。

大君看著地上跪著的年輕女子,冷笑一聲道:「我兒子究竟是怎麼死的?你把話都說清楚了,否則我絕對不會饒了你!」他的聲音十分的冷漠,聽起來有一種凜凜的刀風之聲。

李未央也順著眾人目光看向了那個年輕的女子,她不過二十齣頭的年紀,生得花容月貌,可是皮膚已然變得粗糙,一雙原本應該很是美麗的眼睛已經瞎了一隻,只能用黑色的額發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看起來十分的詭異,她心中立刻想到這就是他們所說的祥雲郡主,江夏王的女兒。

只聽到那祥雲郡主哀聲哭泣道:「大君,昨天傍晚的時候世子受了傷回來,招了巫醫替他治療,我見他傷勢十分嚴重便小心翼翼的在旁邊小心伺候著,一刻也不敢離開。」

大君聽到這裡,看了一眼旁邊一直站著的黑袍巫醫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巫醫點了點頭,大聲道:「郡主說的是真的,當時世子殿下受了兩處傷,一處是在左臀之上,一處是在右臂,都是箭傷,雖然並不致命可卻都十分的厲害,世子一回來就發了高燒,我想方設法替他去了邪,又熬了草藥,才讓他們小心翼翼地守著世子,當時我就想要稟報大君,可是時辰已晚,大君又在和皇帝陛下議事,所以我也不敢冒然打擾。」

得到了巫醫的證實,大君才面色一沉道:「繼續說下去。」

祥雲郡主的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從那隻完好無損的眼睛裡流了出來,若非另外一隻眼睛是瞎的,這一副悲傷欲絕的模樣真要讓李未央產生憐憫之心,只可惜再如何漂亮的美人少了一隻眼睛,看起來都是十分的可怕。江夏王在一旁瞧著,已經是不忍心的別過了眼睛,在他看來,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那麼醜陋不堪又粗魯無禮的草原男人,實在是太過可惜了。而現在更糟糕的是,等待她的是守寡的命運。

這時候,祥雲郡主已經繼續說了下去,她低聲地道:「世子半夜裡燒得越發厲害,我本打算再去請一次巫醫,卻有一個護衛突然來訪,說是旭王殿下因為白日里誤傷了世子,所以特意送來一盒能治箭傷的菩提良藥,讓我務必讓我給世子殿下抹上,並向我許偌說不用一個時辰,世子就會消炎退燒,我信以為真,便將那藥膏用在了世子身上……」她話說到這裡,卻是泣不成聲道:「誰知我還沒有醒過神來,卻聽見世子大喝一聲道『旭王害我』,隨即就斷氣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哀哀哭著,掩飾住了眸子裡面的深深不安和愧疚。

眾人此刻都看向旭王元烈,目光之中流露出十分的惱怒,早已有草原上的一位大汗王站了起來,他怒聲道:「旭王殿下!你先是傷了我們世子不說如今還派人毒殺了他!你真是膽大妄為!真的當我們草原是任人欺辱了嗎?」

元烈聞言卻依舊是俊目生輝、優雅從容,不過輕蔑地冷笑了一聲,打斷了人們的交頭接耳,他出口便道:「昨日我回到帳篷已經是十分的疲憊,再者說是巴圖世子無禮在先,我傷了他也是理所當然,怎麼會給他送葯?」

「你……」祥雲郡主猛地扭過頭來,對元烈怒目而視,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一直是個柔弱的女子,不能當眾發怒,她只能低低地道:「你害死了我的夫君不說,竟然還在這裡大言不慚的指責他,你這人還有羞恥之心嗎?」

元烈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划過一絲嘲諷道:「祥雲郡主,我勸你想清楚了再說,昨天晚上那人真的說是我派去的人嗎?」

祥雲郡主不禁惱怒道:「我這一輩子不曾說過一個謊言,草原上的大神可以為我作證,若是我說半句的謊話,就叫我被野狼叼走了心,屍骨無存。」她從未做過一件壞事,這是為了活下去!她一邊在心頭默默祈禱著神靈饒恕自己的罪過,一邊發著毒誓,並用那隻獨眼看著元烈道:「那人的的確確說是旭王元烈送來了治病的良藥,我個性單純自然不疑有他,再加上我出身在越西,對於很多宮廷的秘方都頗有了解,聽說過菩提藥膏的確對治療外傷有奇效,它就在這裡,你們可以看一看。」說著她將那一盒散發著香氣的藥盒放在了地上。

越西皇帝淡淡地道:「梁太醫你去驗一驗吧。」

梁太醫此次是隨行太醫,他從人群之中走出,到了祥雲郡主的身邊,接過那一盒用青花瓷小藥盒裝著的葯,然後仔細查驗了一番這才道:「這葯,的確是宮裡頭的菩提,治療外傷用的。但是卻有一種鐵鏽的氣息,這就和巴圖世子身上所中的毒一模一樣,正是本朝最毒的毒藥,鶴頂紅。」

眾人聞言不禁面色大變,草原上是沒有這種宮廷秘葯的,正是越西人到了這裡,將他們的毒藥帶到了這裡,繼承草原的主人竟然死在了越西旭王的手中,此事絕對是非同小可,當下就有不少的草原貴族惱怒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定要讓旭王付出血的代價!」「巴圖是咱們的世子,是將來要繼承草原的英雄,怎麼可以死得這麼慘!」「對!抓住旭王,砍掉他的頭顱,為世子報仇!」

草原貴族都十分的激憤,若不是越西皇帝在場,只怕他們會立刻衝過去將元烈當場殺死,事實上已經有不少人拔出了手中的刀,只等著大君一聲令下,就想要衝上去將元烈砍得稀巴爛。

眼看著群情激奮不可壓制,大君看向皇帝,冷聲地道:「陛下,您怎麼說?」

皇帝冷淡地瞧了一眼祥雲郡主,卻是微微一笑道:「你身在越西,長在宮廷,對這些葯應該十分的了解,怎麼你昨天晚上不阻止巴圖世子用藥呢?」

祥雲郡主一愣,隨即道:「殿下容稟,鶴頂紅畢竟是宮廷密葯,尋常人是不曾見過的,便是我也對藥性不是十分的了解,更何況它是摻和在菩提之中,我是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啊……說來也是我太過大意,若是當時請了人來仔細來驗一驗這些葯,世子殿下也未必會……」她話還沒有說完,卻聽見梁太醫道:「不,縱然這藥膏里沒有毒,世子也還是會死。」

眾人一聽,卻更加的愕然,就看見梁太醫慢慢地環視了一眼眾人道:「剛才我已經查驗了巴圖世子的屍體,發現他右臂的那一道箭傷特別奇怪,箭頭顯然是塗了毒藥的,想來那殺人兇手原本就是想要巴圖世子的性命,只可惜那箭頭的毒性還不夠,他怕不能將那人一擊致死,便送了這盒藥膏來。」

太子不動聲色地看著,唇畔帶著一絲淡淡的惋惜,眼底深處卻是笑意。裴徽勾起嘴角,那一雙凌厲的眼睛之中透露出無窮無盡的冷意,心頭不禁淡淡地笑了,元烈,李未央,這一次你們又有什麼本事脫罪呢?

太子淡淡地道:「旭王,剛才我們已經聽說了一切,巴圖世子向來是個粗豪大意的人,他不過看那郭小姐容貌美麗,上去說了兩句話而已,你卻因此對他下這樣的毒手,實在是令人心寒,更丟了整個越西皇室的臉面,破壞了我們兩國的邦交,你要如何為此事做出交代?」他一邊說這樣的話,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斜睨著皇帝,他想要知道皇帝對這件事情又是如何看的?不過,不管皇帝的決定如何,元烈都必須被處死!為他這樣的舉動已經是到了整個宗室都無法容忍的地步!太子的臉上不知不覺地划過了一絲冷笑。

皇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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