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好戲一場

元英的笑容浮現在臉上,他觀察著李未央,她就像是一株盛放的蓮花,充滿著精力和活性,感受著外界的變化,但她完全不在乎外界的傷害,因為她的內心無比的強大,讓人情不自禁心生臣服之感。她會怎樣看待我呢?元英不由自主這樣到。並沒有一個女子,曾讓元英產生過這樣的想法。也許得到,對他來說十分的容易,所以他並不十分看重。但是李未央……他不知道怎麼左右她的心。她看起來沒有弱點。那麼,這件事應該怎麼去做呢?

他回憶著她的樣子,她柔順地站在那裡,唇邊揚起輕輕的笑意,顯得那麼舒適,那麼溫暖,她如果站在靜王府之中,那定然是一幅美妙的圖畫。他覺得心頭蕩漾起來,再次升起那種欲罷不能的願望。好一會兒,他強迫自己從走神中清醒過來,心慢慢沉澱了下來。這件事,是不能輕易去做的,他對自己說,再等一等,才是最合適的做法。

郭家兄弟送走了元英,在回來的時候發現齊國公召集他們去他的書房。不光是郭家兄弟,連同李未央也被邀請了。這樣的邀請發生在這個時候,其實有點讓人驚訝。

當齊國公走進書房的時候,孩子們都已經在等待著他了。他們的面上都顯得歡快,愉悅,文雅,這是齊國公之後,郭家的男子們特有的風貌,完全不同於其他的高門。他們坐在一起,就是那樣的團結,溫暖,讓人感到舒適。這種風貌讓他們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很快獲得別人的讚賞。齊國公每次見到兒子們的時候,內心都是滿懷欣慰的,因為他從他們的身上感到一種美好的生機,讓他隱隱感覺到,正有一種壓制不住的力量,在支撐著這個家族繼續繁榮下去。

當他還沒有進來的時候,郭敦正興奮地談論著今天在大廳上發生的事情,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卻都十分的歡欣。等齊國公走進來的時候,他們止住了話頭。他們都明白,在父親的面前是不應該提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因為在他的心中,那兩個人不論做出何等的惡事,永遠都是他的親人。

齊國公看著自己的兒子們,淡淡地說道:「如今你們都已經長大,對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看法,那麼,面對如今的局勢,你們會怎麼做呢?」

郭家兄弟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在此刻面臨這樣的問題。齊國公的話問的十分直接,雖然他們從小受到他的教導,並且經常聚在一起談論朝政,但父親卻從來沒有問過他們將如何行動。行動和言語,完完全全是兩回事。

齊國公一直教導孩子們要做到隨和任達,不去爭強好勝,不惹下爭端,但是他的兒子們都還太年輕,他擔心他們做不到這一點。尤其今天他看到了在大廳里發生的事情。他發現,在他兒子們的心目中,藏著怨憤,藏著怒意,藏著一種可能摧毀一切的力量。而這種力量,是他作為一個父親也沒辦法壓制的。與其他的大族相比,如裴氏,即便損失一些子弟,也不會傷害了根本。這些年來,裴家不斷有人被殺、被貶,但他們依然屹立不倒。可對如今的郭家來說,卻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郭家因為郭平、郭騰四分五裂,他一共只有五個兒子,如今也不過再加上李未央這個女兒。整個郭氏家族,都指望著他們。另外,這些孩子都是他心愛的,所以他不希望他們受到任何的傷害,更加不希望他們做出魯莽的舉動。所以他迫切想要知道,這些年輕人的心目中對如今的政局是如何打算的。不過,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跟從前那些討論朝政完全不同,這涉及每一個人對於未來的看法。

終於,郭敦先開了口:「如今太子不賢,裴後當政,裴氏一直汲汲營營,妄圖把持朝政。我覺得咱們應當儘早把握好方向,支持靜王!誠然,我與元英一起長大,但我並非因為這一點才偏頗於他。他在陛下的兒子中,的確是最為睿智,而且聰明絕頂,想謀之事一定能夠成功。我相信,他的志向一定不小……」

郭敦說這些話的時候,其他人都看著他。他們的心中浮現出同樣的念頭,是啊,如今政局紛亂,靜王又是如何想的呢?他是否甘當做一個尋常皇子,還是他也有問鼎天下的決心?

郭澄微微一笑,道:「看樣子,四弟十分欣賞靜王。但他不過是一個尋常皇子,如何拔得頭籌?」

郭敦不以為然:「人生變幻,誰能知道呢?當初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一樣被困在監牢之中,日日憂心,他能預料到今後能坐上皇位嗎?所以,誰能坐上皇位,不過是在今上的一念之間,人的念頭都是不斷變化的,你能保證元英沒有這樣的本事,讓陛下改變念頭嗎?」

郭導點了點頭,道:「沒錯,元英雖然不是皇后所生,但同輩皇子之中,有才幹者實在難出其右。更何況,太子若做了皇帝,郭家會落到如何呢?他可是個心胸狹窄之人。縱然他肯放過咱們,裴家呢?我們與他們分庭抗禮這麼多年,他們如何會縱容卧榻之側有他人酣睡。裴氏和郭氏,既然終究只有一個家族能夠存活下來,我們為什麼不提前行動——」

郭敦笑道:「是啊,既然靜王有繼承大統的才幹,為何郭家不能為他一搏呢?這樣,才是最終的解決之道啊。」

生死之戰或許終將難以避免,但卻並非現在。群狼環飼的時候,若是貿然去搶奪那塊肉,反倒變成群狼的口糧,齊國公沒有開口。

李未央看著郭敦躍躍欲試的神情,心中卻起了一種莫名的感受。眼下朝中局勢暗潮洶湧,然而主勢十分明顯。多年來,皇帝對朝政彷彿漠不關心,朝中大權慢慢把握在裴皇后手中,他們所用的人也多是裴家的人,對於皇室宗族、郭家、陳家及其他大族都十分警惕。郭家為了避其鋒芒,在朝中表現得悄無聲息,靜王元英言辭風趣行動利落,儒雅中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英武,風采的確出眾,但他固然有志向和能力,又能做多少呢?她搖了搖頭,心中覺得不論靜王如何,郭家都不應該主動挑起他的爭權之心。最關鍵的是,現在這局勢不行。因為除了裴皇后和太子,還有其他皇子,若是郭家貿然動手,便宜是別人揀去不說,反而還要成為眾矢之的,實在是得不償失。

郭澄笑了笑,道:「搏與不搏,隨緣而已。我們雖然和靜王感情要好,但並不能為了他賠上郭家幾百年的聲譽,更不應當在他面前表現出過度的情緒,給他以為我們會幫他爭奪皇位的錯覺。現在這個階段,他還是韜光養晦比較好。」

聽到他說這樣的話,郭敦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郭導卻是若有所思。郭澄繼續道:「我以為,天下大事的運行自然有它的規律,我們要做的,是順應這個規律,而不是去逆天而行。不論是靜王怎麼想,我們都要順勢而行,不要強求。」

然而郭導卻反駁道:「三哥說的不對!要說天底下的事情,本來就在一個禮字,就是三哥所言的規律。朝廷有禮法,但越西開國以來,禮法變了多少回?不要說開國,從今上以來,禮法又改了多少次?大家一定記得吧?天下沒有定禮,那麼,誰又能規定天下由誰來坐呢?男兒立身處世,自然要建功立業,不然家門怎麼能夠興盛,又怎麼能夠歷經百世而不衰呢?像陳家,雖然都是我尊敬的人,卻並不為我喜歡。因為他們過於平和,既沒有爭勝之心,也沒有上進之態,久而久之,家族自然湮滅,因為他們過於平庸!」

這時,郭敦也說:「我贊同五弟的看法,本來就沒有規定說只有裴家女兒生下的皇子才能坐皇位啊!成王敗寇而已!我們何必去理會那些凡俗的禮儀規矩!更不用去顧忌將來會有什麼結果!」

在齊國公看來,郭導雖然年紀最小,卻言語逼人,沒有給自己的兄長留下什麼餘地,而郭敦顯然和他是一個意見,支持元英坐上皇位……

李未央聽到這裡,笑了起來,這三個人說的都沒有錯,不過是志趣不同而已。

齊國公看了三個兒子一眼,笑了笑,雖然靜王元英是郭氏女子所出,但這並不意味著,郭家要提供全部的力量供他去爭奪皇位,去拼殺。他們所提供的,更多是一種保護,一種默默的支持。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未央的身上,道:「嘉兒,你是怎麼看的呢?」

李未央笑了笑,目光悠遠,道:「我以為,這天下是元家的天下,這天下的事情,也是元家兒子們的事情,他們要如何爭奪,跟我並沒有關係。但是這座宅子,這座庭院,這座書房,這家中每一個人,卻是和我息息相關的。別人要怎麼爭奪,我不管,也管不著。若是他們爭著爭著,闖入了這座庭院,殺戮我的家人,搶奪我的東西,那麼,我便要對方付出血的代價。」

大家都笑了起來,郭敦笑道:「嘉兒啊,你的脾氣怎麼像是個男孩子。」李未央說到血的代價的時候,眾人都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可是那種不同於女子的陰狠,卻是所有人都感受到的。或許正是感覺到了這一點,大家才刻意用笑容沖淡心頭的震驚。

齊國公沒有笑,李未央說的話並沒有錯,而且說明了一個道理,這天下不管是皇家、裴家、陳家……那些都是別人的爭奪,並非郭家人應當過問的。郭家子弟應當自守門庭,貿貿然去攙和那些事情,絕對沒有什麼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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