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越西皇帝

湘王面色十分陰沉,他沒想到精心準備的事情竟然會出錯,更沒想到李未央早已洞悉他們的陰謀,一切只為引蛇出洞!他原以為這個女子再聰明,也不過是養在深閨里,卻沒想到她比耿直的郭家人要狡猾得多!現在這局勢,全都變成了自己的不是!他的情緒遠比胡順妃要鎮定,所以他扶起了自己的母親,面上掛著的微笑看起來十分冰冷:「郭嘉,我母妃是陛下親自冊封的順妃,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輕易廢黜,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李未央笑容變得十分溫婉,轉頭看向高高在上的裴後,道:「娘娘,您瞧,湘王剛才還說我質疑您執掌六宮的權力,可現在瞧著是他自己對您不敬呢!」

這種話,若是換了別人恐怕要當場跳起來,可是裴後卻只是微微笑了笑,道:「湘王不過護母心切,一時失去了分寸。」

李未央的目光和裴後對視,從中卻看不到一絲的漣漪。

「娘娘,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的侄女兒犯了錯,您只給了兩個選擇,一是毒酒一杯,二是刑部問罪,現在這犯法的人變成了順妃和湘王,您要怎麼辦?難道一句失去分寸就能推脫他們的罪過嗎?」惠妃冷淡地道。

李未央笑容平靜,眸子深不見底:「惠妃娘娘不必著急,陷害我的事情倒不要緊,最要緊的是順妃娘娘殺了懷慶公主,就像剛才皇后娘娘所言,此舉侮辱了越西皇室的尊嚴。若是娘娘不肯處置他們,只會激起整個宗室的憤怒,我想,娘娘一定會嚴懲不貸,絕不會姑息養奸。」

她還沒有說完,胡順妃已吶喊道:「娘娘,此事都是我一人所為,與湘王,與胡家都沒有干係!我只是看不過惠妃總是壓在我頭上,才想要從她的侄女兒入手,給郭家一個沉重的打擊,根本與別人無干!」

「娘娘,現在你才這樣說,是否太晚了。」李未央涼涼一語,令得胡順妃重重一震,「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件事情可以一個人扛下來吧?你逼迫著大名公主來陷害我,目的並非是打擊惠妃娘娘,而是為了脅迫我嫁給湘王,不是嗎?」

胡順妃厲聲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的兒子根本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事!」

「若非為了留下籌碼威脅我,你又何必留著趙月性命,早在一開始就可以殺了她不是嗎?」

「你!」

「你先是收買大名,然後謀殺懷慶,誣陷趙月,一步步引我入局,根本目的就是為了挾持郭家,可你一個後宮妃子,挾持外臣又有什麼用,難道還能自己做女皇嗎?」

「滿口胡言亂語,我根本聽不懂!」胡順妃滿臉震驚,身體都在發抖。

「剛開始我也想不通,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你利用郭家是小,目的在於壯大湘王的力量,他若是安心做皇子,為何要將外臣的力量佔為己有呢?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

「最後一點——」李未央走近了一步,目光冰冷地望著她道,「你見迫婚不成,便要謀害於我,我若有閃失,郭家必定痛心疾首。你卻一直躲在暗處,只攛掇著皇后娘娘來處置,分明是存了挑撥郭、裴兩家的心思!這樣一來,就連雍文太子和靜王也牽連其中,只有湘王置身事外,你還敢說,你不是為了你自己的兒子爭奪皇位!」

「住口!」胡順妃尖叫一聲,一把甩開湘王的手臂,向李未央撲了過去。

這一回,李未央沒有閃躲,她揮動著的手臂被一把抓住,李未央那雙仿若寒潭的眼睛盯著她,貼近她,保持著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用極為冷酷的聲音道:「順妃娘娘,湘王想要登上皇位,胡家在其中又扮演什麼角色呢?我想,今日之事關係重大,胡家不可能不參與,更不可能不知道!」

李未央的語氣溫柔,力氣卻很大,胡順妃拚命掙扎,李未央卻豁地鬆了手,胡順妃仰面跌倒在地上。

李未央望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她,想起懷慶公主靦腆的笑容,目光變得更加冷酷。她自己為人淡漠,卻不是毫無感情,懷慶公主心地善良,與世無爭,卻被活生生溺死,胡順妃和湘王做的實在太過分了!「讓我告訴你,即便你成功挑撥了兩家,讓我們反目成仇,你的兒子想要登上皇位也是痴心妄想,絕無可能!」

「你、你、你住口……」胡順妃嘶聲道,「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郭惠妃冷眼瞧著,道:「順妃,你竟然藏著這樣大的野心,還想著扶持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這可不是什麼恩怨,這是覬覦儲君、居心不良!你今日的所作所為若是傳出去,整個越西皇室都會淪為街頭巷尾的笑柄!胡順妃,你為什麼這麼愚蠢!像你這樣無德、無能的女人也敢痴心妄想,簡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隨後,郭惠妃看向裴後,慢慢道:「娘娘,現在這罪名夠了吧?」

胡順妃面色已經無比驚惶,失聲道:「皇后娘娘,娘娘你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他們這全部都是誣陷!我不過是……不過是……」大概是連她自己都沒辦法自圓其說,所以說了一半兒就說不下去了。

裴後輕輕一笑,並不在意郭惠妃說的話,口中吐氣如蘭:「是啊,謀殺皇室成員是死罪,覬覦太子之點陣圖謀不軌也是死罪,這樣兩個罪名加在一起,順妃固然要被嚴懲,湘王也要得咎,便是胡家也不能倖免,正因如此才茲事體大,不能隨隨便便地處置。依我看,先將他們二人扣押起來,慢慢調查為好。」

調查?事到如今已經證據確鑿,還有什麼好調查的呢?裴後這樣說,分明是給胡順妃和湘王一個緩衝的餘地,讓胡家有辦法周轉……李未央冷冷一笑,心道,裴後你坐山觀虎鬥看完了,現在打算伸手管一管么?可是你聰明,別人也不是傻子!

此時,外面的太監高聲道:「陛下駕到!」

這一道聲音傳來,整個大廳里的人面色都變了。胡順妃似乎還帶有希望,湘王卻一下子面如土色,而郭惠妃卻微笑了起來,唯獨沒有變色的是裴後。她靜靜地看了李未央一眼,卻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原來,郭嘉還留有後手,實力果然不容小覷。裴後垂下美麗的眼睛,笑了起來。

似乎很久沒有碰到這麼有趣的少女了呢,難怪安國也會栽在她的手上。

她站了起來,率著眾人向皇帝行禮。李未央低下頭,只聽見有腳步聲,隨後自然有人道:「平身吧。」

李未央抬起頭來,視線慢慢地上移,先見到一條長長的素帶,紅色為里襯,朱邊滾綉作為裝飾,然後是衣上那四角騰空欲飛的金龍,口銜五彩,飄飄欲衝天而去,腰間是皮革製成的掛滿珠寶的腰帶,上面掛佩的白玉飾件十分耀目。

眼前的人是越西皇帝,雖然年紀已經不輕,可他和裴皇后一樣是被歲月忽略的人,頎長的身材和健美的輪廓格外扎眼。他那越西皇室特有的白皙膚色和俊秀如女人的面容,被這一整套華美的帝王禮服襯托得更加高雅尊貴。

從元烈的容貌,李未央便能夠猜出越西皇帝的相貌,但眼前看來,這個男人還是比她預期的更加英俊。唯一破壞了他相貌的,便是眼下深黑色的陰影,眉間的一條深色的紅印,還有眼底的陰鷙氣息,以及嘴角跨下的細小紋路。

他是一個經常發怒的人,而且,必定經常頭痛。李未央知道,頭痛的人習慣性地會去捏自己的眉心,時間越久越容易留下印記。看皇帝這道紅印,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甚至隱隱發出褐色。可見他在捏的時候極為用力,那這疼痛也定然非同一般。

胡順妃如溺水之人看見一根浮木一樣,滿懷希望地抬起頭,只見元烈笑嘻嘻地站在皇帝身邊,道:「剛才和陛下下棋,突然聽說後宮鬧起來了,陛下便帶著我來聽審,卻不料如此熱鬧啊。」

剛才的對話,皇帝全部聽見了!胡順妃的希望頓時變成了絕望,裴後深吸口氣,上前幾步正色道:「現在,郭小姐一力指證順妃和湘王,臣妾也是為難,不知該如何處理——」

皇帝冷淡地看了皇后一眼,道:「元烈,你覺得呢?」

元烈挑了挑一邊的眉毛,笑的不懷好意:「證據確鑿,當然要問罪了。」

李未央聞言,看了元烈一眼,兩人的目光交錯,元烈卻是含著笑意的。

湘王面上還是鎮定的,手指卻在瑟瑟發抖,他從小就畏懼皇帝,只因對方喜怒無常,高興的時候就是個正常人,發怒的時候根本像是個瘋子,好在他從來很少管後宮的事情,更加不在意他們之間的爭鬥,所以湘王才敢這樣放肆,可今天皇帝居然會被請來這裡,對,是元烈,一定是旭王!只有他的事情,皇帝才會多看一眼!湘王當機立斷,陰沉著臉,抑制著面上抖動的神經:「父皇,母妃是一時受人被私怨迷住了心竅,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求父皇看在母妃多年來本本分分的面上,繞她一命吧!至於我,清者自清,我並不知道母妃的所作所為,更加不明白郭小姐的那些指責從何而來,請父皇還我一個清白!」

現在想要為胡順妃脫罪已經不可能了,剛才母子兩個交換一個眼神,便已經明白過來。只能犧牲順妃,來保護湘王和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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