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皇子薈萃

郭惠妃明顯不把裴皇后的話放在心上,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女兒,微笑道:「娘娘說的是,只不過我家這個孩子生得美貌又端莊,縱然再過個兩三年,也是人人搶著要的,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等等看么。」

這話說得軟軟的,卻帶著很硬的骨頭,若是旁人聽了定然要氣得半死,可裴皇后淡淡一笑,端著茶盞定定望向她道:「看來——妹妹是胸有成竹了。」

郭惠妃閑閑一笑,低頭看著手上的鑲翠護甲,道:「這點信心都沒有,我郭家女兒豈不是被別人看低了去。」

郭夫人和李未央對視一眼,當下只是含著微笑,表情恬淡。

皇后身邊的馨女官抬起眼皮看著對面這三個人,郭惠妃話中帶刺,郭夫人面色平靜,那個年紀最小的郭小姐卻是面帶微笑,果真是一個比一個難對付。眼波流轉之間,卻和李未央的眼神撞在一起,她彷彿突然掉進一片寒潭之中,心頭猛地一驚,再去尋那目光,卻是看不見了。馨女官暗自心驚,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怎麼有這樣冰冷的目光。那眼神,說是冷酷都不為過。

皇后輕輕啜了一口茶水,方徐徐道:「妹妹的話自然也是有理的,郭家的女兒萬千個金貴,過去不是有人說過么,郭家女子連皇室子弟都攀附不上,將來郭小姐真不知道要找何處的乘龍快婿了。」

這番話極有分量了,饒是郭惠妃個性強硬,也要面色一變。事實上,郭家的確有過最為輝煌的時代,也的確拒絕過皇室的聯姻,正因為如此,這麼多年來也受到皇室和各大世家的提防。為了讓家族長久繁榮下去,郭家人到了這一代,以韜光養晦為主,凡事不會主動出擊,但這並不意味著郭家就會任人欺負。所以郭惠妃面對裴皇后的咄咄逼人,才會毫不猶豫地反擊回去。可裴皇后剛才這句話一旦傳出去,別人又不知道要如何議論郭家功高震主了。

見郭惠妃一時無語,郭夫人微笑著,淡淡說道:「娘娘實在是高抬嘉兒了,不過是陛下體諒我們剛剛認回女兒,所以才暫且不提婚事而已。將來許給何人,都是陛下的恩典,郭家自會欣然從命。」

「哦,原來如此么。」裴皇后不疾不徐,轉了個話題說道:「明日宮中有一場宴會,郭夫人和小姐也來參加吧。」

郭惠妃已經緩過神來,聞言眉頭一皺,面上卻是笑道:「這……怕是不合適吧。嘉兒剛剛入宮,還不懂宮裡頭的規矩,萬一衝撞了哪位貴人,到時候皇后娘娘怪罪,我們實在擔不起。」宮中經常有宴會,尋常參加倒是無妨,可裴皇后親自提起,就不得不讓人心中起疑了。她情願得罪裴後,也不想將自己的嫂子和嘉兒置身於危機之中。

一旁的馨女官笑容和煦:「惠妃娘娘,明天的宴會邀請了許多客人,就連裴小姐也要來。她一直說,與郭小姐一見如故,非鬧著要與她再見呢。」

馨女官說的裴小姐,自然是說那位美貌逼人的裴寶兒了。李未央失笑,自己什麼時候和她一見如故了呢?然而馨女官面容柔和,帶著笑容,信誓旦旦的模樣,若非李未央早已對裴寶兒有了解,還真要以為有個裴小姐與自己一見如故了。

郭惠妃還要推拒,裴後卻已經微微沉下了臉,馨女官的笑容也沒了:「惠妃娘娘,皇后娘娘親自開口邀請郭夫人和小姐,這樣的機會和榮耀,可是從未有過的。」雖然面上並無怒容,語氣之中卻有威脅的意思。意思就是,你們別太不識抬舉了,不是誰都能拒絕皇后的。

皇后畢竟是皇后,縱然郭惠妃很厭惡她,卻也不得不在人前與她保持表面上的平和。郭惠妃聽到馨女官說的話,知道若是再拒絕便是說不過去,等於給了裴皇后發作的借口。她冷冷瞧了裴皇后那張精美的臉一眼,在心底冷笑一聲,去就去吧,你還能當眾對郭家如何么?隨後,便微笑:「既然皇后娘娘盛情難卻,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裴後卻並不在意她說了什麼,反而望著李未央,幽黑的眸中平靜無瀾:「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共敘天倫了。」說著,她站起了身,由身邊女官攙扶著向外走,行止之間沒有絲毫的動靜,唯有裙幅的擺動恍若天際的雲霞浮動,餘下華光無數。

等裴後徹底消失在院子里,郭惠妃也沒心思再聽戲,她揮手讓所有人退下,和郭夫人一起回到屋子裡,才低聲道:「她的行事我越來越摸不透了,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舉辦宴會?」

郭夫人面上也有一絲憂慮,道:「是啊,倒像是沖著嘉兒來的。」李未央已經向她提起過安國公主的事情,郭夫人心裡頭很明白,安國公主雖然生得嬌媚無比,骨子裡卻是一個任性妄為、無恥之極的女人,依自己女兒的個性,若非對方做的太過分,觸及了她的底線,她也不會動手懲治。郭夫人回過頭,看著李未央,道:「嘉兒,你怎麼看?」

李未央似乎還在出神,聽見郭夫人說話才抬起頭來,瞧著兩人神色都有些不安,便笑了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若是因為害怕就不去參加,豈非是給了對方口舌嗎?」

郭惠妃見她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很有條理,而且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不由越看越喜歡,便點了點頭,道:「是這個話,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便要去參加,而且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不能讓別人小瞧了郭家!」

第二日,郭惠妃如昨日所言,帶著郭夫人和李未央去了醒辰殿。郭惠妃對裴皇后的所作所為心裡頭不痛快,所以早上沐浴更衣拖了不少時間,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到了大殿。距離真正開宴,已經晚了半個時辰。親近的王公大臣,諸位皇子公主,已一個不差的都到齊了,只是寶座上卻不見皇帝,唯獨裴後坐著。

貴賓席上,裴寶兒滿身華服,容光煥發,她一眼便瞧見了李未央,仿若天真道:「呀,這不是郭小姐么?」

這一道聲音,立刻打斷了所有人的交談,殿內的歌舞也跟著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們。李未央冷笑,這位裴小姐啊,生怕別人注意不到自己,還真是處處與自己為難,就因為自己上一回說的那幾句話么?可見肚量狹小,愚蠢自私。

郭惠妃微笑道:「抱歉諸位,一時來遲了。」隨後自然而然地向內走去,顯然是不把裴寶兒這種人的話放在心上。

李未央在她身後,不言不語,卻默默關注著整個大殿的狀況。這間足可容納百人的大殿十分氣派,此時早就布置得花團錦簇,坐滿了越西皇室最尊貴的人,兩人一席的几案在東西兩側依次排開,後有美麗動人的宮女們垂手侍立。李未央很清楚,元氏這個極為尊榮的皇室,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不是他們的政績,而是皇室成員們的相貌,個個秀美俊逸之極不說,更令人稱奇的是,儘管是親兄弟,卻也有各自獨特的魅力。如今除了皇帝不在,天之驕子齊聚,整個大殿都是亮光一片,讓人心不由己地心生讚美。當然,那是尋常人,李未央卻是對所有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她的眼神,只有落在同樣列席的旭王元烈面上之時,才稍微停留了片刻。

元烈向她眨了眨眼睛,帶了一絲笑意。李未央垂下眼睛,彷彿沒有瞧見,嘴角卻是微微上翹了。

坐在皇后下首的一位妃子生得柳眉細眼瓜子臉,十分嫵媚多情的模樣,聲音更是如同黃鸝一般悅耳:「惠妃姐姐好大的架子啊,皇后娘娘擺宴,惟獨你姍姍來遲,難道連娘娘的面子你都不給?」

這話說得實在惡毒,李未央不禁抬起頭,仔細看了那妃子的相貌,隨後,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郭惠妃卻是從容地向裴後行了一個禮,然後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居高臨下地看了那妃子一眼,才慢慢道:「順妃妹妹,皇后娘娘大度寬容,她都不曾怪罪我,你什麼時候代表她了,不覺得自己越俎代庖么?哦,我怎麼忘記了,妹妹是惦記著自己的寵愛比我們這些老人深厚,所以忘乎所以了吧。」在這樣的宴會上,彼此都要一團和氣才好,偏偏胡順妃自己找話說,就不要怪她不給對方留面子了。

早有宮人引著郭夫人和李未央入座,李未央坐下的時候恰好聽到這一句話,不由笑了起來。郭惠妃果然是很強勢,三兩句話,一則說胡順妃是越俎代庖,二則說她恃寵生嬌,半點都沒給她留下情面。

胡順妃的面色微微一變,笑容都僵硬了:「惠妃姐姐還真是能說會道,怎麼說都是你有禮。皇后娘娘一定知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的……」

陳貴妃生得十分美麗,卻又有一種淡淡的書卷氣,坐在一群花團錦簇的妃子之中格外顯眼。她聞言,微笑道:「順妃,惠妃不過是偶然來遲,皇后娘娘都不說什麼,你又何必斤斤計較,倒是顯得你特別小氣了。」

郭陳兩家本就是姻親,陳貴妃性子溫柔,郭惠妃性子剛強,兩個人南轅北轍,卻總是能說到一起去。事實上,郭惠妃因為個性倔強,剛入宮的時候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陳貴妃暗中幫她周旋,所以兩人多年來幾乎是焦不離孟的,此刻聽見胡順妃的諷刺,陳貴妃自然也要說幾句。胡順妃說不過兩個人,心頭更加懊惱,下意識地握緊了椅柄,手上的金絲鐲子一下子磕在椅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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