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永絕後患

燕王回到了宴會上,此刻氣氛已經十分的融洽,人們開始接納並且喜歡李未央,甚至覺得她從來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郭敦吃驚地看著自家的妹妹,道:「嘉兒什麼時候這麼能說會道了?!」

郭澄一張俊朗的面上帶著笑容,斜睨了郭敦一眼,道:「豈止是能說會道,簡直像是天生就討人喜歡,你沒瞧見就連向來那麼兇悍的二姑母都笑呵呵的嗎?」

原本他看李未央笑容寡淡,便以為她是一個不合群的人,卻不料她竟然這樣受人歡迎。事實上,用討人喜歡來形容李未央還太簡單了,要知道討好一個人很容易,討好一群人卻是難上加難了,尤其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出身豪門,矜持驕傲。李未央不出一個時辰就能和眾人保持良好的關係,這在郭澄看來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郭澄所不知道的是,李未央是個很懂得察言觀色的人,如果她誠心想要討大家的喜歡,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不過她從前率性而為,不屑為之而已。但今天,一則是郭夫人始終關切地注視著她,生怕她在人群中感到不愉快,李未央為了安慰她,便需要儘快地融入環境。二則,若是李未央不能給別人留下一個平易近人、文雅高貴的第一印象,她從此後就很難在豪門世家中立足。因為不管是什麼樣的家族,都會很排斥外來者,她必須打破他們內心的藩籬,讓他們儘快接受她,這才是生存之道。

郭敦不解道:「不是說嘉兒是在商戶長大的么,怎麼我看她言行舉止,完全不像那種人家養大的女兒啊!」

郭導正在一旁喝酒,聞言哈哈一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嘉兒天生骨子裡就有高貴的血統,在低賤的商戶也一樣能長成牡丹花兒的!」

郭敦越發覺得奇怪,然而郭澄看了一眼郭導,心中卻暗暗吃驚,這個弟弟一向漫不經心他是知道的,可這直覺似乎也太准了點,要知道,商人身上總是帶有銅臭味的,絕大多數是富而不貴,這種家庭里培養出來的女孩子,再如何掩飾也很難去掉那種出身商戶的氣息,距離真正的豪門世家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但李未央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像是在低賤的商戶長大的女孩,她像是天生的郭家小姐。

這時候,郭澄第一次對李未央成長的環境感到好奇。

燕王看到李未央被眾人簇擁著、談笑風生的時候,表情明顯變得陰冷起來。他這輩子很少受挫,結果卻栽在了李未央的手上,這簡直是他的奇恥大辱,若是此仇不報,他實在是難以甘心!想到這裡,他看了李未央一眼,故意大聲道:「郭夫人,聽說郭小姐失蹤了很多年,不知道你們是從何處找到她的呢?」

他這句話一出口,原本十分和睦的宴會氣氛為之一變。在場眾人的表情變得古怪,齊國公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在他看來,燕王元毓這是故意挑釁,他家在何處找到了女兒,跟燕王又有什麼關係,用得著向他彙報嗎?更何況,這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突兀地提出這個問題,絲毫不顧及場合,實在是太無禮了。

但郭家是什麼身份,對方再如何無禮,他們也不會讓人看出內心的不悅,就像是一個人被狗咬了一口,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把自己放在畜生的地位上去反咬一口。元毓就是看準了郭家人自重身份,才會開口問出這樣一句話。

眾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因為元毓問出了他們想知道可一直不敢問的話。一直冷眼瞧著郭嘉很快融入眾人的裴寶兒此刻微笑道:「是啊,我也很想知道郭夫人是如何找到失散多年的千金呢!」

郭夫人雖然心頭不悅,但她畢竟是長輩,不可能去和小輩計較,所以只是微微一笑,道:「怎麼,燕王殿下和裴小姐什麼時候這樣心有靈犀了?」都跑來針對她的女兒嗎,不知所謂!

燕王微笑道:「郭夫人,我們不過是好奇,相信不光是我們,來參加宴會的其他客人一定也很想知道,畢竟一個失散這麼多年的女兒居然還能找回來,這簡直是奇蹟了!所以我們想聽一聽這個奇蹟是如何締造的,想必郭夫人不會介意吧!」

他用的不是發生,而是締造這兩個字。李未央面上卻只是含蓄的微笑,彷彿根本沒聽出元毓語氣里的不懷好意。

郭夫人看了齊國公一眼,見他向自己點頭,隨即微笑道:「我是無意之中在慈幼局見到了一串稀世的佛珠,並且就隨身帶在嘉兒的手上,這才找到了她。這佛珠乃是我夫君親自定做,每一顆珠子我都是摸過的,斷然不會認錯。說起來,這也是我多年來堅持給慈幼局布施得來的善報,若非如此,我也見不到嘉兒。」

旁人聽了,紛紛道:「是啊,這可真是難得的巧合!」「若非齊國公夫人善有善報,怎麼能尋回丟失了十多年的女兒呢!」「對,對,一定是老天保佑!」

元毓聽到眾人的竊竊私語,面上卻是冷笑,道:「那麼敢問一句,只憑著一串佛珠,郭夫人就認定了郭小姐的身份嗎?你就不怕別人洞悉這秘密,故意冒名頂替?」

這話說出來,陳留公主、齊國公等人齊齊變色,尤其是郭家的三個兒子,面上的神情都變得陰沉起來,郭敦惱怒道:「燕王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母親還會認錯妹妹嗎?」

元毓微笑道:「是啊,世上最了解女兒的人就是親娘,郭夫人是郭小姐的親生母親,自然能分辨出佛珠的真假,但問題是,郭夫人和郭小姐分開了十八年,僅憑一串佛珠就認定了女兒,是否過於武斷呢?要知道,這世上狡猾的人太多了,他們可能想到什麼陰險的手段,從真正的郭小姐手裡騙走了佛珠!」

這話說出來,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已經有些人露出狐疑的神情。

李未央卻是面帶微笑,道:「那麼依照燕王的意思,我是因為得知了這佛珠的秘密,才會故意冒充郭小姐嗎?」

燕王還沒有說話,郭夫人已經勃然大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那佛珠之前是用薄薄的木層包住,外人絕對看不出絲毫的端倪,若非我認出了這佛珠,它的真正面貌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知道!更何況從前我們尋找女兒的時候,都是秘密暗中尋找,誰人能得知一切甚至還策劃好了呢?你再這樣刻意污衊,就請離開這宴會吧!」

郭夫人早已一心認定了李未央就是郭嘉,不管燕王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的,恰恰相反,她覺得燕王是故意找茬。

一旁齊國公的臉色異常難看,他幾乎想要讓人把元毓丟出去,可在關鍵時刻他忍住了,元毓畢竟是燕王,他若是直接吩咐人將對方丟出去,一則是容易結下仇怨,二則,他不能讓所有人認為他們是恐懼別人拆穿真相。試想,若非他們郭家心虛,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提出異議的燕王呢?所以,他只是冰冷地道:「燕王殿下,你沒有證據,請不要胡亂猜測。我們郭家不會像你所說的那般不小心,這些年來上門認親的人無數,我們可曾認下一個么?所以,你一定是喝多了,還請謹言慎行!」

元毓沒想到郭家人竟然態度如此強硬,甚至對李未央一絲懷疑都沒有,當下氣得臉色發白,這群人是瘋子嗎?他都已經暗示的這麼明顯了,為什麼絲毫不理會呢?!他頓了頓,這才道:「兩位,你們誤會了我的好意,我是覺得,郭家聲勢顯赫、為人厚道,自然有數不清的人想要攀附,這些年來,上門尋親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都是妄圖攀龍附鳳的,正因為如此,郭家認親才更應當慎重,以免中了那些奸人的計策,白白浪費了多年的心血啊!」他一邊說,一邊冷眼看向李未央,分明是意有所指。

郭家人之中,屬郭敦最為憨厚,而且喜怒形於色,他聽了這話,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冷聲道:「燕王殿下,你的酒勁太大了,已經開始胡言亂語,請你儘快回去吧,我們郭家不歡迎酒鬼!更不會容許任何人羞辱我們的家人!」

當郭敦說出家人兩個字的時候,李未央向來冰冷的內心有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涌了上來。家人——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李蕭然是她的親生父親,可卻一直想方設法利用她,妄圖榨乾她的最後一絲價值;老夫人是她的家人,可她一邊欣賞著她,也一邊防備著她;談氏和李敏之也是她的家人,可他們太過軟弱,總是需要她的保護,一個疏忽,就再也難以挽回。在她的眼中,家人不過是一個冰冷的辭彙,她很少從中感受到溫暖,更加不敢放縱自己沉浸在這溫暖里。

可是,今天元毓說了一句話,卻引來郭家人的幫助,儘管他們中有人知道她不是郭嘉,還有人根本被蒙在骨子裡,可他們的態度卻都是一致的,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們的家人。

李未央覺得震撼,當別人主動站出來保護她的時候——即便她再強大,也會希望當她疲憊的時候、感覺到孤單的時候,能夠有人站在她的一邊的,這種希望第一次得到滿足,竟然令她有一絲不知所措了。

緊接著,南明侯郭英和英國公夫人郭真,面上都是一副不悅的神情,馬上就要發作。而韓琴已經不顧姐姐韓琳的阻止,怒聲道:「燕王,你還是快離開吧,這裡不歡迎你!」

郭家人集體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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