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安國之死

往常繁華的街道上本應該滿滿都是人,可是如今卻是冷冷清清,到處都在宵禁,沒有手令根本沒有辦法通行。就在這一片寂靜之中,卻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在道上不緊不慢地行駛著。最終,馬車駛過繁華的街道,停在了一間院落之前。

趙月上前敲了門,院裡頭的人便出來開門,一邊還罵罵咧咧地:「這麼晚了,說了今兒不接客不接客,哪個半夜三更來敲門!真箇等不及了嗎?」

開了門,濃妝艷抹的老婦人卻見到趙月站在門口,先是一愣,隨後看了一眼後頭的馬車,頓時嚇得筋骨酥軟,魂飛魄散,趕緊跪下,一個勁地磕頭,一個勁地打自己的嘴巴:「我打你這老不死,竟敢衝撞了貴人啊……」

趙月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喝道:「下午送過來的人呢?可安頓好了嗎?」

「哎喲,您說的哪裡話,貴人吩咐的話,我敢不照辦嗎?您請進,快請進來……」

孫夫人下了馬車,疑惑地看著這一幕。

李未央微笑著道:「若是你進去看了之後覺得這懲罰不夠,大可以一劍殺了她。」

孫夫人點了點頭,大踏步地走了進去,她的人生如今沒有別的目標,只有看到殺害親生女兒的兇手受到報應,才能真正覺得痛快。進了院子,孫夫人冷聲道:「人呢?」

那老婦人趕緊道:「在後院,牲口棚子里——」

孫夫人莫名其妙地看著李未央,然而對方只是微微一笑,道:「走吧。」

到了牲口棚子里,卻聽見極度古怪的聲音,孫夫人探頭瞧了一眼,頓時目瞪口呆,嚇得倒退了三步,幾乎說不出話來。

老婦人舔著臉笑道:「夫人別吃驚,我開行院幾十年,琢磨姑娘們的心思也琢磨出門道來了,進了這院子里剛開始多的是叫著賣藝不賣身的,可又有哪一個能保得了身子乾淨?我不過是按照老規矩餵了點葯,給她找了兩個男人,可誰知道這女人竟然像是瘋了一樣,兩個不夠,連舌頭都沒了,還一邊嚎叫一邊拉著男人不放,真箇是沒見過這種不要臉的!話說回來,咱們在行院裡頭混日子,就是冰清玉潔,也沒人給你立貞節牌坊不是,也算有見識了,但還真沒見過這等沒臉沒皮的——這邊男人剛走,她自己到處找東西,鐵杴都敢往裡捅……哎呀,那叫一個嚇人,現在更是鑽到畜生欄裡頭去了,怎麼攔都攔不住啊!」

「你們,還不快把人拉出來!」老婦人,不,應該說是老鴇一邊喊著,一邊招呼旁邊的幾個穿著短衫的男人進去拖人。很快,幾個人把人擰胳膊、撕衣服地拉了出來。女人大聲嚎哭,死活都抱著那隻野狗不放,手都被挑斷了,只用身體去夠,卻又夠不著——發現拖住自己的是個男人,便不管不顧地纏上去,彷彿半點臉面都沒了,在泥巴裡面滾個不停,只要靠著男人不放——那人被纏得煩了,狠狠地給了她一腳。

老鴇便大聲咒罵起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那麼不要臉的,快鬆開!」然而那女人卻還是死死咬住男人的褲腿,毫無廉恥地纏上去,恨不得整個人都黏在對方的身上。

「呸,真是噁心!」男人低聲咒罵著,又是連續幾腳踢在她的身上。

孫夫人沒想到自己會見到這樣一個安國公主,她那張美麗的面孔現在滿是豬狗的糞便,原本那樣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模樣,現在簡直低賤到了泥土裡,那老鴇不知道給她吃了什麼葯,拼了命地到處找男人,沒有男人甚至去找野狗野豬……這種事情,簡直是亘古未見。

李未央身上披著雪白的狐裘大氅,裡面是一件紫色的緞裙,越發襯得容顏清秀,她看著這一幕,面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口中慢慢道:「用刑實在過於粗蠻,我也見不得那些血肉橫飛的場面,所以這下場對安國來說,才是最恰當的。」

老鴇為了讓她清醒,一盆冰冷的水澆了下去,安國公主一個激靈,彷彿有了片刻的清醒,然而她此刻已經不見往日里高貴逼人的模樣,面色慘灰,蓬頭亂髮,渾身衣裳早已碎裂,滿身臟污的痕迹,李未央微笑道:「咦,清醒些了么?」

安國公主猛地望向李未央,卻口不能言,充滿恨意的眼神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李未央卻是輕輕嘆了口氣,道:「殺人不過頭點地,若是你當初沒有那麼殘忍地折磨二嫂,我今日也不會這樣對待你。」

說著,她拍了拍手,一旁的護衛走了上來,三兩下將安國公主剝了個精光,隨後在她身上撒了些黃色的粉末,那粉末粘在皮肉之上便帶著一種詭異的香氣,安國公主驚恐地支吾著,卻說不出一個字,就被丟進了那箱子里。

無數條蛇立刻將她纏住,她驚駭欲絕,拚命地翻滾著想要從箱子里爬出來,然而那蛇卻像是喜歡她身上的某種氣味,越來越緊地纏住了她,生生鑽入了她的耳朵鼻子之中,她手上筋脈已斷,只能扭動著抽動著,拚命想要躲開,然而那蛇卻是無孔不入,將她身上每一個孔洞都全部塞滿,不多時竟然又從她的肚腹之中啃咬而出,翻攪出肚腸,直到她睜大了眼睛,在極度的痛苦之中停止呼吸……那場景駭人之極,就連趙月都低下了頭去,老鴇等人更是嚇得完全都呆住,戰戰兢兢地不敢看,最終,箱子的蓋子突然被闔上了,李未央慢慢道:「到此為止吧。」

孫夫人看完了整個過程,先是愣住,隨後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卻是笑出了眼淚,然後彎下了腰,笑的彷彿都站不住了。

李未央看著孫夫人,眼睛裡卻是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憐憫。她知道孫夫人並不是覺得心理痛快,而是內心一直壓抑著的痛苦被勾了出來,果然聽見孫夫人大聲道:「好,這樣才好,這樣才最痛快!她是天底下最高貴的人,我女兒只是螻蟻,任由她踐踏,如今她這下場,我才有臉見沿君,說一句,娘親眼看著你的仇人得到了報應!」

從院子里出來,孫夫人又回頭望了一眼,才慢慢道:「郡主,多謝你了。」

李未央點頭,道:「夫人不必言謝,若非是你,我也不會知道孫將軍什麼時候行動。」

孫夫人冷笑一聲,道:「他這種狗東西,也不會有好下場!」當初那個溫柔克制的孫夫人已經不見了,她曾跟隨丈夫從軍多年,身上的行伍之氣原本被京都錦衣玉食的生活硬生生磨掉,此刻卻又重新出現在她的身上,讓她的眉眼多了幾分剛毅。

李未央笑了笑,道:「只怕夫人現在想要救他,也太晚了。」拓跋玉如今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他是不會放過謀逆者的……

孫夫人面色清冷,眼中閃過一絲深惡痛絕:「他的事情已經與我徹底無關了!從今往後,我會帶著沿君的骨灰離開京都,回到我的故鄉去,這件事情,還要請你幫忙。」

孫沿君已經嫁入李家,棺槨自然是葬在李家的祖墳,所以孫夫人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李未央沉思片刻,轉身對一旁的護衛道:「帶孫夫人去。」

這實在是無禮的要求,孫夫人原本沒想到李未央真會答應,此刻見她如此,不由眼中含了一點眼淚,道:「多謝你了。」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孫夫人,此去恐怕再見無期,請多保重吧。」

孫夫人走出兩步,突然回頭,面上帶了三分憂慮:「我怕——萬一……」

李未央音色清冷,不帶半分塵俗之氣的娓娓說道:「不用擔心,你今天沒有來過這裡,這裡的人也不過是個發瘋的婦人而已。」

既然敢做,便要敢當,安國公主是我動的手,與孫夫人你沒有半分關係,李未央就是這個意思。她本來就是個一無所有的人,為了達到目的可以傾盡所有,孤注一擲,又怎麼會懼怕別人的報復呢……更何況,該送走的人,已經送走了。

孫夫人離去了,趙月看了一眼那箱子,打了個寒戰,道:「小姐,現在該如何處理?」

「挫骨揚灰。」李未央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挫骨揚灰,哪怕做鬼,也一輩子只能做孤魂野鬼,永遠也在找不到輪迴的路。

趙月又看了一眼身後,輕聲道:「那他們——」李未央垂了眼帘道:「趙媽媽,你這一年裡,收下了多少姑娘?」

那叫趙媽媽的老鴇陪笑道:「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個。」

李未央彷彿閑話家常,道:「哦,三十個,還有幾個活下來?」

趙媽媽察覺到了話頭不對,笑道:「瞧您說的,我這裡又不是那等下作地方,不過是有幾個染病的被送出去了,其他的大多都還在呢!」

「是啊,都還活著,大多數被你捧紅了,賣進了當紅的青樓里,兩個被你整治得服服帖帖,送給了張御史大人,可惜張御史素來喜歡玩弄十二三歲的少女,這兩個孩子都沒活過今年春天。還有四個因為不聽話,被你打得皮開肉綻,賣到最下等的窯子里,最後的五個是染了病卻被你丟在了亂葬崗上——你的手段最為毒辣,所以也這行當裡頭人見人怕,哪怕是街上無辜的小姑娘,無權無勢的,被你看中了你也不惜一切代價弄到手回來做搖錢樹。我說的,可對嗎?」

趙媽媽心頭有點害怕,壯膽道:「這位貴人,這可都是咱們的行規,我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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