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誰是兇手

李敏德第二日起來,只覺得渾身都疼,可是精神卻比前一日好了許多。他皺了眉頭,道:「誰命你們進來的?」

丫頭們面面相覷,都不敢吭聲。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葯汁,表情有些疑惑,然後,輕聲問了一句:「昨天誰來過?」

丫頭們戰戰兢兢:「昨天沒人來過。」三小姐那脾氣,她說沒人來,就是沒人來。

李敏德環視了四周,表情漸漸從疑惑轉成了些許黯淡,他還以為……那天傷口裂開了,他沒有放在心上,誰知昨天越發嚴重起來,莫名就疼得站不住,連他自己也愣了回神,不記得是怎麼回事。然後他站起來,摸了摸傷口,好像還是有點難受,但肯定不是昨天那麼疼了。

他嘆了口氣道:「原本我做了一個好夢來著。」

丫頭們互相對視一眼,知道三少爺並非和她們說話,便都低著頭,一聲不吭。

李敏德昨天疼得那麼厲害,完全是半死不活的狀態,什麼都不記得倒也理所當然,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總感覺有什麼被忽略了。

究竟是什麼呢?

李敏德突然回過頭,問其中的一個丫頭:「昨天晚上我明明吩咐過誰都不準進來,究竟是誰放大夫進來的?」

那丫頭嚇得半死,支支吾吾道:「是……是趙侍衛。」

李敏德觀察她的神情,卻認真想了半天,丫頭以為他會拆穿自己的謊言,畢竟她額頭上的冷汗和說話時候的結巴,根本沒法兒掩飾的,然後李敏德卻笑了。

「快去準備早膳,我餓了。」李敏德起身,精神奕奕的模樣。他知道,那個人一定來過,雖然她竭力隱瞞對他的關心,但他全部都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人,心底越是在意,表面越是裝作毫不在意!

丫頭們如蒙大赦,趕緊退了下去。

李未央一大早去荷香院請安,遇到了孫沿君和李家二少爺李敏康。兩人出來的時候,李敏康與李未央打了個招呼,便先行離去,孫沿君望著他的背影,半天站著沒動。直到李未央瞧得有趣,不由自主笑了起來,才驚動了孫沿君。

「你笑什麼?」孫沿君含笑轉回頭來,看著李未央。李未央笑道:「沒什麼,你接著看吧,不過,二哥可走遠了。」

孫沿君反應慢了半天,面上稍露疑惑,很快便有些窘迫起來:「我不過是——」

「不過是捨不得夫婿,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們這兩個時辰不見都受不了啊。」李未央眯起秀長眼睛,笑出一排貝齒。

孫沿君臉上如同火燒雲,走上去,掐了她一把道:「你整天伶牙俐齒的,就會欺負我!快走吧。」

李未央奇怪道:「去哪裡?」

孫沿君笑道:「白芷的針線做的最好,我還要請她幫我點忙呢!」

她們兩人一路往回走,到了李未央所居住的院子,卻見到白芷坐在走廊下,身邊小凳上擱了針、剪刀、花繃子等物,各色絲線分別夾於一本書的書頁之間,埋頭刺繡。她的手裡捧著一個漂亮的肚兜,雙股捻金線正綉著魚眼睛,看起來無比精緻,孫沿君不由輕嘆了一聲:「這院子里的丫頭,就數白芷你的綉活兒最好了。」

白芷原本十分用心,這時發現主子和孫沿君都站在一旁,連忙微笑著停下針,抬起眼來:「二少夫人怎麼來了。」隨後,她趕緊收拾了東西,吩咐裡面的丫頭出來倒茶。

李未央笑了笑,道:「二嫂說要請你幫個忙。」白芷滿面帶笑道:「不知奴婢能幫二少夫人什麼忙?」

孫沿君摸了摸她繡的肚兜道:「這小肚兜,真的很好看。」

白芷笑道:「四少爺長得快,奴婢閑著沒事,便幫他多準備一些小衣裳。」

李未央瞧孫沿君表情很奇怪,心思一動,不由試探道:「白芷,二嫂這是讓你幫她綉小衣裳呢!」

孫沿君嚇了一跳,連忙道:「你……你怎麼知道的?!我都還沒跟敏康提起!」

李未央見果真猜中了,不由失笑,道:「看你摸著那小衣裳的表情,便很清楚了,再者說,李家綉娘很多,你偏要來找白芷,還不是因為她經常給四弟做小衣裳嗎?」

孫沿君臉色立刻就紅得如同番茄:「未央,千萬不要聲張,我還沒有確定呢!」

李未央卻顯然不以為意,淡淡笑道:「難道還沒有找大夫看一看?」

孫沿君小小聲地道:「只是小日子兩個月都沒來了——也許不是呢!」

李未央見她難得露出這樣羞澀的模樣,想了想,便回答道:「這也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情,直接找大夫瞧一瞧,若是真的,可是李家的大喜事,二哥知道了也會非常高興的!」

孫沿君便也跟著笑,眷戀地在那小肚兜上摸了又摸,都不捨得丟下了。

看著她這樣,李未央突然不笑了,只是有一瞬間,怔怔地說不出話。白芷先瞧出了不對,可卻不敢吭聲,只是不知道小姐又想到什麼事情了。孫沿君想了半天才抬起頭來,見李未央神情怔怔,不由道:「你怎麼了?」

李未央眼睛裡掠過一絲感傷,面上卻只是雲淡風輕:「看見你這樣,我也覺得十分美滿了。」卻不說是什麼原因,只有她自己心裡知道,她對孫沿君的明媚和天真,都是羨慕的,包括如今她馬上要做母親的這種幸福的心情,她也都能夠體會,可惜,這一生,她也許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她沒有愛,沒有感情,沒有婚姻,所以她也不會有孩子。但是,看著孫沿君,她莫名也覺得歡喜起來,全然的,替她歡喜。

「待會兒,我就讓人去請王太醫。」李未央笑道。

「不不!千萬別!這樣一來就要驚動老夫人和我婆婆,她那個人,你是知道的,芝麻大的事情也要宣揚的人盡皆知,我已經跟我娘說過,她說從前我姑姑就用過一個老大夫,是個老神醫,特別擅長給婦人看病的……」

李未央不由詫異:「京都有這樣的大夫么?」

「有的。」孫沿君低聲答道:「他被人稱為帶下醫,擅長的就是給女人們瞧病,京都的大小姐們有個月事不調,久不懷孕的夫人們想要懷孕生子,都要千方百計地去尋他。」

「帶下」指腰帶以下或帶脈以下的部位,婦人多「帶下」病,所以大曆稱專門治療婦人疾病的大夫為帶下醫。

李未央沉吟片刻,點頭,道:「你有自己熟悉的大夫,其實是最好的。」哪個大家族都有喜歡用的大夫,大多數的女子成親生子後也不會輕易更換大夫,就像是老夫人除了請王太醫來瞧病,很少相信別人一樣。

孫沿君又道:「你冬日裡不是總說身體寒冷嗎,這個也可以治,讓他開幾服藥幫你調理一下,很快就能除根。」

李未央挑眉:「真有如此神奇?」

孫沿君理所當然地點頭,道:「他的師父是前朝太醫院被人稱為神手的劉院判,也是十分出名的帶下醫,專門給宮中那些娘娘們瞧病的。可是後來有一次,末帝寵愛的麗妃娘娘要生產,卻是橫生倒養,產婆等人都不管用,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卻都無可奈何。最後,只能招來了劉院判——」

尋常人家生產,若非到了緊要時刻,萬不可能讓大夫進入產房,因為大夫多是男子。更遑論是宮中的妃子,照顧她們的都是太監,哪怕是見到太醫也都是離得遠遠地詢問病症,接生——那是想都不要想的,李未央蹙起眉頭:「然後呢?」

孫沿君道:「孩子是接生下來了,可是不過三天,這劉院判便得了急病病死,當時他的徒弟們或死或散,還有些被遣回原籍休養……我說的這個姜大夫也是這樣,前朝的時候始終不敢在京都露面,直到這一朝,他才重新開始行醫。」

「這……未免太出奇了……」李未央喃喃自語。

「是啊,想到都覺得不寒而慄,哪兒有那麼巧合就突然得急病死了呢。」孫沿君搖頭道。

李未央烏黑的眸子里含著一層沉鬱:「帝王之心不可揣測,有時候你幫助他們做了事,反過來還要被殺。」

孫沿君見她沉思,便道:「這些也都不提了,這姜大夫一到了京都,可是萬萬閑不下來的。我今天下午就去瞧瞧這位大夫,你跟我一起去吧,也看看你畏寒的毛病。」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下午老夫人請了人來唱戲,讓我作陪,我就不和你去了,若是確定了消息,回頭可得告訴我。」

孫沿君便只是笑,笑容看起來像是三月春天裡的桃花一樣清新,充滿期望:「好,我肯定第一個告訴你。」

李未央看著孫沿君離開,笑容不覺深了些。可是這時候她還沒有想到,一切後來會發生那樣大的變化,變化大到連她都無法接受。

晚上,老夫人請了戲班子唱戲,二夫人、李常茹等人都在院子里坐著,蔣月蘭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參加,而李未央則靜靜坐著,飲茶、看戲,難得的悠閑。

就在一齣戲完了,老夫人命人打賞的時候,卻突然看到李府管家面無人色地進來,他身後還領了一個婢女,李未央一眼認出那是孫沿君尋常帶著的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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