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當庭獻藝

出了花園,李敏德突然站住了:「三姐,你不該為我冒這麼大險,御賜之物不是好玩的。」

李未央笑了笑,沒有說話。

白芷卻突然開口道:「那根簪子不是陛下御賜的,小姐是嚇唬他們呢。」

李敏德牽起嘴角,笑了笑。

李未央瞧著他,只是淡淡地道:「敏德,今天這種事情,你不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李敏德垂下眼睛:「以後不會了。」

李未央奇怪,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說不會被那些人欺負,還是不會這樣低聲下氣忍辱求全。

剛要說什麼,就聽見白芷道:「小姐,三殿下出來了。」

一回頭,果真看見兩名婢女在前面引路,年輕男子輕裘寶帶,美服華冠地緩緩走過來,的確是剛剛還在涼亭里的拓跋真無疑——這是要走了。

李未央的眼睛微微眯起,拓跋真身上的那件華貴貂皮,是皇帝賜下來的,整個大曆朝不超過五件,看來,如今這位出身不高的皇子已經不露聲色地進入了權力的中心了。

見他一路走過來,白芷等婢女連忙低頭躬身,讓開了路,拓跋真卻在李未央的面前停下了。

「縣主……」他側頭看著李未央,淡淡道,「今天是把我們當猴子耍了吧。」

白芷等人嚇得說不出話來,李敏德握緊了拳頭。

「還真是膽大妄為。」拓跋真嘆息一聲說道。

「是啊,我膽子一向是很大的。」李未央面色出人意料地平靜。

前世里她一直愛慕著自己的丈夫,體恤他出身卑微卻努力不懈的決心,在那時的她眼裡這人是無可挑剔的夫君,是天地一樣高大的依賴,這一世,眼前的人依舊沒有變,他依舊剛毅果斷,心性堅韌,有手段有魄力有智謀,無可否認的是人中之龍。若是可以,這一世李未央是不想和此人有任何交集的,因為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他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會玩弄別人與手掌之上。這樣的人,你永遠猜不對他要的到底是什麼,更不會知道他對你到底真心還是假意。

二人四目相對,幾乎一瞬間,彷彿有寒芒交際而過。

「不知道三公子可否移步,」拓跋真收回目光,含笑說道。

李敏德望著李未央,她點頭,李敏德瞳孔緊縮,隨後向後退了幾步,讓出了空間。

「殿下還有什麼話要說么?」李未央揚眉。

「雪中賞紅梅,真是一番好景緻……」拓跋真並不回答,微笑著望向遠處。

「三殿下還真是有閒情逸緻……」李未央笑了笑。

拓跋真向後擺擺手,婢女們都向後退去,就連白芷,都不得已退出了走廊。

「我不過是想和你說說話,看看你頭腦里究竟在想些什麼罷了。」拓跋真的微笑帶了一絲冷淡。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李未央問道。

拓跋真哈哈大笑,笑聲清涼,驚飛不遠處雪地覓食的鳥雀:「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三小姐果真伶牙俐齒,怎麼也能脫身,高進今天跳進刺骨的湖水裡,不死也要脫層皮……你心腸之狠,真是讓人佩服之極。」

這次輪到李未央笑了。

李未央的笑容比紅梅還要燦爛:「這不過是他咎由自取。」

「其實你現在完全沒必要這樣做……」拓跋真停了笑,突然正色道。

李未央揚眉:「哦,願聞其詳。」

「看你行事作為,像是完全不顧及李家,你這日子過得多好,而且將來還會更好,但你要知道,若沒了李家,你李未央什麼也不是,所以下一次……」拓跋真理所當然地說。

話沒說完,就被李未央突然打斷。

「殿下,這裡也沒別人,你不用講大道理。」李未央笑了笑,「更何況,你覺得我會聽你的話嗎?」

「李未央,為了泄憤,把自己搭上,值得嗎?」拓跋真突然問道:「或許這些人是踐踏過你的尊嚴,但人性就是如此,逢高踩低,有時間怨恨別人,還不如花時間,早點站到讓他們無法企及的地方去,讓他們永遠只能仰視你……」不知不覺的,拓跋真的話中意味變了,有一瞬間,李未央幾乎以為他不是在說她,而是在說他自己。

因為拓跋真出身低賤,所以他一直被其他人看不起。正因為如此,他的野心潛藏的比尋常人更深,他不是不仇恨的,只不過,他將仇恨化為向上的動力,一步步地往上爬,從一個被人奚落的皇子變成高高在上的皇帝,現在看來,他正在試圖用這套理論來勸說李未央,不,或者說是讓李未央站到他那邊去。

「未央,現在的你已經得到尋常人難以得到的名譽地位,父皇和太后都待你青眼有加,你已經做到這樣了,那為什麼非要畫蛇添足?」

他一步步誘導著,李未央望著他,突然笑了笑。

「殿下,你突然對我這麼有耐心……」她抬起頭看向他,「真讓我受寵若驚。那麼,依你看,我又該怎麼做呢?」

拓跋真英俊的面孔染上一層輕鬆的神色,他以為李未央已經被說動了,或者說,他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若我是你,就會想方設法和眾人交好,借著機會往上爬,讓陛下和太后越來越喜歡你、寵愛你,將來謀求更高更好的前程。未央,若是你願意,我還可以請求父皇,讓你變成我的側妃——」

側妃?

哈哈哈哈,原來他在這裡等著她。李未央冷冷地笑了,前世今生都一樣,這個男人前生為了爭取李蕭然的支持和蔣家的兵權才來求娶李長樂,誰知被塞了個庶女頂包,他明明非常不滿卻若無其事,利用自己和李家維持著表面上的平衡,並成功獲得皇帝的青睞、一步步構陷其他皇子最後成功登位,登位後為了一雪前恥,毫不猶豫將自己打入冷宮封了李長樂為皇后。而現在,他卻來向自己求親。這個男人,行為模式看起來是矛盾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他的一切不過是按照一個邏輯,誰對他有利,誰對他有利用價值,誰就能留在他的身邊。

側妃?她可沒興趣再做一次踏腳石,拓跋真骨子裡是看不起自己庶出的身份的,他原本打算求娶的,是李家的掌上明珠,傾國傾城的李長樂。

拓跋真俊美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憐惜溫柔的神情:「從古至今,男人得到權勢的方法多種多樣,女子卻只能依附夫君。你知道,我的出身並不高,甚至可以說和你是同病相憐,我也有恨的人,可是我並沒有像你現在這樣自暴自棄、四處樹敵。你若是相信我,我至少可以幫助你。」

「三殿下,你有沒有挨過打。」

拓跋真微微一怔。

「你有沒有餓到去豬圈裡和豬搶吃的?」

「你有沒有被人騎在地上,像狗一樣到處爬,就因為別人缺玩具了……」

「三殿下,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恨,什麼叫痛苦?」

李未央突然恥笑了一聲。

拓跋真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說你知道恨的滋味?你有什麼可怨恨的?你錦衣華服、前呼後擁,所謂的委屈,不過是身份不夠高,被別人白眼或者說了幾句羞辱的話罷了,我們不是一類人。」李未央冷冷一笑,「我已經說過,永遠也不會是一類人。所以這些話,三殿下,可以不必再說了。」

冥頑不靈,拓跋真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機會他給過她了,若不是她還有利用價值,他才不會和她在寒風裡說這麼久。拓跋真紅潤而富有稜角的唇邊彎出了一絲冷酷的微笑道:「即便如此,那便隨你了。」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臉上忽然帶了少許異樣的神情,更是在最後一句話上加了重音。

說完,他甩袖大步離去,李未央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了一聲。

不遠處,李敏德一直看著這一幕,他緊緊握起了拳頭。若非為他,三姐何須與這些人來往,分明是與虎謀皮。

他眼裡出現了一種冰封般銳利的光芒,彷彿一柄雪亮的寒刀。

那個世界,不是他能進去的,至少現在的他不行,縱然有未央也不行,這給了他很大的刺|激。

三姐身邊有太多的人,雖然知道她與那個人之間的關係與情愛無關,但那兩個人之間,彷彿有他無法掌控的聯繫,若是三姐真的不在意拓跋真,為什麼她總是對他流露出淡淡的厭惡和憎恨呢……

他低下頭,或許是他自己太自私了,三姐和自己並無血緣的牽絆,除了對三夫人的承諾,她沒有必要這樣護著他,為他擔心。可是他——竟然偏執自私的想將李未央的關心和眼神完全佔有。

從沒有一個人,會為了他這樣擔心,擋在他的面前保護他。

只是三姐的世界,實在是有太多的顧忌、太多的閑雜人等,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李未央心中,只有他一個人。

自從花園一事後,李長樂等人碰到李未央,無一不是繞著走,生怕不小心碰掉了她頭上的釵環,碰壞了她手上的玉鐲戒指,那模樣,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李未央看在眼裡,並不在意,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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