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破生 第二十一章 安享

青色的帳子透著蒙蒙的光。

應該是晨光吧?不過也許又是傍晚了?

謝柔嘉這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沒有再在床上伸懶腰,而是悄悄的掀開帳子向外看。

沒有人出現在視線里,屋子裡安安靜靜,卧房的門也關著。

那看來自己這次沒昏睡,要不然東平郡王不會沒在跟前了。

這個念頭閃過,謝柔嘉又訕訕。

就是昏睡,也不能讓人家一直守著吧,救命之恩報的也差不多了。

屋門被推開了。

「柔嘉小姐你醒了嗎?」小玲說道,看著探頭往外看的謝柔嘉,笑了,「現在卯時剛過。」

說到這裡又擠擠眼。

「是一晚上醒來的卯時,不是幾天後的卯時。」

謝柔嘉哈哈笑了起身由小玲服飾穿衣梳頭。

「殿下呢?」

她們裡面這麼熱鬧,外邊卻始終沒有東平郡王的聲音,謝柔嘉不由向外看去。

外間沒有東平郡王的身影。

「殿下在外院。」小玲說道,「殿下現在和柔嘉小姐一樣的作息,就是起的比柔嘉小姐早一些,所以在外邊走走去了。」

謝柔嘉哦了聲,收回視線看著鏡子,小玲幫她挽著髮鬢。

「殿下說昨晚彭水很熱鬧。」她一面說道,「好多人都圍在郁山不肯走呢,柔清小姐帶著人熬了大鍋的湯藥,今天一大早還有很多人扶老攜幼的往郁山去呢。」

謝柔嘉對著鏡子露出笑。

「還有,柔清小姐的父親也去了,不過柔清小姐沒有理會他。」小玲接著說道,「還有,那個礦工安哥俾也被人追捧著,柔清小姐有什麼事都是吩咐他去做的,不過除了安置那些受傷的村民,他還是跟礦工們在一起,聽說一大早還去帶著礦工們上山呢。」

謝柔嘉聽著聽著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小玲雖然是隨口閑談。但其實就是要告訴她彭水和郁山的情況,尤其是她最關心的那些人的情況。

聽起來幾乎是沒什麼內容的描述,但從昨晚到今天早上,可以想像安排的人手傳遞消息是一直未斷。

謝柔嘉有些出神。聽到門外傳來丫頭們的施禮聲。

「殿下來了。」

她忙站起來,小玲猝不及防將剛梳好的髮鬢扯散一綹。

屋子裡響起低呼聲。

「怎麼了?」東平郡王幾步邁進來問道。

謝柔嘉笑著擺手,讓小玲將頭髮重新梳好。

「殿下快去洗漱更衣吧。」她說道。

東平郡王見她臉色紅潤雙眼明亮,知道的確沒事,便放心的進去了。等他洗漱完出來,屋子裡已經擺了飯。

沒有像往常那樣擺在廳堂里,而是擺在他房間臨窗的羅漢床上。

謝柔嘉穿著家常的衣衫盤腿坐在其上,看著丫頭們布菜。

北邊喜歡用炕桌,這邊並沒有這個習慣。

這丫頭是特意為他這樣布置的。

東平郡王笑了笑,走過去坐下來。

「殿下要嘗嘗這個茶湯嗎?我做的。」謝柔嘉就問他。

「你做的?」東平郡王有些驚訝。

謝柔嘉看了他一眼。

「你覺得我不會做茶湯嗎?」她說道。

東平郡王笑了。

「我是說我洗漱用了這麼長時間啊。」他說道。

謝柔嘉失笑。

「殿下說話真逗。」她笑道。

拿著京城來信走到門口的文士正好聽到這一句話,不由也失笑。

「真逗,殿下這樣古怪的說話竟然有人覺得逗。」他自言自語笑道。

聽著屋子裡女孩子的說笑聲,文士看了看手裡的信轉過身走開了。

一向簡單的早飯因為兩個人吃時間長了一些,等吃過飯收拾了。天已經大亮。

謝柔嘉沒有離開,而是繼續歪在東平郡王的羅漢床上,隨手抽出他放在一旁的書卷看了看。

「殿下今天你要做什麼?」她一面隨口問道。

「就是看看書寫寫字。」東平郡王說道。

謝柔嘉從床上骨碌坐起來。

「那咱們去釣魚吧。」她說道,「不是在門前的水溝里,我知道附近有河。」

東平郡王笑了。

「昨日驅瘴成功,今日你不回去看看?」他問道。

謝柔嘉已經下了床。

「我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餘下的事就看柔清他們自己了。」她說道,看著東平郡王又一笑,「至於其他的事,有殿下在。一切都安排妥當萬無一失,所以我可以放心的玩了。」

東平郡王笑了笑。

「這邊真的有河?我怎麼沒發現?」他說道。

「因為你沒有問過謝柔嘉。」謝柔嘉笑道,「跟我來。」

天光大亮,謝家大宅里卻如同夜深人靜。尤其是謝大小姐如今大丹主所在的院落,不見往日僕從來往林立。

啪嗒一聲響,從內室傳來。

謝柔惠伏在鏡台前,身上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衫,只是垂下的頭髮散亂,映照在鏡子里有些嚇人。

她的身子似乎有些無力。一隻手撐住妝台,一隻手掀起垂在面前的頭髮,人幾乎貼近鏡子,鏡子里一雙眼瞪得圓圓,看著蒼白的右邊臉頰上的一塊巴掌大的紅斑。

「這是怎麼回事?」她喊道,不可置信的再次貼近鏡子,伸手摸著臉頰,「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

她幾乎鑽到鏡子里,不停的用手擦著臉頰,但是沒有用,那塊紅斑沒有消散,反而因為揉搓越發的紅。

「來人!來人!」她轉過頭喊道。

沒有丫頭湧進來,只有她的聲音在室內回蕩。

人呢?

這些該死的人呢?

謝柔惠沖向門口,卻發現門竟然被鎖上了。

混帳啊,誰敢把她鎖起來?

這些人反了嗎?為什麼把她鎖起來?她怎麼能被鎖起來!

「開門!」謝柔惠尖聲喊道,將門搖晃的刷拉響,「開門!」

尖聲的喊叫若有若無的傳來,身在前院廳堂的謝家長老們忍不住打個寒戰。

「你確信惠惠她沒事?」一個長老看著廳中坐著的周成貞問道。

「沒事,我都說了。給她已經治好了。」周成貞說道,「不會害死你們的。」

長老們訕訕。

「不,不是這個意思,只要她沒事就好。」他們說道。

周成貞嗤聲一笑。

「是啊。她沒事,可以出來給民眾解釋一下,昨日的事叫什麼事。」他說道。

提到昨日的事,謝家長老們的臉色再次難看幾分。

難道真的是謝柔惠養瘴結果因為害人被反噬?

不管是不是,當時的一切都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些瘴氣也是民眾親自參與驅逐的,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這一次謝家真是遇到大麻煩了。

這都是因為這個謝柔惠!

「還好有那個瘸子在,謝柔惠丟人,謝家還算不丟人。」周成貞說道。

這句話讓在場的長老們臉色好轉幾分。

對,對,沒錯,謝柔清也是謝家的人,最終驅厄解救民眾的,還是他們謝家。

「不過謝柔惠可是丹主。」周成貞又接著說道,「這次真是不好交代了。」

謝家的長老們重重的嘆口氣。

「我倒有個主意。」周成貞停頓一下說道。

謝家的長老們頓時都看向他。

「我帶她進京。」周成貞說道。

進京?

謝家的長老們神情遲疑。

丹女成親成為丹主沒有生養子女之前。不能離開彭水,一來有守護彭水郁山的職責,二來也為了避免出現意外,導致斷了謝家的香火傳承。

「進獻了始皇鼎之後,皇帝還沒給賞賜呢,我們又辦了成親的大事,這成親是皇帝的賜婚,我們藉此進京去覲見拜謝皇帝,一來可以暫時避開這裡的風頭,你們也有機會和時間來化解民眾的懷疑。二來見了皇帝也可以要始皇鼎的賞賜,到時候帶著皇帝的賞賜風光歸來,謝家丹主的臉面也就能重新挽回了。」周成貞說道,嘴角勾起一彎笑。「你們謝家也能給民眾一個交代,把這件事順利的揭過去。」

這樣啊,行不行啊。

長老們對視一眼。

「去就去吧,現在避避風頭也好。」有人低聲說道,「再說,惠惠不在。還有柔清呢。」

是啊,還有謝柔清,她竟然真的能做丹女才能做的事,有她在,家裡的礦上也可以放心。

「出了這麼多事,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怪罪。」一個長老遲疑一下問道。

昨日的事肯定瞞不住,早晚會報到皇帝面前。

「我自然要說服皇帝。」周成貞一拍桌子站起來,「我他娘的什麼都沒了,難道連個謝家大爺都要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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