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斷生 第二十一章 維護

安靜的宮殿里只有香爐的青煙裊裊晃動。

盤坐在明黃蒲團上皇帝將手裡的茶杯扔回几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一開始就是要去鎮北王府的?」他問道。

「是。」東平郡王說道。

「你一開始就是知道的?」皇帝問道。

「是。」東平郡王說道。

皇帝笑了。

「這麼說你一直是在替他遮掩,在騙朕了?」他笑道。

這笑讓原本一直眼觀鼻鼻關心的玄真子都打個寒戰,低下頭去。

東平郡王神態依舊。

「是。」他說道,「他一直想去鎮北王府,這一點臣知道,但並沒有告訴陛下。」

皇帝再次冷笑。

「一直!」他說道,「你是說朕養了二十年的白眼狼嗎?」

「臣正是不願陛下如此傷心才瞞著。」東平郡王說道,「至於他是不是白眼狼,讓他回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皇帝神情微怔。

「陛下當初始皇鼎丟失,鎮北王主動請纓查尋,結果卻趁機四處集結兵馬,顯宗皇帝病重之際私下勾結大臣攪動朝中不穩,先皇千難萬險坐穩江山,念其為皇弟,不忍下令誅殺,只命其進京,是不是?」東平郡王說道。

這些陳年舊事啊,皇帝沒說話。

「但鎮北王卻以西北亂為由盤桓不歸,先皇仁慈不究,他卻在先皇病重時再次集結兵馬異動,陛下及時下令散了他的兵馬,調其鎮北,是不是?」東平郡王接著說道。

皇帝看著他皺眉。

「當陛下再次調其進京時。金兵難下,鎮北王強奪兵權,大將軍廖振不惜以死陣前斬殺鎮北王世子,才得以徹底消了鎮北王權勢,將其禁錮鎮北王府,是不是?」東平郡王說道。

這三句是不是問的皇帝大怒。

「是不是,你是在問朕?」他喝道。一腳將面前的几案踢翻。「難道他沒有集結兵馬,沒有攪動朝政不穩,更沒有奪兵權逼宮。難道是朕冤枉他不成?」

東平郡王起身下跪,抬頭看著皇帝。

「臣不這樣認為,朝臣不這樣認為,天下人也不這樣認為。」他說道。「但周成貞這樣認為。」

皇帝再次抬腳,翻倒的几案再次翻滾。倒在玄真子身前。

「縱然他不這樣認為,但他在京城,鎮北王顧念血統,就不會輕易異動。鎮北王如今也行將就木人死燈滅,一切的事都會散去。」他說道。

「陛下留他在京城是想要保住鎮北王的血脈,想要他將來承繼一個乾乾淨淨的鎮北王血脈。但陛下對他千好萬好,也不及他這一根刺扎在心裡。所以不如讓他乾脆回鎮北王府,讓他自己去看一看,有沒有冤枉,他自己就明白了。」東平郡王說道,「如果不這樣,陛下永遠養的都是個白眼狼。」

皇帝看著他沉默一刻。

「如果他真是個白眼狼呢?」他問道。

「誅。」東平郡王看著他神情平靜的說道。

皇帝看著他一刻嘆口氣。

「養恩,到底不如生恩嗎?」他帶著幾分悵然問道。

從殿內退出來,玄真子伸手擦了把冷汗。

「你怎麼想讓周成貞回鎮北王府了?」他說道,「殿下真是莽撞了,今日的行事太過危險。」

就算此時說服了皇帝,但到底是行事違背了皇帝的意願,日後總會被揣測。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東平郡王。

「別忘了當初始皇鼎丟失,顯宗皇帝還曾懷疑過您的父王。」

這麼多年來,從先皇到如今的皇帝,看上去再沒提過這個懷疑,但皇帝心裡怎麼想的,誰又能知道呢。

東平郡王神情依舊淡然。

「這有什麼莽撞的,原本道理就是如此。」他說道。

玄真子端手在身前,皺起眉頭。

「那怎麼您早不講這個道理?」他問道。

「生恩也好,養恩也好,委屈也好,都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我只做事,不管這些。」東平郡王說道。

玄真子哦了聲。

「那現在為什麼要管了?」他好奇問道。

東平郡王停下腳看他一眼。

「我想管了。」他說道。

玄真子一怔,東平郡王已經抬腳邁步走開了。

你想?

哎呦喂,真是稀罕事。

玄真子嘿的一聲笑了追上上去。

「殿下,殿下你想?你想什麼?你也會想了?你都想些什麼?想是什麼感覺?」

玄真子當然沒能再從東平郡王口中得到一句答話,看著東平郡王離開,自己也坐上車向道觀而去。

弟子們相迎之後散去,兩個小徒弟帶著人要將屋子裡的一些擺件經書收起來。

「收起來做什麼?」玄真子倒有些意外。

「師父,世子爺回來吧,萬一他又來禍害……」小徒弟說道。

玄真子看著屋子裡的擺設。

因為知道周成貞離開了京城,且一時半日的不會來,愛好風雅的玄真子終於有機會把自己的珍藏擺出來。

看著這些擺件,玄真子悵然的嘆口氣。

「不用了,他以後再禍害就不是禍害這些東西了。」他說道。

兩個小徒弟不解的對視一眼,才要問就聽得外邊一陣喧嘩,片刻之後有人跑進來。

「師父,師父,邵銘清跑了。」他喊道。

邵銘清跑了?

小徒弟們驚訝不已。

邵銘清這些日子閉門讀書,連大門都不出,算下來都快要一個月了,怎麼突然跑了?

該不是讀經讀瘋了吧?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這十幾年來有不多才思敏捷的弟子從玄真子這裡求來珍本經書。不眠不休如痴如醉,然後人就瘋了。

玄真子也是面色微變,卻沒有向外追去,而是疾步向邵銘清的住處奔去。

狹窄的室內氣息渾濁,屋內灰塵一片,只有床上和几案上光潔乾淨,很顯然屋子的主人常在活動在這兩處。

玄真子疾步走到几案前。一本經書擺在其上。另有幾個大錢扔在一旁,其下是一疊疊紙,乍一看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還有各種符畫。

玄真子小心的拿起最上邊的一張,這一張空的最多,只寫了寥寥幾行。

謝氏女,劫在西北。解……

解字還沒寫完,灑出墨點點。不知道是解出還是沒解出。

玄真子屏氣視線看向大錢。

大錢顯出的是從未見過的卦象。

玄真子一口氣吐了出來,人也坐下來。

「終於有人能通讀領悟這本堪輿經書了,祖師爺,我們後繼有人了。」他喃喃說道。伸出手撫摸著那三個大錢,「只要他能解謝氏女的劫,就能解我教眾的劫。」

京城外的大路上。一匹馬正在疾馳,馬上的少年人還是嫌太慢。不停的催促,官路上被攪的亂亂。

混亂並沒有驚擾到馬上的人,他很快從官路上離開,沿著岔路疾行,岔路越來越多,馬兒隨著他的指揮行雲流水的躍上該走的路。

嘉嘉,我來了,這一次我不會只無助的看著你出生入死了。

刺啦一聲響,被夜色籠罩的屋子裡亮起燈。

謝柔嘉從床上坐起來,扯開帳子豎眉瞪眼。

「周成貞,滾出啊!」她喊道。

散著發剛洗漱完身上還帶著水汽的周成貞也是一瞪眼。

「我要睡覺!」他說道。

「滾你屋子裡睡去。」謝柔嘉氣道。

她將八斤和老啞巴趕走,佔據了他們的屋子,沒想到周成貞又跟過來了。

這間屋子裡外間可沒有羅漢床,只有一張床。

「不行,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周成貞說道,將燈放在几案上,人果然往床上坐來。

謝柔嘉抬腳將他踹開。

「周成貞你別欺人太甚。」她氣道。

「這怎麼是欺負你呢?」周成貞說道,伸手擋開她的腿,指著自己的臀,「看看我,我還是號稱是這個王府的世子呢,看,打我毫不手軟,你是我媳婦,他們要是對付你更不手軟。」

那倒是,剛進門就給自己送摻了毒藥的飯菜。

她要是在這鎮北王府死兩次可真是……

「我也用不著你保護。」謝柔嘉說道,沒有再伸腳。

周成貞笑著趴在床上。

「聽我的沒錯的。」他說道,「我既然帶你來,就一定是為了你好,我不會騙你的。」

謝柔嘉轉身看著他。

「那你說的那個秘密是什麼?」她問道。

「我還沒見鎮北王呢,目前什麼也看不出來。」周成貞說道,「明天我們去見他。」

他說到這裡撐起身子側頭看著謝柔嘉。

「你在這裡能算出那老東西住哪嗎?」

老東西?

這人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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