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生 第八十八章 得知

春雨蒙蒙,潤物無聲。

老海木身上的衣衫漸漸泛潮。

「我說過當初我先祖只按照茹大丹主的吩咐記下了那些經文,除此之外別的什麼也沒說。」他低頭說道,「但其實先祖還說了安山養神四字,只是我原本沒想到這也是經文的叮囑,只以為是先祖的傷重的自言自語,現在看到大小姐的作為,就是讓山休養生息,安山養神,我才明白過來。」

他說到這裡抬起頭。

「老丹主果然告訴大小姐了,大小姐這樣做也是老丹主的吩咐吧。」

站在面前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不,祖母沒有告訴我。」她說道。

老海木身形一僵。

什麼?

「這是謝家丹主的秘密,就連在謝家,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也不超過三人,老海木,你又知道多少?」

他的耳邊響起謝老夫人的話,那這麼說,如今的大小姐還不是第四個人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糟了……

他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大小姐,是我唐突了,既然老丹主還沒有說,我該死。」他顫聲說道。

如果大小姐追問,他只能死也不說了。

女孩子輕笑聲響起。

「不,我剛才逗你玩呢,我不會問你,既然祖母不說,那就是還不到我該知道的時候。」她說道。

老海木鬆口氣,又滿心的激動。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

「是,大小姐您早晚會知道的。」他說道。

畢竟她是將來的丹主,這個秘密別人不知道,她必須知道。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祖母連我都不告訴,而你到底問過多少人。」女孩子的聲音接著說道,原本柔和的聲音變得嚴厲。

老海木惶恐的跪下叩頭。

「不敢不敢,我只告訴了老丹主,再沒跟任何人說過。」他連聲說道,「海木以先祖起誓。如有半句虛言。白虎吞噬永世不得輪迴。」

冷冷的視線凝固在他身上一刻才慢慢的移開。

「你最好記住你的話。」女孩子淡淡說道,「去吧。」

老海木忙叩頭應聲是,更不敢再提想要安哥俾能恢複巫師身份為大小姐安山養神的請求。低著頭急急的離開了。

女孩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茹大丹主……巫清娘娘……經書。」她喃喃說道。

雨越下越大,沖刷斗笠發出細碎的聲音,蓋過了她的喃喃。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安靜,四五個男人出現在山路上。

「二小姐!」他們喊道。

雨中的女孩子似乎才被這喊聲驚醒。抬頭看過來。

「二小姐,你怎麼走到這裡了?」為首的男人面帶焦急喊道。

謝柔惠看了他一眼。

「不是和你們說了嗎?隨便走走。」她淡淡說道。

和我們說了?

男人有些茫然。謝柔惠已經越過他們向前而去。

「說了嗎?」他忍不住問身邊的人,「又是我們同意讓她來這裡的?」

一個又字表達一路上這種事發生了不止一次了。

他們奉命把二小姐看的牢牢的,事實上他們也做到了,但偶爾有那麼幾次。二小姐總會脫離他們的視線,而且還說是他們允許的。

可是他們沒這個印象啊,但如果沒印象。二小姐這樣走開他們又絕不可能不阻攔啊。

這真是奇怪的事。

不過好在二小姐沒有走多遠,一找就找到了。並沒有半路逃走。

現在又終於回到彭水的地界了,先在祖宅這邊停留一刻,等謝大老爺見過東平郡王的這位太醫送他離開,就立刻將這個二小姐綁住塞住嘴拉回大宅關起來。

看到時候還誰能允許她到處走。

為首的男人對其他男人們擺擺手,快步跟上謝柔惠。

站在山腳下馬車前的謝瑤正惶惶不安,看到謝柔惠走來,頓時鬆口氣忙迎上來。

「惠惠你去哪裡了?嚇死我了。」她說道。

萬一謝柔惠跑了,她肯定要被殺死的,就算她指證謝柔惠做過的那些惡事也沒用。

謝柔惠看也沒看她一眼,摘下斗笠脫下蓑衣就上馬車。

謝瑤遲疑一下跟著上了馬車。

這一路來謝瑤借口為了不打擾謝柔惠養病,不跟她共乘一輛馬車。

「惠惠,你別擔心。」她小心翼翼說道,「有大夫人在,一定會沒事。」

謝柔惠笑了,視線看向她。

「是啊,別擔心,我沒事。」她說道,「而且有些我一直不明白的事,現在也終於想明白了。」

「什麼事?」謝瑤不解的問道。

「天命,還是人意。」謝柔惠說道。

什麼意思啊?

謝瑤一頭霧水。

自從主動要求離京後,謝柔惠就變的很奇怪,不愛說話,但精神卻很好,臉上時時刻刻掛著笑,當然,這樣其實也不奇怪,當大小姐時候的謝柔惠就是這樣,但是現在她不是大小姐啊。

也許是瘋了吧。

謝瑤沒敢也沒興趣再問。

謝柔惠也沒有興趣再說,靠著車窗嘴邊掛著笑意。

原來如此啊。

怪不得那賤婢突然之間什麼都會,能跳巫舞,能跳大儺,能找到鳳血石,能找到硃砂礦,還會訶舞,會的那樣多那樣神奇,做到了母親祖母都做不到的事。

什麼狗屁天命!

茹大丹主,巫清娘娘的經書,那個毫不起眼的老礦工,那個不為人知的私藏的秘密。

原來是這些幾乎毀了她,碾碎了她。

那現在,就讓這些再去碾碎她們吧!

謝柔惠伸出手掀起車簾。

「二小姐,你幹什麼,快進去。」守在車邊的男人立刻喝道。

「我們要去祖宅嗎?」謝柔惠沒有理會他的呵斥。而是看著他問道。

「當然……」男人說道。

「不,我們直接回家。」謝柔惠打斷他說道。

回家?想得美,大老爺吩咐過……大老爺……吩咐……

男人看著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的嘴唇喃喃在說什麼,可是他卻聽不清,他的意識變的有些恍惚,似乎有無數的聲音在耳邊喃喃。他的心跳加快。

大老爺吩咐什麼?

「回家。直接回家。」

是,回家,直接回家。

「算來。謝家的二小姐應該到家了。」

三月的京城春光明媚,文士窗邊的羅漢床上,身上被日光照的暖的讓人犯困。

「王妃的病也終於好些了。」

這話說的前言不答後語的。

坐在對面的東平郡王翻過一頁紙。

「殿下是在給柔嘉小姐寫信嗎?」文士探頭笑問道,「要不要把二小姐在京城那些無狀的行徑告訴她?」

「告訴她做什麼。跟她又沒關係。」東平郡王說道。

文士笑著應聲是。

「也不能說沒關係,二小姐在京城這麼鬧。就要把柔嘉小姐在皇帝跟前得來的好都消磨光了,虧的她終於肯主動走了。」他說道,一面舒展了下衣袖,「我還以為要不得不用強呢。還好這小姑娘知難而退……」

「你說什麼?」東平郡王手裡的筆一停,看向他問道。

文士被問的愣了下。

「我是說,雖然二小姐跟柔嘉小姐不同。但陛下常見到聽到二小姐荒唐行徑,早晚也會覺得謝家……」他忙說道。

東平郡王卻又打斷他。

「不是。你說二小姐知難而退,主動走了?」他說道。

文士點點頭。

「是啊,當時我們派了太醫過去,第二日謝家就有人來說二小姐要走了,希望帶咱們的那個太醫一起走。」他說道。

「二小姐主動要走?不是你把太醫送去趕著她走?」東平郡王再次問道。

東平郡王很少說話,更很少一句話說兩遍。

文士神情肅然,明白事情不對了。

「殿下,難道這二小姐……」他說道。

這二小姐如果沒有把握,是絕對不會主動要離開京城,如果沒有應對的手段,是絕對不會主動要回彭水,還如此的迫不及待。

「當時太醫說她是什麼病?」東平郡王問道。

「太醫沒詳細說,只說是眼疾,不會讓人失明,也不嚴重,吃些葯就好了,然後還說二小姐聽了之後發瘋似的狂笑……」文士說道。

話沒說完,東平郡王猛地起身向外走去。

「去彭水。」他扔下一句話。

去彭水?

文士大吃一驚,急忙跟過去。

「殿下,真這麼嚴重?」他急問道。

「當初她是為什麼會驅逐到郁山?」東平郡王看著文士說道。

當初,驅逐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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