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生 第六十四章 見笑

雨天安靜的酒樓里變得有些嘈雜,腳步聲亂亂蹬蹬。

「世子爺你真高明,盯著硃砂行真是太對了。」

「今天就聽到有人找他們大掌柜,人說大掌柜不在,去收拾宅子了。」

「那貨商打趣大掌柜是不是又添新人了,夥計們沒有像往日那樣跟著起鬨,而是一臉惶恐的擺手。」

「說不敢亂說不能亂說,那是為家裡的二小姐奉命進京來準備的。」

周成貞甩著衣袖跳下台階,身後的小廝蹬蹬的快跑幾步跟上。

東平郡王跟他不來不往擺出一副陌生人的模樣,皇帝將他趕回了鎮北王府舊居,看似沒人管他,卻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接觸到各路各等消息。

那些消息對他來說也沒什麼,他想要的消息不過是一南一北,北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這南邊嘛,別小瞧了那些最底層的雜役,偏偏能得到最新鮮的消息,雖然這消息里十個有九個是假的,還有一個是誇大的,但也多少能從其中窺見些有用的。

果然,這不就是得到她的消息了。

周成貞嘴角彎彎。

「奉什麼命?」他問道。

「那就不知道了。」小廝說道,「小的再去問。」

「不用了。」周成貞說道,「既然說奉命那就是奉命。」

說到這裡眉飛色舞。

「我媳婦兒真是厲害,剛離京就能又奉命進京。」

他說著抬手打個了呼哨。

酒樓旁一匹馬正在甩著尾巴,旁邊的小廝悄悄的拍了下,馬兒得得的過來。

「這馬太傻了。」周成貞一臉嫌棄的說道。

小廝訕訕陪笑。

「世子爺再多養一些時日就好了。」他說道。

周成貞嗤聲。

「那是天生的,再養也養不好。」他說道。「你們是沒見到我那匹馬,什麼才叫聰明。」

小廝們到時常聽他提及自己在彭水得到的那匹馬,聽的多了越發好奇。

「怎麼聰明?」他們不由問道。

能和那丫頭配合將自己幾次掀下馬背……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光彩事,說出來好像自己還不如一頭畜生聰明。

「看看你們這蠢樣就知道了它怎麼聰明了。」周成貞呸了聲,踹開小廝,翻身上馬在雨中疾馳而去。

小廝們呼啦啦的跟上。

出了京城雨越下越大,官路也變的有些泥濘。

十幾騎馬兩輛馬車行走的艱難。

馬車陷入泥坑一陣搖晃。車裡傳出女孩子的尖叫。

謝瑤跌撞在一旁。碰到了頭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日子趕什麼路啊!」她氣急的扯起帘子對外喝道。

「瑤小姐,這不是時候不早了嘛。」外邊穿著蓑衣騎著馬的一個管事不咸不淡的說道,「咱們也沒辦法啊。」

沒辦法?沒辦法一路上船換馬。馬換船,走三天停兩天,現在大雨天的倒趕路了,折騰誰呢!

「閉嘴。」謝柔惠喝道。在搖晃的車內端坐如松。

謝瑤放下車簾一臉委屈。

「我是替惠惠你委屈。」她哽咽說道。

謝柔惠笑了笑。

「我沒覺得委屈。」她說道。

「那上次你進京肯定不是這樣。」謝瑤說道。

「當然不是,我上次進京也不是二小姐。」謝柔惠說道。抬手搖了搖扇子,帶著幾分怡然,「這一點我很清楚,所以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謝瑤哦了聲靠緊了車廂。忽的又啊的一聲。

「又怎麼了?這都走了一路了,你還沒習慣?既然如此何必跟我出來。」謝柔惠說道。

謝瑤抬頭看著車頂,伸出手。

「漏雨了。」她說道。

謝柔惠搖著扇子笑了。

「也真是前所未有了。漏就漏吧。」她說道。

謝瑤甩了甩手上的水。

「惠惠,你可真是寵辱不驚。」她感嘆道。

「有什麼可驚的。」謝柔惠淡淡說道。「寵也好辱也好,又不是因為我這個人,而是因為一個名號而已,我說過了,我們如今這樣,不是因為我們人不好,而是因為命不好。」

謝瑤點點頭,垂下手也端正的坐好。

馬車晃晃悠悠在大雨中行進了一段之後停下來。

「天還沒黑呢,怎麼不趕路了?趕得上城門關嗎?」謝瑤掀起車簾問道。

「二小姐,瑤小姐,我們到了。」管事說道。

到了?

謝瑤和謝柔惠看去,面前倒是有一處宅院,但四周卻闊野,哪裡有半點京城的繁華。

「這是大老爺吩咐給二小姐準備的宅院。」管事說道。

「京城呢?」謝瑤驚訝的問道。

管事伸手向前方一指。

「那邊。」他說道,「再走不到二十里就是京城城門。」

二十里!

謝瑤目瞪口呆。

「我們不是要去京城嗎?怎麼在城外?」她急問道。

「大老爺說這裡清凈。」管事含笑說道。

「清凈?」謝瑤急道,「二小姐進京是來拜見公主的,住的這麼遠,耽誤的了怎麼辦?」

管事含笑搖頭。

「二小姐放心,公主傳召的話,我們提前一夜進京。」他說道,說到這裡又施禮,「二小姐打算怎麼拜見公主?是您給公主也遞帖子還是只遞大老爺的帖子?」

這個管事是謝文興的親隨,臨行前被謝文興叫去仔細的叮囑過。

關於自己這次進京的事他心裡一定很清楚。

謝柔惠笑了笑,起身下車。

「既然是公主請我來的,我自然也要遞個信進去,若不然只有父親的覲拜,太失禮了。」她說道。

管事應聲是。

「二小姐請。」他施禮讓開身。

等後邊馬車以及宅子里的僕婦丫頭舉著傘過來。謝柔惠已經站在雨地里了,衣衫打濕一些才被擁簇著進去了。

管事站直身子擺擺手。

一眾穿著蓑衣斗笠的護衛立刻沿著宅院散開,將這裡密密的圍起來。

平心而論這個宅子也不錯,但當然不能跟謝家大宅相比。

謝瑤推門進去,看到謝柔惠坐在屋子裡,一邊看書一邊由丫頭們伺候著烘頭髮。

「我來吧。」她上前說道。

丫頭們看了眼謝柔惠。

謝柔惠點點頭,丫頭們這才低著頭退了出去。

「這些丫頭也是新買的。」謝瑤說道。坐下來。眉宇間難掩幾分忐忑,「惠惠,這是把我們當犯人看管起來了。」

謝柔惠嗯了聲。

「當然不會當大小姐供起來。」她說道。

謝瑤往她身邊移了移。

「那。能讓公主把咱們帶出去嗎?」她帶著幾分期盼問道。

謝柔惠握著書的手緊了緊,長長的睫毛下眼神一絲暗澀。

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幾分把握能見公主。

謝文興的懷疑的確沒錯。

當時離開京城的時候,她跟顯榮公主在船上說話,借著顯榮公主對她坐小船謝柔嘉坐大船的怒意。她暗示自己回去之後可能被姐妹們嘲笑,顯榮公主便給了留下一個寫信的地址。

「有什麼難事跟我說。父皇給你妹妹榮耀,我比不得父皇,我什麼也給不了你,也就只能認你這個朋友。聽聽你訴苦了,你有不開心的事跟我說。」她義憤填膺的說道,「我最知道這種面對自己姐妹有苦說不出的滋味了。」

然後她那時候就是按著這個地址給顯榮公主寫了信。

信上當然不是說自己變成二小姐。而是依照當初和顯榮公主說的那樣,說了一些覺得自己沒用沒能為家裡爭光添彩的苦悶話。又有意無意的提起顯榮公主的生辰什麼時候,到時候自己送些禮品來。

顯榮公主就直接給她送來一張請帖,只有一張請帖,意思就是讓謝家的姐妹看看謝柔惠有公主相交,除此之外並沒有說讓她進宮來見她。

帖子是真,請她入京的信是假。

不管怎麼說,她靠著這個如願逃離了謝家,雖然一路上備受監視和輕待,也好過在謝家無處藏身被人指指點點。

遠香近臭,這個道理她還是知道的,更何況家裡不知道多少人等著踩她討好那位新的大小姐呢。

能讓公主把咱們帶出去嗎。

先說能不能見到公主吧,如果能見到公主,那一切事就不是事了,要是見不到的話……

謝柔惠想到這管事一路上閃爍的眼神。

也許謝文興很高興聽到二小姐在京城水土不服病死的消息。

不過這話可不能告訴謝瑤,能搭上公主是她抓住自己的唯一理由,要不然,自己現在肯定離不開家了。

「我明日就給公主寫信。」謝柔惠對她笑了笑說道,帶著幾分輕鬆隨意的繼續看書,似乎這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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