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生 第二十六章 欽賜

日光有些昏暗的室內響起清脆的碗勺磕碰聲,進進出出的宮女走動帶起陣陣飯菜的響起。

東平郡王坐在几案前,看著對面的女孩子大快朵頤。

她的面前擺著慢慢的一桌子魚肉,此時幾乎掃蕩一空,可她似乎還沒吃飽一般,不停的還在吃著。

「還要嗎?」東平郡王問道。

謝柔嘉點點頭。

「再來些湯羹就夠了。」她說道。

東平郡王對宮女吩咐幾句,將自己面前的一碗茶湯推給她。

「先喝這個。」他說道。

謝柔嘉沒有絲毫推辭伸手接過喝了,順下下一口菜。

她的臉和手洗過,身上的衣裳也換過來,除了面色依舊發白已經看不出適才剛進來時的狼狽。

「好些嗎?」東平郡王問道。

「好多了,吃了東西就有力氣了。」謝柔嘉說道,對他笑了笑,「跳舞是很需要力氣的。」

這是在給他解釋了,或者掩蓋。

東平郡王笑了。

「看舞也需要力氣。」他說道,「適才內侍說方子元和顯榮公主都醒了,也正喊著餓,吃了好幾碗飯了。」

也就是說他們二人什麼事也沒有。

太后和皇后不放心,叫了無數太醫來看,最終都證明方子元和公主毫髮無傷,只是有些疲憊,休息一下就好了。

謝柔嘉哦了聲低下頭慢慢的吃菜。

「你跳的是訶舞吧?」東平郡王問道。

謝柔嘉抬頭看他一眼。

「殿下也知道訶舞啊?」她說道。

東平郡王點點頭。

謝柔嘉哦了聲握著筷子沒有說話。

「可是,為什麼你中止了訶咒?」東平郡王又問道,「不惜耗費你這麼大的力氣,冒著被反噬的危險?」

謝柔嘉抬起頭有些驚訝。

「我不僅知道訶,我還親眼見過訶。」東平郡王說道。「我見過中了訶的人,自己把自己的肉割下來一口一口的吃,直到死去。」

被巫的怨謗之氣吞噬,奪去了神智,變成了行屍走肉,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所以為什麼巫讓人敬畏呢,這就是畏。

這樣一來。皇宮裡的人都對她避之如毒蠍了吧。

謝柔嘉沒有說話。

「是因為怕皇帝和太后事後的追罰嗎?」東平郡王問道。

「我事先說了。看巫舞很危險,是他們自己要看的。」謝柔嘉說道,小臉綳得緊緊。「為什麼要罰我。」

東平郡王笑了。

「你不怕被罰。」他說道,「難道是不生氣了?」

「生氣啊。」謝柔嘉說道,「我被人算計帶入宮裡來,生出這麼多事。我當然很生氣,我明明沒惹他們。」

她也知道是被人算計了。

就跟自己聽到人來說太后要召見她的時候一樣。知道這件事肯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東平郡王笑了笑。

「那你為什麼停止了訶咒?既然還生氣也不怕罰,為什麼冒著傷害自己的危險這樣做?」他問道。

謝柔嘉放下手裡的碗筷。

「因為我是巫啊。」她說道。

小姑娘的眼神清明亮麗,在黃昏中閃爍著。

「我是頂天立地的巫啊。」

「巫,頂天立地。左撫眾右慰民,怎麼能以通神之力害人。」

「訶和謠和咒,不是用來害人的。而是用來救人的,利用咒發泄自己的怨恨。那不是巫。」

「郡王殿下,您說的您看到的訶,施行訶的人一定不是真正的巫。」

東平郡王看著她笑了。

「好,快吃吧,吃完了就出宮吧,你的家人等的該著急了。」他說道。

「我可以走了嗎?」謝柔嘉忙問道。

「我幫你問問皇帝陛下。」東平郡王說道,站起身來。

站在屋子裡的內侍們疾步上前,將另一邊的垂簾拉了起來,赫然露出另一間屋子,入目一片明黃以及一個高大的身影。

皇帝!

謝柔嘉驚愕的起身。

皇帝竟然站在這裡!

她這是被帶皇帝的宮裡吃飯嗎?

「陛下,謝二小姐吃完了,能出宮了嗎?」東平郡王對皇帝施禮說道。

他真這樣問啊?

這樣問就行嗎?

謝柔嘉忍不住看向皇帝。

皇帝邁步走了過來。

「走吧,再吃下去,朕也要被吃窮了。」他說道。

這是,開玩笑?

謝柔嘉看著皇帝,有些怔怔。

「跪安。」東平郡王說道。

謝柔嘉忙低頭施禮。

東平郡王看了一個內侍一眼,那內侍忙站出來。

「二小姐,您這邊請,奴婢送您。」他含笑說道。

謝柔嘉便跟著內侍走了出去。

皇帝看著走出去的女孩子,抖了抖袖子。

「還真走了,什麼話也不說?」他說道,「這孩子除了發脾氣時說話,別的時候都不會說話嗎?」

東平郡王笑著點點頭。

「本事大的人,脾氣就是大一些。」他說道。

皇帝看他一眼。

「怎麼不說下半句了?」他說道,「不說是小孩子脾氣大了?只說本事大了?」

東平郡王嗯了聲。

「是,因為現在看來就是本事大。」他說道。

皇帝撩衣在椅子上坐下。

「現在?以前本事也不小吧,能勞動你伺候她。」他說道。

東平郡王整容沒接話。

「陛下,您現在沒有疑慮了吧?謝家當的起您的禮遇。」他說道。

皇帝嗯了聲。

「這姓謝的一家人這些日子上跪下舔的朕都不忍心看。」他說道,「沒想到還是有脾氣的啊,既然如此,對有脾氣的人就得好好的看待了,要不然這些臭脾氣鬧起來。朕可吃不消。」

他說著一笑,看向那邊的几案。

碗盤已經被收拾乾淨。

「是啊,這脾氣真要鬧起來,我也保不住我的寶貝了。」東平郡王說道。

皇帝眉頭一挑,帶著幾分興趣。

「真是可惜這脾氣還是不夠臭,竟然半路收手,沒機會讓你的寶貝和她的巫舞比一比誰更厲害。」他笑道。

東平郡王淡然無波。伸手拔下頭上的金簪。

這是其實不是一根金簪。而是一根玉簪上纏繞金箔。

昏昏的光線下這金箔花紋獨特看不出形狀。

「雖然是古蜀巫王的太陽神鳥,但我想厲害永遠是人,而不是器具。」他說道。看著手裡的簪子,「最多也就能保住顯榮公主一個的魂魄不散吧。」

皇帝笑了,抬手甩袖。

「保住了你的寶貝,朕也見到真正巫舞。證實了書中的記載並不都是胡吹亂寫,如此雙喜。朕要賞。」

謝文興已經舉著謝罪書在宮門外等候半日了,可是始終投告無門。

眼看天要黑了,六部衙門的人都走了,宮門也要關閉了。這告罪書更沒辦法送進去了。

「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他看著宮門失魂落魄說道。

邵銘清也看著宮門沒有理會他。

他不想知道這說明什麼,他只想知道皇宮裡到底怎麼樣了。

怎麼過去了半日,沒有半點消息傳出來?

「這說明皇帝不肯接我們的告罪書了。所以這些人才不肯接,所以才半點消息也沒人給我們透露。」謝文興說道。「苦心經營的這一切,上天賜予的謝家的好運,就這樣都糟蹋了!」

「宮門開了!」邵銘清喊道,抬腳就沖了過去。

謝文興一個機靈醒過來,看到眼前的宮門果然有人走過來,燈光正在逐一亮起,照的那兩個在巍峨城門下小小的一前一後身影越發的渺小。

「惠惠!」謝文興大喊一聲,疾步衝過來。

邵銘清比他快很多,但到了這兩個女孩子面前,也不由停下腳。

這兩個女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謝柔嘉出門時穿的了。

念頭才閃過,其中一個就沖他伸出手。

邵銘清毫不遲疑的伸手接住。

「嘉嘉,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他一疊聲的問道。

謝文興也停在了謝柔惠面前。

「到底怎麼回事?惠惠,你怎麼不看著你妹妹。」他喊道,「這下可怎麼辦?讓她闖了這樣的大禍……」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的宮門裡又傳來腳步聲,同時亮亮的燈火湧出來。

「皇上有賞。」

內侍的高喊劃破了宮門前。

皇上有賞?

謝文興等人都看過去。

不知道賞誰啊,此時此刻聽到真是傷口上撒鹽。

謝文興心裡喃喃。

內侍停在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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