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今日會過來出乎大家的意料,還以為她會歇息兩天,待礦上收拾好了再過來呢或者乾脆就回去了。
一夜倉促過去,礦山的一切事都停了,又走了好幾個監工,但因為礦工們都聚集在山下,倒也不顯得蕭條。
監工們正要驅使礦工們去清理昨日塌陷的地方時,謝老夫人過來了。
「先不要清理了,太危險了。」她說道,看向這些對她俯身叩頭的礦工們,又問監工們死者後事處理了沒,傷者如何安置。
「老夫人您別難過,傷亡不多,都安置了。」大監工說道,看著謝老夫人的臉色忙又補充一句,「礦井塌陷是很正常的事,老夫人你不要自責。」
他這話出口謝老夫人的臉色沒好轉,自己的臉色也難看了。
他怎麼把實話說出來了!
私下有人的確開玩笑說這是老夫人的緣故,山神對於老夫人和大夫人爭丹主生氣了,所以才降下這次的坍塌以示警告。
這種話就算每個人心裡都想到了,甚至老夫人自己也是這樣想,但也決不能說出來啊。
自己真是被這一系列的事沖的昏了頭了。
「老夫人!」
大監工噗通就跪下來了。
「小的該死。」
謝老夫人笑了。
「你有什麼該死的,我的確該自責。」她說道,看著面前的礦工們,「沒能庇佑他們,是該自責啊。」
阿八就是在這個時候跳出來的。
「不是啊,不是啊,正因為大丹主在我們才能幸免於難啊。」他舉著手激動的喊道。「正因為有大丹主在,讓我們提前發現礦要塌了,讓我們逃過劫難。」
謝老夫人猛地坐直了身子。
「你說什麼?」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礦工拔高聲音問道,「你們提前發現礦就要塌了?」
阿八抬起頭,明明從塌礦中死裡逃生,他卻沒有半點沮喪惶恐,反而神情激動。
「是啊是啊。老夫人。」他激動的說道。揮動著一隻空蕩蕩的手臂,用殘存的右手指向山上,「要不然我們也不可能逃出來了。」
他這麼一說。其他的礦工也都反應過來了。
「對對,有人唱了山神翻身號說礦要塌了。」
「對,我聽到了,要不然我再向前走。就一定會被山石砸死的。」
阿八跪行向前一步,激動的看著謝老夫人。
「大丹主。是您庇佑我們啊,我們這麼多人,被坍塌砸死的才幾個人,大多數的傷亡都是跑下山的時候摔死摔傷的。大丹主,這是您的庇佑啊!」
這樣也行?
看著激動的歡呼叩拜的礦工們,大監工目瞪口呆。
「廖爺。誰說這些傢伙們傻,拍馬屁簡直太厲害了。這倒霉事都能被他們變成歡天喜地的好事。」一旁的監工低笑說道。
「只要老夫人在,就是讓他們立刻死了,也能高興的歡天喜地。」大監工嘀咕一句,礦工對大丹主的敬畏是不能按照常理理解的。
這樣也挺好,出了事礦工和老夫人還都高高興興的,都玩的高高興興的,挺好的。
「不過他們說的提前發現礦要塌是真的。」一個監工想到什麼說道,「當時真的是先有人唱山神要翻身的號子,然後礦才塌了的。」
這樣說來這些礦工們的確是發現不對了。
正因為唱了這山神翻身號子,所有人都停下了腳,那些上山的也沒有再前進,這才讓礦工們得以避開了塌陷的中心區域。
大監工笑了。
「這也沒什麼稀奇的。」他低聲說道,「在礦上幹了一輩子,別說他們了,就連咱們對礦上的也是熟悉的很,哪塊山石能挖哪塊不能挖,心裡都是譜的,礦井出了異常,提前發現也不是不可能。」
監工們點點頭。
「是啊,十幾年前郁山礦那次大事故就是提前發現的,用了多少人填井。」其中一個說道。
十幾年前的事不管他們有沒有親眼見過,但也都是聽說過的,自從那次之後,郁山才徹底成了廢礦。
郁山山神已睡,這還是謝老夫人當時親口說的話呢。
那邊的礦工們還在紛紛對謝老夫人表達激動和感激,還有人哭起來。
「我已經是個廢物了,沒想到還能得大丹主庇佑保的一命。」
大監工看著這邊的場景不由咂了砸嘴。
「倒該跟這些傢伙們學學這拍馬屁的功夫。」他嘀咕道,轉過身,「行了行了,快些幹活吧。」
「廖爺,有什麼活可干啊,上邊說了,這一段不許再動這裡的礦了,千萬不能再出事了。」監工們低聲說道。
「那就,那就歇著去吧。」大監工擺擺手說道。
不歇著又能如何,大家搖著頭散開了。
謝老夫人看著眼前激動的礦工們也笑了。
「好了。」她說道,「好了,這不是我庇佑你們,是你們自己庇佑你們自己。」
她掃過這些礦工們,這些人要麼是年紀大了,要不就是身有殘疾的,這些人不是用時光在礦上熬,就是用性命熬,這才熬得對礦山的熟悉和危險來臨時的警覺。
靠自己的命熬來的警覺僥倖逃得一命,還要感激別人。
「不是的。不是的。」阿八再次抬頭激動的說道,「真的是大丹主你庇佑,延遲了山神翻身,要不然我們根本就逃不開的。」
謝老夫人一怔。
延遲?
如果說發現礦有異樣是人能為之,那延遲礦坍塌可不是輕易能辦到的。
「你這話怎麼說?」她不由問道。
「當時礦就要塌了,我們要是跑的話立刻就能塌了。」阿八激動的說道,回憶當時的那一刻,還忍不住發抖。
那倒是,謝老夫人點點頭。
那麼多人亂亂的跑。只能加快礦塌的速度。
「所以我就唱了山神翻身的號子,讓大家都停下腳步。」阿八激動的繼續說道。
謝老夫人終於覺得事情有些古怪了。
「你是說,發現礦要塌的時候你們還都停下了?你們不是那一刻就開始跑的?」她問道。
「當然不是,何止呢。」阿八說道,「等我們跑開了,礦才開始塌的,我當時就在塌的礦洞口。要是礦塌的那一刻跑。我早就死了。」
「對對,我聽到了,我聽到當時有人喊一聲跑。然後我才開始跑的。」
「我也是我也是,我記得跑了一段之後才聽到礦塌了的,就這樣我還差點被泥石砸中。」
礦工們七嘴八舌的激動的回憶著當時的場景,昨日死裡逃生慌亂不堪。又被趕來的謝家的人驅趕關了起來,現在平靜下來事發時的細節都想起來了。
現場議論紛紛比手畫腳。亂糟糟的蓋過了阿八的聲音。
謝老夫人神情怔怔,手握緊了扶手。
「這不可能。」她喃喃說道,一面搖頭。
等到人能發現礦要塌的時候,這個礦已經是迫在眉睫立刻就要塌了。根本不可能給人這麼多逃生的時間。
他們不僅停下來腳,聽這意思還停了好一會兒,然後還在某一個人的一聲號令下才開始跑。而且還跑出了一段時間後,礦才轟然塌陷。
就好像一個人要倒下了。卻又被人突然扶住……
謝老夫人猛地站起來了。
這動作讓亂鬨哄的礦工們停下了說話,都看向謝老夫人。
「撐山骨。」謝老夫人說道。
什麼?
礦工們怔怔不解。
「撐山骨!」謝老夫人聲音拔高,伸手抓住阿八的肩頭,「是誰,竟然會撐山骨?」
阿八被喊得愣愣,感覺抓著自己肩頭的老夫人的手在劇烈的顫抖,他忙惶惶叩拜。
「大丹主……」他說道。
話音未落又被抓了起來。
「你快說,是誰,當時,撐住了山骨?」謝老夫人再次喝問道。
阿八終於聽清楚了,神情也是驚訝。
山骨,他知道什麼叫山骨,當時礦要塌時,就有一個老礦工說了如果是山骨斷了這半座山都會塌了。
那現在看來真是半座山塌了,可見真的是山骨斷了,但他們卻能在這種狀況下,得到時間跑出來,那必然是有人撐住了山骨,這才給了他們逃生的時間。
「你們都站著別動,我進去看看,或許有辦法。」
阿八的耳邊響起那個年輕人的話。
他有辦法,是他……
「是誰?是誰撐住了山骨?」謝老夫人抓著他的肩頭問道。
「是安哥俾,是安哥俾。」阿八喊道。
「安哥!」
謝柔嘉終於在一個簡陋的草屋前看到了安哥俾,她急忙跑過去。
安哥俾正赤|裸上身往傷口擦藥,見她過來忙有些慌亂的抓起一旁的衣服披上去。
謝柔嘉有些好笑。
有什麼可遮擋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