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只覺得天翻地覆。
她知道自己是摔倒了,她不是第一次摔倒,在山上撿柴的時候,她背著高高的柴堆,因為跑得快,柴堆掉了下來,直接將她帶倒,她就那樣滾了下來,還好沒多遠就被大樹攔住,摔的她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起來。
摔倒的感覺就是這樣,天地顛覆,萬物失控。
灰塵撲進了她的眼,碎石打在她的臉上,想要抓住地面的手掌能清楚感覺到磨出火。
這裡沒有草木,根本就抓不住,只有等待前方阻力讓她停下來了。
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一塊巨石。
這要是撞上去……
保住頭!只能保住頭了!
謝柔嘉蜷起了身子抱住頭,儘力的貼近地面,好減緩衝下去的速度和力量。
撞上去了!
她整個人震了下!
不過沒有想像中的疼痛,而碰觸感也不是石頭,而是軟軟的。
她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又是一撞,兩聲悶哼從口中發出。
兩聲?
她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被攬在一個人的懷裡,那一聲悶哼就是從他口中發出的,不僅發出了悶哼,他的嘴角還滲出血來,人也無力的軟下來。
「安哥!」謝柔嘉喊道。
他衝過來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謝柔嘉滑落的衝擊力,撞到山石上的後果可想而知。
不會就撞死了吧!
謝柔嘉手腳發軟爬起來,手也不知道該往安哥俾身上哪裡放,看山人說過摔倒了不要亂動,看山人還說過撞到山石上有時候看起來完好,其實骨頭都斷了。一動人就散了。
「安哥,安哥。」謝柔嘉抖著手喊道,「你覺得怎麼樣?哪裡疼?你別動,你別動,我這就喊人。」
她踉蹌的站起來,向山下狂奔。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邵銘清看著跌跌撞撞又飛快的跑來的女孩子,又是氣又是驚嚇的臉都白了。他伸出手接住了幾乎撲倒的謝柔嘉。
「你瘋了!」他吼道。
謝柔嘉抓住他的胳膊。
「快快快。安哥撞到了。」她喊道。
邵銘清看著抓住自己胳膊的一雙手,血和塵土混雜,露出的胳膊上也是一片片的擦傷。
「來人來人。」他喊道。握住這一雙手,對著山下大聲的喊道。
大涼棚里第一次站進來很多礦工,而一向站在涼棚下能不挪腳就不挪腳的監工們則站在了太陽地下。
「慢點慢點。」
礦工們亂亂的喊道,看著四五個礦工小心的將安哥俾放在地上。
「大夫大夫快快去讓大夫看……」謝柔嘉喊道。話沒說完就被邵銘清揪回來了。
「先看看你自己吧!別跟我亂動!」邵銘清喝道。
謝老夫人身邊的丫頭早已經急慌慌的端了水過來。
「大夫呢?礦上怎麼沒有大夫?」她尖聲喊道。
礦上要什麼大夫!
他們監工們病了自然會進城找大夫,至於礦工們病了傷了自有老天爺照看。大夫在這裡能做什麼?下礦嗎?礦上可不養著除了他們以外白吃飯的人!
大監工的臉被這丫頭喊的又白了幾分。
誰想到邵家少爺的丫頭會在礦山這樣亂跑!
他雖然沒有在這深宅大院呆過,也知道有些主子跟前的丫頭小廝比一般人家的孩子們還要金貴,奴僕都是奴僕,但可不是像這些礦工一般是靠老天爺賞臉才能活的。
「大夫。大夫回家了。」大監工擠出一句話,沖身邊的監工們厲聲喊道,「還不快去把大夫叫來!」
這方圓幾十里哪裡有大夫!就是有大夫也是個土郎中!
監工們同樣面色發白。惶惶的應聲是,不管不顧的轉身就跑了。
「大夫。大夫馬上就請來了。」大監工對謝老夫人擠出一絲笑說道。
謝老夫人面色木然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
「我這個只是皮外傷,沒事的。」謝柔嘉說道,又轉頭去看安哥俾,「他……」
邵銘清伸手將她的頭轉回來。
「手掌胳膊皮肉都擦破了,山石灰塵沾滿了。」他沒有看謝柔嘉,而是對謝老夫人的丫頭說道,「先清洗,然後去老夫人您那裡看大夫上藥。」
「菊兒,你去叫大夫來。」謝老夫人說道。
丫頭忙應聲是放下水盆就跑。
「快快趕車馬送大姐兒。」大監工終於找到事情做,忙喊道。
邵銘清看著放下的水盆,乾脆自己挽起了袖子。
「這位少爺。」一個人忽的站過來。
邵銘清看向他。
老海木。
「這位少爺,您如果信得過,讓我來給這位姑娘清洗傷口吧。」老海木說道,躬身施禮,「雖然我不是大夫,但我們見多了這種傷,還是知道一些辦法的。」
邵銘清看著他。
「你先去看看安哥俾……」謝柔嘉喊道。
邵銘清回頭瞪了她一眼。
「你來吧。」他對老海木說道,說完了才看向老夫人,「讓他來吧?」
這是一句詢問。
謝老夫人木著臉沒說話。
邵銘清便讓開了身子,再次對老海木說了聲。
「你來吧。」
老海木應聲是,伸出手。
「姑娘。」他說道,「您忍著點,很疼的。」
站在外邊的礦工們看著老海木將那女孩子的手按在了水盆里,忍不住都哆嗦一下。
「聽說嬌滴滴的小姑娘扎個刺都能疼暈過去,老海木真是不要命了。」有人低聲喃喃,「弄疼了這小姑娘,他得抵命了。」
但讓人意外的是,現場並沒有響起女孩子的尖叫聲。聲音也有,只不過是說話聲。
「……他怎麼樣?他被撞的厲害嗎?我看到他吐血了。」謝柔嘉一連聲的問道,看著給自己清洗傷口的老者。
「謝柔嘉你閉嘴。」邵銘清低聲喝道。
謝?老海木身子一抖,但他硬生生忍住了沒有抬起頭,加快了清洗。
那邊一陣亂鬨哄,伴著安哥俾的咳嗽。
「他醒了。」謝柔嘉喊道,轉身就沖那邊過去了。
謝老夫人也抬腳走過去。大監工忙喝退礦工們讓開了路。
安哥俾躺在地上。聽到別人喊他的名字,神情有些茫然。
「擦傷不多,主要是撞傷。」一個監工忙給謝老夫人說道。
「到底怎麼回事?」謝老夫人說道。
這是出事後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誰知道出了什麼事。山上怎麼就滾下來一個小姑娘,還有這個安哥俾。
這話讓四周頓時安靜下來,站在一旁的老海木神情緊張眼中又浮現一絲堅定。
邵銘清站定在安哥俾身前,看著他。
「原來是你啊。你果然在這裡。」他說道。
聽到這句話,一旁的大監工腦子一個機靈。想到什麼了。
「表少爺!你是說,他就是您說的那個賊?」他喊道。
賊?
在場的人頓時色變。
賊,如果是賊,那麼這次的事就不用追究什麼礦山沒有大夫。也不用追究這個丫頭受傷,一切的罪過都將由這個賊來承擔,跟他們沒半點干係了。監工們面露喜色。
賊,原來上一次這個少年人來找的是賊啊。而且這個賊原來就是安哥俾,這下安哥俾可死定了,而且還會有人被牽連同罰,礦工們面色慘白。
謝老夫人皺眉。
「什麼賊?」她問道,話音才落,就聽噗通一聲,有人跪在了她面前。
「老夫人,我有事要……」老海木俯身在地顫聲喊道。
而與此同時,又有聲音打斷了老海木。
「不是賊,是他救了我。」謝柔嘉喊道,伸手指著山谷上,「我貪玩從山上跳下來,結果滑倒了,是他搶著擋住我,自己先撞在山石上,避免了我直接撞上去,我才這樣完好無損,而他傷的這樣重。」
原來是這樣嗎?
眾人神情驚訝。
要是這樣說,安哥俾是救了這姑娘了?
「對,他救了我。」謝柔嘉點點頭,看著邵銘清,「你快救救他。」
「我又不是大夫。」邵銘清說道。
話音才落,就聽得遠處馬蹄響。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謝老夫人的丫頭大聲喊道。
謝柔嘉大喜慌忙的衝過去。
「大夫大夫。」她揚手急急喊道。
丫頭拽著大夫跌跌撞撞跑來,看到謝柔嘉的手,大夫忙打開藥箱。
「清理過就好了,可以直接上藥了。」他說道。
謝柔嘉抓住他的胳膊。
「不是我,你快去看看他。」她說道,不由分說將大夫推到了安哥俾身前。
「可是……」大夫看著謝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