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優雅的咖啡廳, 鋼琴曲適時地響起, 打破了許曼妍和倪凱風長時間的沉默。
「我聽說你從小學習鋼琴，可以跟我講講嗎？」倪凱風說完，好像又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突兀, 補充道，「我想等過段時間有空也去學一門樂器。」
許曼妍捏著勺子，輕輕攪動面前的卡布奇諾，不緊不慢地說：「五六年沒有碰琴了，連五線譜都不認識了。」
說完, 對面又沉默。
「呃……你想了解的話, 改天我請你去聽音樂會？」許曼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笑著說, 「後……下周吧，我看到下周有票。」
本來想說後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話到了嗓子眼就自己轉了個彎。
倪凱風自然樂意，連連點頭。
「好, 我來買票吧。」
許曼妍喝著東西，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這時，倪凱風面前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資料庫怎麼了？你說清楚點！」倪凱風捏著手機，聽了一會兒，眉頭緊緊擰起，一邊起身, 一邊給許曼妍做手勢，表示自己要去接個電話。
許曼妍點頭，倪凱風走了出去。
小方桌只剩許曼妍一個人，她擺弄著勺子，打量著前方演奏的年輕男樂師。
有人輕輕敲了一下她的桌子。
許曼妍回頭，一個穿著白襯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西褲筆挺，難掩一雙筆直的長腿。襯衫熨燙地服服帖帖，包裹著性感的胸肌。
男人眉梢微挑，眼角一絲細紋性感地要命。
許曼妍抬頭看著他，手指攪著發梢，問道：「有事？」
男人看了一眼門口的倪凱風，問：「美女，剛剛那個是你的男朋友嗎？」
許曼妍懶懶開口：「這是我的**。」
男人噎了一下，笑意不減：「抱歉，無意冒犯，我只是想問一下，如果小姐還是單身，能不能交個朋友？」
許曼妍抬頭，嘴角也含笑：「怎麼，有男朋友就不能交個朋友了嗎？」
男人似回過味來，噙著笑，拿出手機。
「當然不是，我……」
他剛打開微信想要加好友，許曼妍就轉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介意跟已婚婦女做朋友嗎？」
男人面色一變，眼裡有隱隱的怒氣，可自持修養，轉身離去。
許曼妍差點兒沒笑出聲來，吃了一小口甜品，閉著眼睛，隨著咖啡廳里的音樂聲敲動手指。
幾分鐘後，倪凱風回來了。
這才多久，他額頭居然附上了一層細汗。
「小妍，不好意思啊，公司資料庫臨時出了點問題，以防萬一我必須現在回公司親自處理。」
許曼妍一聽，心裡莫名覺得一陣輕鬆，朝他點頭：「去吧，工作重要。」
「嗯。」倪凱風在轉身的瞬間，身體一頓，還是沒忍住好奇心，看向許曼妍的無名指，「哦對了，我其實一直想問來著，你為什麼一直帶著一個戒指……呃，我是指無名指。」
「因為好看啊，不然還能怎麼的？」
這個問題，許曼妍已經回答了無數遍，眼神與語氣都無比自然，沒有人會懷疑其真實性。
倪凱風點點頭：「那我先走了，不好意思事情緊急，我沒時間送你回家了。」
「沒關係，我再坐一會兒，自己回去。」
「好，回頭我看好了音樂會門票，來接你啊。」
許曼妍保持著端莊的笑，目送倪凱風出去後，鬆了松脖子，抬手去拿手機。
QQ上有幾條未讀消息。
［上下求索］：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上下求索］：生病了？
［上下求索］：要是沒事的話上線給我報個平安吧。
［上下求索］：唉，算了，你要是不想回消息就改個狀態，讓我知道你好好的就行。
這是這個月霍修遠第二十一次給她消息。
許曼妍第二十一次點進好友設置，找到刪除好友的那個選項，然後又第二十一次退了出來。
鋼琴聲漸漸淡出，空留餘韻。
面前的卡布奇諾也喝完了，還剩半塊兒絲絨蛋糕沒吃。
許曼妍看著對話框，想了許久，還是打下一行字。
［鶴立雞群］：準備工作啦，剛上手，很忙，以後應該不怎麼上網了。
這句話剛發出去，許曼妍就看見對話框頂頭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然而過了很久，對面只發來幾個字。
［上下求索］：知道你平安就好了，工作加油，祝好！
良心好痛，鑽心地痛。
許曼妍簡直想把自己腦袋擰下來供到霍修遠面前謝罪。
然而許曼妍永遠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良心不安了許久，只能動手去改個狀態。
「重新做人：）」
一發出去，這條狀態更新就會出現在對方的對話框里。
許曼妍收起手機，離開咖啡廳。
第二周，倪凱風如約買到了音樂會的門票。
然而開場不到二十分鐘，倪凱風的瞌睡蟲就想生化來襲一般扛不住。
聽到一半，他發現身旁的許曼妍也昏昏欲睡時，就放心地睡了過去。
兩個人愉快地睡過了一整場音樂會，出了劇院後，夕陽正好。
倪凱風帶著許曼妍往停車場走去。
坐上車後，倪凱風繫上安全帶，突然問：「五一節你有安排嗎？」
許曼妍：「嗯？怎麼了？」
「我就是想著你要是沒什麼安排，我們找個地方玩玩去？」
倪凱風今年三十了，許曼妍也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女生，她很明白當男人提出這樣的邀請意味著什麼。
雖然到現在她在倪凱風面前的形象還是個純情女人，兩人連手都還沒牽過。
「呃……五一那幾天我估計夠嗆，家裡親戚結婚，在海島舉辦婚禮，來回一趟就沒時間了。」
倪凱風沒立刻接話，等了一會兒，許曼妍沒有別的表示，他才說到：「行，那我五一回家陪陪爸媽。」
許曼妍五一前一天就走了，倪凱風也沒時間去送她，直到下午下了班才收拾行李，開車去允和大學。
霍修遠背著個書包就出來了，上了車，繫上安全帶，立刻就閉上眼睛睡覺。
「怎麼了？」倪凱風好笑道，「年紀輕輕怎麼看起來比我這個被工作折磨的人還累。」
「別提了，我跟的那個教授簡直變態。」霍修遠眼底一片青黑，「為了一個數據，我已經熬了三個通宵了。」
倪凱風開車往機場去，一路跟霍修遠閑聊。
「你才大二，不著急。」
「明年就大三了。」霍修遠說，「大三下學期就該實習了。」
「那你別太累了。」倪凱風指著副駕駛的抽屜說，「裡面有核桃仁兒，拿出來吃。」
霍修遠哼唧兩聲，沒拿。
「你還當我小孩子需要補腦呢。」
倪凱風笑著說：「不是當你是小孩子，是不想看你太累，你這不是還在兼職嗎？別去了，家裡又不是供不起你讀書。」
「那不一樣。」霍修遠執拗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情況。」
倪凱風當然知道，霍修遠的爸爸去世得早，媽媽當年帶著他再嫁。但繼父本身有一個兒子，現在快三十歲了還在啃老，而霍修遠的媽媽在家裡當家庭主婦，沒有收入來源。雖然繼父也是不少吃不少穿得養著霍修遠，但他自己心裡一直知道自己不是親身的，所以從來不主動要求什麼，高考一結束就去打工賺夠了學費，上了大學也沒閑著，當初還自己賺了錢去馬爾地夫旅遊。
「行吧。」倪凱風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頭說道，「快大三了，交女朋友了嗎？」
霍修遠「嘖」了一聲，不耐煩地說：「怎麼你也開始八卦起來了。」
「嘿，哥這是關心你，我看你長得這麼帥，成績又好，難道沒有女孩子喜歡你？」
霍修遠扭頭看窗外。
「哦，沒有。」
五月一日正好是霍修遠的外公七十大壽，家裡在酒樓擺了幾桌。
霍修遠去的早，一直招呼客人，直到飯菜上桌才落座。
他跟倪凱風坐一起，桌上除了兩個上高中的弟弟妹妹，其他都是長輩。
這種親戚齊聚一堂的時刻，話題自然離不開晚輩的個人問題。
霍修遠雖然已經上大學了，但是大家不會在他身上花費太多時間，畢竟桌上還有個中心人物呢。
倪凱風年輕事業有成，一直是家裡同齡人的佼佼者，只一樣，年近三十還沒結婚，這幾年下來，大家的話題已經漸漸焦距到他的婚姻問題上。
不過這次，倪凱風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有了對象。
「多大了？」
「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