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概是因為周嘉樹還摸不清她的口味,幾乎將小飯館裡每種小吃都買了一件來,一碗勾著芡汁兒的炒肝,一份兩隻的手工肉包,油亮鬆軟的糖耳朵,壓得有點癟了的麻團,還有油餅和豆漿,都是地道的老北京風味。

他很自然地坐進沙發里,一邊揭開塑料餐盒,一邊說著,「北京老炮兒推薦的,北京早點……」

「誰?」湯奕可站在茶几前問他。

周嘉樹抬起頭,笑著說了句,「亮哥,他是北京人……」他又低下眼眸,忙著把小吃全都亮出來,「以前我們來這兒工作的時候,亮哥就帶我們到處吃,你坐啊。」他布置好一桌的早點,拍了拍身側的沙發坐墊。

湯奕可正下意識要走近沙發,又頓住,「我先把面膜洗了。」她說著轉頭拐進浴室。

水龍頭嘩嘩作響,她彎著腰洗臉也能感覺到有人站在一旁,正打量著她。最後掬一捧水洗凈了臉,她得以安心地睜開眼睛,只見周嘉樹靠在浴室門口,正用手機對著她。對於長年累月經受路人或粉絲的手機鏡頭洗禮的人來說,她可以分辨得出他是在玩手機,還是在拍她。於是,湯奕可有點懵著問,「你拍了什麼?」

周嘉樹收起手機,神情如常,找不到破綻,「沒有,沒拍什麼。」

「給我……」她的「看」字還沒有發出一個音節來,就見他轉身出了浴室。

湯奕可只愣了一下,立刻從浴室追出來,拉住他的衛衣,「你把手機給我。」

周嘉樹表面上遵從地,將他的手機遞來,還說著,「洗好了嗎?我們吃飯吧。」

可是,湯奕可拿到的手機,已經是鎖定了屏幕的,她又不知道他的屏幕解鎖密碼,只得再遞迴去,「你解開。」

他拿回手機,但是說,「我忘了密碼,先吃飯,吃完我可能就想起來了。」

湯奕可想生氣,又忍不住笑出來,難道他的手機不支持面部識別解鎖?「周嘉樹,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底下有兩道明顯的卧蠶,就像輕輕刮下月亮的鱗片,掉落在一杯水裡,那種既澄澈又亮晶晶的感覺,連威脅人都毫無力度。

對周嘉樹而言,卻是很管用的,他即刻解鎖了屏幕,「我給你看,給你看……」他點開手機相冊里,剛剛拍攝的那一張照片,向她展示,「什麼都沒有拍到吧。」

確實,這一張照片只拍到她頭頂醒目的大紅色蝴蝶結,和額頭上一點點皮膚,別說眼睛了,眉毛都沒有露出來。但她不禁要問了,「你拍這個做什麼?」

周嘉樹揪住她的束髮帶,「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很可愛。」

「刪掉。」

「不要,我要拿來當頭像。」

瘋了吧?湯奕可瞪圓了眼睛,與他半真半假的篤定坦然對峙著。忽然,不知道為什麼她張開雙臂,周嘉樹不解其意,但很願意擁抱她。

在他的懷抱中,她聞到了舒服的香氣,感受到了他溫熱的掌心緊緊摟著她的肩頭、她的腰上一側,對了,她身上這件來自義大利品牌的真絲睡衣底下,沒有穿內衣,儘管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比起他用眼睛發現這件事情,讓他從身體接觸中發現這件事情,就不只令人感到羞澀,更是變成難以言說的情愫。

她明白,周嘉樹作為一個發育成熟的男性,在這樣的情愫底下,只能與她進行單純的擁抱,簡直是在考驗他的定力,所以她默許他的撫摸,默許他把臉埋進她的脖子,流連在她皮膚之上的氣息,傳達著他渴望與她有更親密的接觸,但他秉持著自己的修養,對她的尊重,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他絕不可能再近一步。

湯奕可狡黠地說,「好,你抱了我一下,作為交換,你得把照片刪掉。」

周嘉樹貼著她的耳朵說,「太不划算了。」

「那你鬆開我。」

他把人摟得更緊了,「這也不行。」

但,不盡人意的事兒發生了,門鈴響了。湯奕可有所感應,「好像是我點的早餐……」她說著,讓周嘉樹躲進卧室,自己上前開門。

果然是客房服務來送早點的。服務生將餐車推了進來,見到茶几上的各色小吃,臉上有一陣迷茫,湯奕可沒有解釋,只等服務生離開時,說了聲「謝謝」。

這下可好,她有了兩份早點,一份是老北京特色的,另一份是五星酒店的現烤可頌、牛油果吐司等等。

湯奕可坐來茶几前,瞧著從卧室走出來的人,說,「照片我不要你刪了,但是你不能拿來當頭像。」

周嘉樹連聲說,「好好好。」坐到她的身旁來,如同之前是她耽誤了時間般說著,「快吃吧,我這一早上,也還什麼都沒吃……」

突然,湯奕可碰了下自己的臉,「哦,我的臉還沒有塗呢。」她說著就起身,又走進浴室。

她洗乾淨雙手,再浸濕潔面巾輕輕擦了一遍臉蛋,然後開始按順序給自己抹上護膚品。

這時,她的『跟屁蟲』又尾隨而來。他像每個男孩子一樣,總是喜歡,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動手動腳的,但他又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心靈,迫使他需要剋制,需要找個借口,比如,柳絮什麼的。

這幾天首都漫天飄絮,此刻他提都不用提起,什麼借口都無需找了,儘管來到她的身後,攔腰摟住她。

湯奕可從鏡子里瞧他,因為他把自己的頭垂了下來,所以他抱著她的樣子,就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人,不依不饒地抱著抱枕。

她收回目光,只凝視自己的臉,點上面霜,「記得把你家地址發給我,我買了iPad就直接寄到你家。」

「嗯——」周嘉樹應著。

湯奕可旋上面霜的蓋,擱在一邊,她已經完成護膚程序,但他還是不打算起來的樣子,沉沉地壓著她,她只得把手撐在洗臉台上,想了想,說著,「我跟我的經紀人他們,說了我和你的事情,她給出的建議就是……不公開,就先這樣。」

周嘉樹終於抬起頭來,「什麼叫『先這樣』?」

「維持現狀,在公開場合保持距離。」

「這個『現狀』里,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們的關係是不能明確的,不能逢人就介紹她是他的誰,倘若一定要追究,只能說,「……朋友。」

周嘉樹的表情不復剛才的明朗,見她頭上的束髮帶似乎往後掉了點兒,底下散出些碎發,就將她臉頰邊的髮絲,勾到她的耳朵後,目光別有深意地凝視她,「你和你的異性朋友都這樣嗎?」

湯奕可皺起眉頭,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卻要故意這麼問。她賭氣回答,「是啊。」

周嘉樹埋頭下來,作勢要咬她。她驚呼一聲想要躲開,但始終被他抱著,又躲不開,真就被他啃了下肩膀,最後笑著妥協說,「不這樣!他們和你這個『朋友』,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湯奕可認真地說,「你可以親我。」

周嘉樹驀然笑出來,她正要衝著眼前這一張俊朗又漂亮的笑臉說「有什麼好笑的」,他就很快地湊上來,親了她一下。只是那麼短暫的親到她的嘴唇,過後,卻令她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湯奕可抄起一旁的梳子,當作話筒問他,「你還有意見嗎?周嘉樹小朋友。」

周嘉樹說,「沒有,不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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