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有預感,等到我下飛機,粉絲朋友們的畫風就會不一樣了。他們會吵起來。

頭一回在我發的微博評論下,出現一些令我雲里霧裡的諷刺,似與余高幸有關,我搞不清狀況,在機場見到經常來接機的女孩子,我便問了她,她很酷的回我一句,「不關你的事兒!」

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當時我應該接下這個梗的。

後來我有點琢磨明白,他們發生爭吵的原因是,一部分粉絲不希望大眾歪曲我與余高幸的友誼,而另一部分粉絲言之鑿鑿地說,在我與他當中,只差一個人去捅破那層窗戶紙,男女之間沒有純粹的友誼,除非性取向相同。

雖然我常常被女人打動,比如,陽光曬著少女圓潤的肩頭與她微黃的髮絲、絕望的女人落下了眼淚、隨風飛舞的亂髮下明媚的笑容,如果我是一個男人,一定死於多情,但我是一個對愛情尚有一些幻想的女孩,要挑選伴侶,我還是愛男人的。

以我的觀察,余高幸的取向也沒有走偏。

可我們不能產生電流,也是事實,連拍戲過程中,需要投入感情的情況下,都不能,更不要說他經常扶我一把,搭上他的手,就像我自己的左手牽右手,毫無感覺。

我這般理所當然的想了兩年,忽然被這一張動圖和下面評論的影響,不禁懷疑起余高幸。難道只有我毫無感覺,他是有些想法的?

晚宴結束的兩周後,余高幸有一個上海的工作行程,我便把他和思思都邀來家裡,點了火鍋外賣。鍋在茶几上,牛油紅湯水一滾,屋子裡都飄起一股味兒,我就將陽台窗戶打開透透氣。

余高幸的男助理說,萬一被狗仔拍到怎麼辦?

我滿不在意說,拍到就拍到,能寫什麼呀,當紅影視藝人在家聚眾吃火鍋?最後還是我自己將窗戶關上的,這兩天氣溫驟降啊。

我們圍坐在茶几旁涮起火鍋,我問余高幸,「你有沒有打算過,該找女朋友了?」

他的助理嗆了下,我遞上紙巾,「沒事吧?」他咳嗽著說,「沒事沒事。」

思思吸完一溜寬粉,擦擦嘴說,「我要不要去趟洗手間?」

這件事需要參考別人的意見?我納悶地回答,「隨你呀。」

她解釋原因,「我怕打擾你們。」

余高幸說,「不是,她就是想跟我討論這個問題。」

「你太了解我了。」我說,「所以我忍不住在想,粉絲說的是不是對的,你對我有意,可我一直察覺不到,耽誤你了。」

「老妹兒,自信是好事,但是你哈哈哈……」他沒說完就開始笑了。

余高幸、思思和我成為好友的關鍵,在於我們三個人是共享笑點,旁人常常不明何事,我們已經笑開了。因此,芳芳姐說出一句名言:年輕真是好,看見什麼都好笑。

但現在,他倆人在笑,我可笑不出來,「不可能就不可能,怎麼嘲笑我呢。」自從對他起疑心,我就一直發愁怎樣把這件事情與他說開,又不會傷害到他的心。

余高幸一邊說「沒有嘲笑你」,一邊笑得很大聲。

童童嫌棄我們笑點低到不可救藥,想讓他停一停,就問,「高幸哥,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他毫不遲疑地回答,「我喜歡朱彩彤那樣的。」

一說朱彩彤,大家都知道是誰,比起她的作品,她的容貌和緋聞更為人津津樂道,她美得艷光四射,美得雙眼寫滿野心,與我還真是南轅北轍,但我們仍有一丁點的關聯,就是不知道從哪個論壇流傳出的對子:人間俗物朱彩彤,清秀路人湯奕可。

以她的知名度,與她放在一起嘲弄,都是我的榮幸。

我不由得提醒他,「你應該叫她『彩彤姐』。」

作為公眾人物,就要做好一言一行都將被放大解讀的準備。

他說,「我知道,不是沒外人嘛。」

思思發言,「我覺得她看不上你。」

「會不會聊天?」

我咬到一顆花椒,整個舌頭都麻了,慌裡慌張地找起飲料。童童見狀,馬上遞給我一罐啤酒。

思思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你很好,但是你的好,她欣賞不了。」

我拉開啤酒的易拉環,咕咚咕咚地喝下去,豪邁地往茶几上一放,「先追了再說!」差點打出個嗝來。

他的助理又嗆到了,我又遞紙巾,「你慢點呀。」

思思說我,「你這麼興奮幹嘛?」

「我沒興奮,我咬到花椒了。」

她又哈哈大笑起來。

余高幸把話題扯回來,「你說得輕巧,怎麼追?」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編不下去,又喝了幾口啤酒,冒出個想法來,「我們同在一個圈子裡,要碰面很容易的,下次見到她,你說,『彩彤姐,我們好像差不了幾歲吧?』我想她應該不知道你具體幾歲,等她說出自己的年齡,你就回,『哎呀,我們是同齡人,以後我就不叫你姐了。』這樣她肯定很開心。」

他一臉懷疑,「你不要坑我。」

思思已然微醺,笑盈盈地說,「好傻的!」

不怪他們質疑,連我自己都鬱悶,怎麼說出來有種投機取巧的輕佻,明明不是這樣的感覺。

這一招我還是從周嘉樹那裡學來的,可能是我學藝不精?

不行,讓我好好想想,慈善晚宴那天晚上的場景,我是否漏掉什麼細節——

晚宴落幕之前,要拍一張全場嘉賓的大合照,燈光集中在舞台上,襯得台下無比昏暗,我從來沒有在大場面上栽過跟頭(字面上的意思),所以有著今夜也不例外的自負,當我以為已經走上舞台的時候,身後有人說了一句,「小心,有台階。」

我下意識低頭,提起裙擺,走上眼底出現的這一階台階,正想回頭向出聲提醒我的人道謝,身旁的女藝人發出短促的驚呼,我一把扶住她,她站穩後,不好意思地對我說了聲「謝謝」。

我再抬頭去尋那人,眼見周嘉樹走到另一邊,與我錯開了距離,他跟人點頭寒暄,將雙手放進西裝褲的兩側。

我知道是他,女人的直覺。

好吧,是我餘光看到了他從我身後走上來。

與他交好的中年男演員氣韻儒雅,待他很是親厚,自然地搭上他的肩,兩人聊得有來有往,不知說了什麼,他驀然笑起來,我原想他是在百花爭艷中置身事外,卻不曾想,他竟是脫穎而出的。

合完影,眾人紛紛與雜誌的總編輯親昵地道別,陸陸續續離場,我也正有此意,但見今茂哥叫我過去。

今茂哥真真是老牌藝人,與他合作《飄縱口紅》的時候,黃導是唱/紅臉挑我毛病的,今茂哥則是唱白臉的,成天地誇我有靈氣。他好意要將我引薦給內地的投資人,他很希望我能走出固有的圈子,他對小圈子這一套嗤之以鼻,我卻之不恭,與余高幸道聲別,即往今茂哥身邊去。

聊了一會兒,我得以離開,拉住童童說,我想換下禮服,你問一問酒店有沒有房間可以借用。一開始我是穿著禮服進來的,從停車場下車那一刻起,我這個南方孩子,凍得像根冰棍。

到了樓上的房間里換衣服,童童一拍腦門,「哎呀」一聲,她忘記將我的羽絨服,和裝首飾的盒子帶上來,珠寶和腕錶都是品牌贊助的,要還回去。

這些天我到處飛,童童也沒閑著,難免忙中出錯。我說不要緊,我先換衣服,你下樓拿東西,我們停車場匯合。

我隨便把自己一裹,裝起禮服,出了房間,已經是最晚離開的一撥人了。

電梯到停車場,才邁出去幾步,正面挑戰冷空氣,戰敗地僵在原地,牙齒立刻打顫起來。童童很快就下來,第一時間將羽絨服披在我身上,讓我在這兒等著,她去找司機把車開過來。

我匆匆穿上羽絨服,卻聞有人出聲,「奕可姐。」

我著實一愣,動作也停頓。近些年來,相熟的人都叫我「小可」,誇張一點的叫我「湯奕可老師」,可是「姐」……

我一回頭,思緒便從稱謂,跳躍到原來他知道我是誰。

前頭在晚宴廳里,總是離得有些遠,此刻近看周嘉樹的眉眼,生得格外出眾。如果我是一個男孩子,他是我最想要的面容。

我的眼窩與眉骨幾乎是平的,多虧我是一個女孩子,眼型乾淨漂亮,才會是靈動又朦朧,男孩子可不能像我這樣,不然沒有發胖也會像個發麵饅頭。

我回應他一聲,「你好。」就把臉轉開了些,剛剛在房間里懶得照鏡子,也不知道我的妝有沒有花了。

他應該也在等車開來,自然地站在我的旁邊。他的助理轉身去接電話,顯得我們之間更安靜了。

我換了平底鞋,他一下比我高出許多,我有163公分,目測他在180公分以上。

小時候我羨慕長腿模特兒,天天堅持喝牛奶,也沒派上什麼大用場。

想到兒時,我又想到年齡的問題上,其實我不介意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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