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1章 誰才是慕宗河

顧輕舟在飯桌上,突然提到了某個人的墓碑。

大家目光全在她身上。

「蔡可可。」顧輕舟告訴顏洛水。

顏洛水失措驚了聲:「誰?」

她聽清楚了,仍是反問了。

不僅顏洛水聽清楚了,在場每個人都聽清楚了,只是顏洛水難以置信。

蔡可可死了?

「蔡可可是誰啊?」顏太太好奇。

提到死人,顧輕舟和顏洛水沒有半分的同情,悲傷更是談不上,僅僅是意外,好像她不應該死似的。

「是我們在聖瑪利亞讀書時候的同學,她是洪門的小姐,人生得漂亮極了,而且囂張跋扈,還劃傷過我的胳膊。」顏洛水解釋道。

同學,就是跟顧輕舟與顏洛水年紀相仿。

這般小,自然非正常死亡,所以吃驚。

顏太太恍然大悟,就繼續夾菜,也給換了雙筷子給顧輕舟和顏洛水夾了:「吃飯吃飯,吃完飯再說。」

「她居然死了?」顏洛水心中竟有點高興。

蔡可可在學校囂張,刺傷同學,甚至害得同學摔下馬背,變成了癱瘓。這些事,顏洛水一直記得。

後來,蔡可可還弄傷了顏洛水和另一名同學,顧輕舟一時不忿,正巧顧維刻意陷害顧輕舟偷試題,顧輕舟就趁機嫁禍到蔡可可頭上。

蔡可可被學校開除。

為了挽回名聲,洪門蔡家向司行霈拋出橄欖枝,想把蔡可可嫁給司行霈聯姻,其實是想利用司行霈。

蔡家自然配不上軍政府,司行霈也假意周旋,暗中勾結霍鉞,殺了蔡龍頭,蔡家從此垮下去。

洪門是跟青幫一樣的大幫派,除了岳城,黨羽遍布天下。

蔡家倒下之後,青幫慢慢將洪門逐出了岳城。不過,在上海的洪門,依舊是壓了青幫一頭。

只是岳城分舵徹底不成氣候了。

蔡家其他人後來如何,也無人提起,畢竟他們家是上不得檯面的。

顏洛水與顧輕舟功課要緊,又不喜歡蔡可可,沒有再問過她的事。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她這個人!」顏洛水道。

顧輕舟倒是記得。

蔡可可倒在她手裡,況且她差點誤會蔡可可要跟司行霈結婚,怎麼說來也是印象深刻的。

「我挺意外的。而且,我仔細看了她的墓碑,是一年前立下的。」顧輕舟道。

蔡可可實在不得人心。

顧輕舟班上的女同學,全部懼怕她,幾乎每個人都被蔡可可欺負過。

蔡可可被退學,洪門也倒了,除非有受虐傾向,沒人會想起去關心她,問候她,甚至提都不想提到她。

別說同學,連老師們都記恨蔡可可。

所以,蔡可可死在顧輕舟和顏洛水畢業之前,班上也無人知曉。

「輕舟,我覺得真有報應這回事,老天爺都看著呢,我要去拜拜佛!」顏洛水笑道。

顏太太蹙眉:「口下積德!」

顏洛水不忿:「蔡可可死了,才是積德呢。」

飯後,顏洛水打電話給霍攏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

當初,青幫與洪門平分秋色,蔡可可自恃甚高,成天拿霍攏靜開刀,沒少欺負霍攏靜的。

那時候,霍攏靜性格自閉,被欺負也不想還手。

「誰?」霍攏靜在電話里問。

「蔡可可啊。」顏洛水失笑,「你居然不記得她?」

「對我不好的人太多了,我都記不住,我只記得對我好的。」霍攏靜道。

顏洛水微愣。

顧輕舟失笑。

接過電話,顧輕舟邀請霍攏靜:「我明天跟霍爺有點事說,約了咖啡館。估計半個小時能說完,你要不要一起來?等說完了,我們自己去逛街吃飯?」

霍攏靜想了下:「還是下次吧。」

顧輕舟眉頭蹙了蹙。

霍攏靜知道霍爺對顧輕舟有點想法?

這很麻煩。

假如霍鉞表明心跡,顧輕舟可以拒絕他。

然而,霍鉞在顧輕舟面前很謹慎,從來不說半句僭越的話。

有的話,最不適合捅破窗戶紙。一旦捅破了,連朋友都做不成。

顧輕舟掛了電話。

翌日跟霍鉞在咖啡館見面,他也是訂了個雅間包廂,並非隨意坐在外頭。

霍鉞的仇敵也不少。

「……輕舟,你認識此人嗎?」霍鉞拿了張照片給顧輕舟。

照片是最古老的樣式,不是很清楚,四周的景色呈現灰白色。況且,有了點年月,只能瞧見模糊的輪廓。

顧輕舟仔細辨認。

「這是洋人傳教士拍的,我周轉才拿到。」霍鉞又解釋,「那時候的照片,能拍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照片上是一個男人,肩上背著一個很沉重的行醫箱。

他身材高大挺拔,還留著長辮子,故而半個腦門剃得乾乾淨淨。

「這是誰?」顧輕舟抬眸,問霍鉞。

霍鉞眸光深邃,落在顧輕舟臉上。

他似乎想要看透她。

顧輕舟疑惑。

「你覺得是誰?」霍鉞問。

顧輕舟秀眉微擰:一個陌生人,猜測他的身份,這有點難吧。

況且,對方拎著行醫箱,也是大夫。

顧輕舟倏然心口發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汩汩往外冒。

她不敢想,立馬強迫自己斂去心緒。

「……輕舟,這就是天下聞名的慕宗河。」霍鉞道。

顧輕舟的臉,一瞬間褪去了全部的血色。

她面容慘白:「你怎麼知道?」

「你若是不信我的話,可以拿這張照片去問慕三娘,她總不至於認錯自己的兄長。」霍鉞放緩了聲音。

顧輕舟的心,猛然沉入谷底。

她不願意相信,也不能去相信。

她用力想要吸氣,然後空氣就像加了層隔膜,全部擋在外頭。

有人拍她的後背。

顧輕舟只差昏迷,霍鉞扶住了她。見她好轉了幾分,霍鉞鬆開了手,退回到旁邊去。

顧輕舟肺里的空氣冰涼、渾濁。

「……這不是我師父,我師父不長這樣!」良久之後,顧輕舟才道,她的聲音早已變形。

霍鉞已經猜到了。

從顧輕舟問這是誰開始,霍鉞就知道。

毋庸置疑,顧輕舟的師父,不是慕宗河。

可師父的醫術是真的。

「我師父是誰?」顧輕舟怔怔望著霍鉞,似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答案,「他的醫術是真的,我們在鄉下行醫多年,我親眼所見,而且我的醫術您也瞧見了,全是我師父教的。不僅如此,我師父還有慕家的藥方……」

說到這裡,顧輕舟一愣。

顯然,霍鉞也知道她為何愣住。

慕家全部死光了,慕三娘從小背井離鄉,而且是女人,只怕醫術都沒學過,去哪裡見識慕家最珍貴的機密藥方?

何夢德是後來才娶了慕三娘,他更是不知道慕家的藥方。

他們只當顧輕舟是慕宗河的傳人,自然就以為顧輕舟拿出來的,全是慕氏秘方。沒見過,他們無法判斷真偽。

「……這天下的能人異士多了去。」霍鉞道,「最出名的那一個,往往不一定就是最厲害的那一位。」

顧輕舟的師父很厲害。

可他未必就是慕宗河。

顧輕舟渾身發寒。

她感覺寒意迫不及待鑽入她的四肢百骸。

自從乳娘和師父慘死,顧輕舟也預感,自己的生活可能是個精心的騙局。可當這件事一點點變成現實,她還是接受不了。

「我到岳成來,我師父讓我拿個信物給姑姑,那個信物是真的!」顧輕舟聲音嗡嗡的,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霍鉞聽。

她所有的情緒,都在一步步慢慢收斂,人也平復下來。

霍鉞看著她獃獃的。

她心緒急轉時,面上就毫無表情。

霍鉞沒有打斷她,任由她陷入沉思。

顧輕舟拿了東西,稀里糊塗出了咖啡館的門。

「太太,坐車嗎?」有人在耳邊道。

顧輕舟就上了黃包車。

霍鉞跟著出來,看到了顧輕舟上了車,而車行的黃包車挺可靠的,霍鉞就沒有跟上去。

他知道顧輕舟現在很受煎熬。

「輕舟,你到底是什麼人?」霍鉞不免沉思。

這張照片,並非霍鉞找到的,而是司行霈千里迢迢來了電報,讓霍鉞去抓某個人,處死那個人,把那個人身上的東西全部藏起來。

「千萬不能讓輕舟看到,更不能讓那些人找到輕舟。」這是司行霈的原話。

霍鉞很想知道司行霈和顧輕舟的秘密。

司行霈讓他藏,他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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