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陳銳到時,正好從孫念西所對方向走來,他穿一身淺灰西裝,步履攜風帶雨,看著就不太友善,孫念西與他四目相接,一下就理解了孫語潭的意難平。

孫語潭給他們簡單介紹完,將菜單遞給陳銳,「我們點過了。你再看看。」

她和孫念西旁若無人地聊起天來。

從孫念西班上的奇葩學生,到棠城張檬兮的婚禮,再到娛樂圈八卦逸聞,兩人不管是上菜還是吃東西,都耽誤不了瞎聊。

陳銳坐在一旁,對這些無聊話題毫無興趣,直到孫念西問她:「對了,馬上十一月底,你機票買了沒?」

「買了。」

「回棠城的也買了?」

「沒呢,還沒確定哪天,去倫敦再說。」

陳銳看著孫語潭,「回棠城?為什麼?」

「哦,工作。陳銳,忘了跟你說,以後我工作都在棠城。不回海城了。」

孫念西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看陳銳表情。其實陳銳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端正坐著,放下餐具,拿紙巾擦凈嘴唇。

孫語潭關心道:「你不愛吃?要不再重新點?」

陳銳:「不用。沒胃口了。」

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陳銳一走,孫念西深吸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我覺得我剛才要窒息了。」

「還好還好。」

「人家飯都吃不下了好吧。你根本就是在逼他。」

「我是要逼他。」

「他要是不受逼呢。」

「那我只好再使點花招了。」

「恃愛行兇,陳銳怎麼沒被你氣死。」

「哪兒有愛?」

「你明明都看穿他了,還一定要他說出口嗎?」

「旁人無所謂,陳銳不一樣,我偏看他要撐到幾時。」

「過分的女人。」

「噓。」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語不發。

車子停在樓下的綠化帶旁,孫語潭道完謝,去開車門。

車門卻「咔噠」一聲,被陳銳落了鎖。

她看著他,他看著前方。

「怎麼了?」她問。

「你賣房子是要去棠城。」

「嗯。」

「你不回來了。」

「也不一定吧,」孫語潭說,「偶爾會回來,見見朋友什麼的。」

「包括我嗎?」

「如果陳總能撥冗的話。」

陳銳輕笑一聲,「孫語潭,你真乾脆,真厲害,說走就走,說賣房就賣房,我還要從別人口中聽來。」他看向她,明明嘴角微微揚著,眼中卻裝了寒霜冷箭,「你直接告訴我吧,下一步要做什麼,好叫我有個準備,不至於慌了手腳。」

孫語潭不說話。

陳銳說:「和我沒什麼好說的,是嗎?也是。從武浚哲回來,你就想和我劃清界限。孫語潭,你還真是長情。前男友就是前男友,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我真是低估了你。只是,我在你心裡又算什麼?」

陳銳看見兩個小人在拉鋸,一個怎麼都不甘心,一定要問出口,一個卻鄙夷著,不知道敗者的質疑有何意義,白白顯得可憐,叫人笑話。然後,他聽見孫語潭說:「陳銳,海都那家仙人掌的老闆是你嗎?」

小人靜止了,和孫語潭直白的眼神一樣,齊齊看向陳銳,陳銳被人一箭擊中,他下意識的移開目光,心中卻隱隱約約撥開了困在兩人間的迷霧,他居然感到一絲惱怒,沒有立刻回答。

孫語潭安靜的等著這片沉默。等他開口。

「是。」他說。

「仙人掌為什麼對你特別?」孫語潭得寸進尺,還要問。

「你想聽什麼?」陳銳冷冷道,「想聽我說,我之所以做這種蠢事,全是因為你,因為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過去這麼多年都念念不忘,又求之不得,只好看著花花草草來睹物思人,是嗎?」

孫語潭面不改色:「所以,是嗎?」

「有什麼區別。」陳銳固執著,不肯多說一句。他甚至嘲諷道:「怎麼,覺得我情根深種,非你不可,心裡很得意?」

「你何必這麼生氣。我只是問你。不是就不是,我沒那麼自以為是。」

孫語潭耐心道:「陳銳,我們這麼多年沒有交集,上床也很草率,之後雖然開心,但很多事我沒有必要事無巨細告訴你。比如去棠城,這又不是臨時起意,這是很久前就定下的。回海城只是短暫緩衝,遇見你完全是意外。現在時間到了,我修正意外,有什麼錯嗎?我們本來,就不算太熟,本來就該是兩條平行線。」

這番話說完,陳銳臉色變得黑沉,盯著孫語潭的雙眼驟起風暴,他一把將她拉到身前,鉗住下頜,「你想的倒好,說修正就修正,有沒有問過我?」

「你真的很奇怪。」孫語潭嘆一口氣,被他這樣困在懷裡,也不覺得不自在,她拉下他的手,離他那樣近,輕輕問:「陳銳,你究竟想怎麼樣呢?」

「你既不肯承認愛我,又這麼不依不饒,你是小孩子嗎?玩具都要搶在手裡。」

「你不知道嗎?」陳銳食指擦過她臉頰,「你這麼聰明,你早就知道了。」

他吻住她。

孫語潭相當識時務,攀住他回應,越吻越深時,她呢喃道:「別生我的氣,以後偶爾還是可以打飛的來一炮的。陳銳,我們友誼地久天長。」

真是可恨,陳銳一瞬間意欲全消。他推開她。

孫語潭坐回去,慢條斯理地整理領口。

她越過他打開車鎖,下了車。

陳銳在車上坐了一陣才上樓,他當晚沒再找孫語潭,他不要這麼早低頭,可他也不打算僵持太久。反正她房子想賣是做夢。想「友誼地久天長」更加天方夜譚。

誰知道孫語潭一轉頭又不見人影。

兩天後,孫語潭在朋友圈Po圖,是一張她戴著漁夫帽,在小船上的自|拍。身後灌木草地樹林,深深淺淺染了秋色,還有兩棟歐式風格的彩磚小房子。

陳銳叫黃疏雨進來,問她照片上是哪裡。

黃疏雨一頭霧水,「老闆,這誰知道,這樣風景的歐美小村不要太多。」

「屋頂鋪了蘆葦,全球也沒幾個地方,去查。」

黃疏雨將圖傳給自己,仔仔細細放大看,屋頂灰撲撲的,確實鋪了厚厚的不知道啥草,她一邊佩服陳銳的眼力,一邊偷了個懶,將孫語潭P上卡通頭像,在她各大姐妹群里轉發,問有沒有人去過,著重點出特別的屋頂。

結果真有人認了出來。

她反覆比對後,獻寶一樣送到陳銳面前:「老闆,是荷蘭的Giethoo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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