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周圍很亂,有警笛聲,救護車的聲音,還有不斷跑過去的腳步聲。舒以安的眼睛一直被褚穆蓋著所以聽覺異常敏感,同樣敏感的還有身上傳來清晰的痛感。

那一槍打在楊柯的脖頸下方,鮮血順著他的胸口大片大片的往下淌。一旁的兩兄弟看見楊柯這副樣子早就腿軟的放開蘇楹作勢投降。

戰騁收起槍眯眼朝荒地里掃了一眼,正中紅心。看著手裡鋥亮的扳機,戰騁忽然想起褚穆臨下車前對自己說的話。

「別下死手。」

戰騁把彈夾其餘的子彈退出來,只留了一顆。偏頭看了眼褚穆有些不解,「為啥?」

褚穆沉吟了一會兒毫不猶豫的推開車門下了車。「你不好交代。」

一槍爆頭的場面可不是誰都能見到的,褚穆也是沒法想像連條魚都不敢殺的舒以安看到自己面前死了一個人是什麼心情。何況本身戰騁的身份就很特殊,在非任務期間持有武器行動,這個小灶就夠戰騁吃一段的了。

舒以安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自己肚皮上涼涼的,室內雖然拉上了窗帘但是光線還是很強烈。她下意識的嚶嚀了一聲伸手擋住了眼睛。

醫生見到她蘇醒過啦,忙阻止她的動作。「哎!別怕只是耦合液,給你做一個b超看看傷沒傷到。」

舒以安這才慢慢看清室內的擺設,白色的床,白色的帘子……什麼都是白色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這裡來的,直到躺在這兒才真正感知到自己已經從那場噩夢裡轉危為安了。

醫生拿過一旁的紙巾輕輕擦掉舒以安柔軟平坦的小腹上耦合液,幫她往下扯了扯衣服。「沒什麼內傷,已經給你推過一針安神的葯靜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舒以安眨了眨眼借著扶手的力量坐了起來。一雙大眼睛裡有些茫然,「我是怎麼來的這裡?」

醫生指了指門外,「你家人跟著你來的,在外面等你呢。」

家人……舒以安有些恍惚的念了一遍這兩個字,不得不說有點陌生。大腦此時運行的很慢,她一閉上眼耳邊全都是那一聲悶響和凌亂的警笛,待反應過來出門看到本尊時,舒小姐才明白醫生說的是褚穆。

不同於他往常無可挑剔的樣子,襯衫的領口處鬆鬆散散的開了兩粒紐扣,袖口還有些褶皺。就這麼倚在牆壁上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到對面診室的門開了,他才信步走過去從醫生手裡接過舒以安。「她怎麼樣?」舒以安聽到他的聲音有些心驚的抬起頭,這才發現他的眉間,臉上,全都是疲倦。

醫生還是把對剛才舒以安說過的話重複一遍,「沒什麼事兒,就是精神不好需要靜養,也打過安神針了在這兒在醫院都行。」

褚穆想了想還是尋問舒以安的意見,摸了摸她削瘦單薄的肩膀。「想在哪?回家還是這兒?」

舒以安現在被蘇楹這件事留下了很深的心裡陰影特別厭倦醫院。搖了搖頭,「回家吧。」

褚穆握著她的右手點點頭,「好,回家。」

可能經歷了這麼可怕的事兒舒以安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所以乖順的不像話。任由褚穆牽著自己走,一直上了車褚穆拿著個紅彤彤的東西往她眼前湊過去才驚得舒以安反應劇烈的往後一躲。

「你幹嘛?!」

褚穆瞟了一眼她的動作隨手拉下車裡頂棚上的遮光鏡,示意她看看自己。

因為之前一直被麻繩勒著,舒小姐掙扎的又厲害。所以原本柔嫩的臉龐上兩邊都是些破皮的痕迹,看起來有點怵目驚心。

「上點葯,別留下疤。」

舒以安皺眉看著棉簽上紅鮮鮮的藥水,有點不情願的放下了手。

「嘶!」

「別動!」褚穆騰出一隻手來捏住她亂動的兩隻爪子,仔細的一點一點往上面沾藥水。

距離太近了,因為褚穆是傾身過來恰好像是把舒以安圈在自己的懷裡,舒以安稍稍垂下眼就能看到他緊鎖的眉毛和認真的眼神。不知怎麼,好像不受控制般的眼睛一酸,眼淚噼里啪啦的就砸了下來。

那是恐懼,是感恩,是慶幸。

褚穆看著從舒以安眼角下不斷滾落的淚珠,停了動作。轉而代之的是用溫熱的指腹輕輕覆在她的眼角。

因為舒以安臉蛋兩邊都被塗上了一道一道的紅藥水,鼻子哭的也是紅紅的,配上她白皙的膚色和傷心的表情,看起來特別的……滑稽。

褚穆忽然悶悶的笑了起來,舒以安看見他這副表情,哭的更傷心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褚穆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忍著笑伸出長臂把人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給抽泣不止的舒小姐順毛。「以後還敢不敢背著我跑回來了?」

趁著這個機會對舒小姐進行心理安全教育,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機會。其實現在舒以安的心情就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結果惹出了大禍,所以現在心裡全是委屈和羞愧。壓根就不記得幾天前倆人在德國吵架的事兒。

舒小姐把精巧的下巴抵在褚穆的肩上,可憐兮兮的吸了吸鼻子,「不敢了。」

「那長記性了?」

舒小姐哀嚎一聲直接把臉埋到褚穆的肩膀上,狠狠的點了點頭。長記性了,真的長了。媽蛋命都要沒了以後再也不瞎跑了。

褚穆勾起嘴角笑的厲害,揉了揉舒以安的腦袋瓜啟車離開。

路上舒以安原本垂著頭忽然抬了起來,頂著一張花貓臉問。「蘇楹呢?她還好么?」

褚穆打了轉向把車拐到輔路上,語氣有點遺憾。「骨折了精神也不太好,在醫院住著呢,等過一段時間你再去看她吧。」

舒以安有點難過,揪了揪衣角還是打算把事情告訴褚穆。「這次……是因為……」

「我知道。」褚穆立即出聲阻止舒以安接下來的話,他知道她是想告訴自己被綁架的原因,他也不想讓她再說下去,畢竟不是什麼好的記憶。

早在送她來醫院的時候,紀珩東就弄明白了原因站在車門外跟他交代了。褚穆皺眉看著車裡昏過去的舒以安,仔細想了想,就是那一晚他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事情就已經發生了,可是自己卻沒更耐心一點詢問她緣由。

「我知道為什麼。」

舒以安咬了咬下唇把準備好的話咽回去,問了一個自己從看到他那一刻起就一直想問的問題。「那你……怎麼回來了?」

褚穆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無意識的敲了敲,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或者說褚大少爺放不下面子告訴她。「巧合,我回來述職。」

「……」

「那戰騁他們怎麼也會來?」

褚穆趁著把車倒庫的時候微哂的咧了咧嘴,「你今天問題怎麼那麼多?」

「他們三個剛好來機場接我,聽說你出了事兒就直接過來了。」

車子精準的停在湖苑別墅的車庫裡,褚穆上前摘掉舒以安身上的安全帶讓她下車。進到屋裡,看著熟悉的陳設和傢具才讓舒以安找到一絲安全感。

褚穆瞥了一眼擱在門口的行李箱,帶著舒小姐面色無常的往樓上走。「洗個澡然後去睡覺,什麼都別想。」

浴室被放出來的熱水染的十分氤氳,隔著水汽舒小姐拘謹的看著站在浴缸旁邊的褚穆,瞪著一雙大眼睛。「你出去啊。」

褚穆挑眉問道「你一個可以?」

「出去吧……兩個人才是不可以。」

褚穆無辜的拿過一旁乾淨的睡衣遞給她,默默的走出了浴室。 也不知道為啥,明明兩個人坦誠相見過那麼多次,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可是舒以安還是不習慣在褚穆面前坦露自己。

一個在浴室里小心的泡著熱水,另一個則在二樓的涼台上抽煙出神。她回家兩天,可是連行李都沒有動過一直就那麼放在門口,很顯然,舒以安並不想住在這兒。或許,如果中途沒有出過這檔子事兒她就真的搬走了,現在褚穆滿腦子都混亂的不得了,褚唯願在美國的事兒他要處理,調回工作舒以安出事兒還得瞞著家裡,都說好了月初回去就不能讓隋晴知道,部里還需要他做調職報告和陳詞,還有和舒以安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和隔閡……

嗡嗡的震動聲傳來,江北辰的慰問電話及時而至。「舒妹妹的情況還好么?在醫院的話我讓楚晗過去守著,你先回來換換衣服。」

「不用了,沒什麼事兒我接她回來了,就是點皮外傷。」

聽著腳步聲江北辰好像換了一個地方,聲音小了嚴肅了些許。「你上點心,上回楚晗那事兒給她就留了陰影,有時候晚上睡覺還是做噩夢,別回頭給舒妹妹弄出什麼毛病來。」

楚晗在深夜裡的那場遭遇還是褚穆著手處理的後續,他又怎麼不知道這種事對女孩子的影響呢。

褚穆攥著電話「嗯」了一聲,「戰騁回去了?」

「早就回去等著挨板子了,應該沒什麼大事兒。對了,事兒我跟江宜桐說了,這幾天有時間你就帶著以安去看吧,她這段一直住在上山。」

「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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