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華格酒店外的停車場。

一輛銀色的跑車在夜色里顯得低調而奢華。

江北辰把懷裡抱著的人放在副駕駛上,轉身繞到另一側坐了進去。

車裡的溫度有些低,瞧著那側凍的隱隱有絲顫抖的人兒,他冷著臉脫下身上的黑色zenga西裝外套扔了過去。

副駕駛上的人並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半垂著頭整個人微微蜷縮著形成一個保護自己的姿勢,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來。

江北辰見她這樣子只得伸手過去動作說不上是溫柔的把她包裹嚴實,不顧她的掙扎半強迫的拉過那條受傷的腿放在自己的膝上,拿出車上一直都放著的醫藥箱開始為她處理傷口。

其實,連江北辰自己都不記得在車上放醫藥箱這個習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記得車換了一輛又一輛,可是那個印著黃色小熊的半透明塑料箱子卻始終放在不變的位置,而用到它的主人,也始終都只有她。

楚晗看著那個小箱子一時也有些失神,她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把它帶在身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大概六年前吧。

那是他們兩個剛到美國的第一年,江北辰帶著她一起去爬加州境內的波特卡洛山峰。爬到近一半的時候,她的膝蓋和手臂就因為不注意蹭傷擦傷弄出了不少帶著血道子的痕迹,因為她皮膚本身就很脆,稍稍不留神的碰撞看起來都會是一道十分觸目驚心的傷口。江北辰發現之後心疼的不得了,最後不得不終止攀越背著她下了山。

在回去的路上,因為傷口不能及時處理,她一直在喊疼,委屈的縮在一旁可憐兮兮的看著開車的他。

第二天,她貼著大塊小塊的ok邦興緻高高的拽著他來到學校附近的藥店買了一大堆用得著用不著的藥品,臨走時還加了些美分換購了一個小小的醫藥箱。她把這些東西一股腦的塞進去放在他車裡手扣的位置,滿臉笑意,她說這樣以後就再也不怕啦,我能陪著你爬山攀岩衝浪游泳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他那時候還一本正經的反問她,也包括你么?

她用力的點點頭認真的說當然啊,他聽了之後笑的不行拉過她就吻了下去。過了好久她才紅著臉反應過來狠狠的錘他。

如今縱然是同樣的情景卻再也沒了那時的心境。

江北辰用棉球按住了周圍的血跡,捏著鑷子皺眉看著那塊碎片。聲音低低。

「有點疼,你忍著。」

還不等她反應,冰涼尖銳的金屬就直直的探了進去。

楚晗狠狠的瑟縮了下,手指用力的發了白。但就是疼成這個樣子,她也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一聲。

江北辰並沒有停下動作,只是捉著她的腳踝加了些力道,毫不留情的拔出了那枚碎片。

上了消炎的藥膏用紗布包裹好,他才發現楚晗的腿上不只這一處傷痕。因抬起而露出的一大截皮膚上儘是些星星點點的淤青。

江北辰忽然想起紀珩東對他提起過的她曾在工地的事兒,原來,是真的。

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搭在方向盤上,過了好久他才沉沉的解釋。「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楚晗的眼睛忽然有些發酸,「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江北辰反問她。

「你不是故意的。」

江北辰看著她的側臉聲音中沒有一絲波瀾,「我說的是,弄疼你。」

楚晗的眼睛空空的看著前方,忽然柔軟的笑了起來,啞著聲音喃喃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當初你讓我家破人亡的時候都不曾給過我半分疼痛……現在……又怎麼會呢……」

江北辰聽完這話狹長的眼睛忽然黯了下去,幾乎是有些怒氣的,他扳過她的身體強迫她看著自己。

「楚晗,你一直拿這個借口到底是為了折磨你自己,還是給你跟我那幾年贖罪?」

楚晗的心頓時像被狠狠的戳了一下似的疼。眼淚一下子從雙眸里滾了出來。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對著那個凌厲的男子開口。

「江北辰,你放過我吧。」

兜里的電話在這寂靜狹小的空間里開始發出一陣陣的震動聲,江北辰隨手按了接聽鍵目光卻還是緊緊盯著剛才女人消失的方向,心裡沒由來的一陣煩躁。

「說。」

電話這邊的沈為弈把剛剛在酒店查清楚的情況一字一句的彙報給那端的人。

「今天是德茂和安達的簽約儀式,聽酒店的服務生說楚小姐是在飯桌上突然打了那個姓張的,當時好像情緒特別激動隨後就走出來了。」

江北辰聽後微微的默了下:「用酒杯?」

「對。」沈為弈心裡暗自為老闆的判斷力驚嘆了一把:「當時那個人手不太老實,可能冒犯了楚小姐。」

「傷在哪了?」

「頭部,酒杯是直接砸上去的。」

呵,江北辰聽完這話突然笑了起來,果然還是那個樣子,她生來就討厭陌生人觸碰她,十分敏感,尤其在這一點上,江北辰再了解不過了。

沒再對沈為弈吩咐什麼直接按掉了通話,江北辰開始微微低下頭,在手裡一圈一圈的轉著手機沉默著。

他以為再次見到楚晗可以像很久以前一樣做到淡漠狠心,可是從一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得不承認之前自己所有的自持與冷靜全都消失不見了。

看到她的裙擺和裸|露在外的肌膚他會惱怒生氣,看到她腿上的傷口他會不自覺的皺眉,原來,他努力讓自己與過去的千日告別,到頭來,他所拋棄的一切在見到她以後還是沒有絲毫改變。

而那個女人卻可以再見到他之後口口聲聲的說,放我走。以一種如此高傲卻又平靜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今晚這場重逢的否定。

就在一個小時前,她從他的車上下來的時候輕輕的放下了他給她裹上的外套。一個人狼狽的踏進這茫茫深夜裡。

看著她單薄的身影,江北辰還是沒能忍住的下了車。

他拿著她脫下的外套重新給她穿好一粒一粒的繫上扣子,又在外面罩上她落在酒店的大衣。把原本寒冷的幾乎沒有任何尊嚴的她包裹的滴水不漏。

他說,既然放你走,你就該是遇到我之前的樣子,一個完好的你。

他說,楚晗,你不放過我沒有關係,但是你要放過你自己。

他說,楚晗,我們以後,真的就是這樣了,從此以後,你無論生老病死,都與我無關。

在這場看似比誰冷情的戰役里,他,終究是做了輸家。

一大早,楚晗就從家裡出來打算去德茂辭職。

在經歷過昨天的事情過後,她根本就不對自己未來的這份工作抱有任何的希望。也並不期待。

只想著早早的辭了職去人力資源市場再給自己找到一份更合適的工作,畢竟,母親的病不能在等了。

趙德盯著面前這份辭呈遲遲沒有說話,兩隻手不停的搓來搓去就像是在做一個多麼棘手的決定。楚晗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不言不語。

「小楚啊,你看你,怎麼就這麼衝動呢?昨天的事兒鄭總都已經說了不追究,何況我也知道你委屈,只不過做我們這行的,吃點虧是難免啊!」

「我們這行?哪一行呢?我憑自己的能力賺錢有什麼好吃虧的,既然這一行的規矩不適合我,那就再換一個就好,您也無須為難。」楚晗盯著他手裡壓著的辭呈,清淺的開了口。

趙德有些撓頭,把手裡的東西一下子扔到廢紙筐里。「你看看你這孩子脾氣怎麼就這麼擰呢。那張總都讓你給開了瓢了還不解氣啊?好歹你在這也做了幾年,這個項目沒有你鐵定是不行,就算是要走你也把這攤兒結束了,就當是幫我一個忙。」

「趙總監,」楚晗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謝謝您對我這幾年的照顧,至於這件事,恕我真的難以從命。」

洗手間里往往是一個公司傳播八卦消息的最佳集散地。

兩個女人對著鏡子一邊補妝一邊閑聊。

「對了,我聽說楚晗今天辭職了。」

「呵,昨天鬧那麼一出可是在倆公司傳遍了,不辭職都怪了。看她平時安安靜靜的性子,只是沒想到脾氣這麼烈。」

「嗨,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她之前啊是個富家女,之前還和世廑的江少談過,後來因為家境落魄才出來工作的。」

「江少?江北辰?!不會吧!!看她的樣子也不像啊!!他不是一直和那個名模衛葶在一起嗎?」

「衛葶據說是後來才上位的,今天世廑一大早就宣布和東祥合作,跟安達一起參加這次光能源競標。」

「是嗎?我估計那我們可是輸慘了,你說咱們跟東祥是老對頭了,可是咱不如人家這事兒圈子裡誰都知道,怎麼就安達放過這次這麼明顯的機會選擇我們呢?」

「那誰知道,不過我可聽說安達的那位,他爸爸是市裡的這個」其中一個女同事對著另一個做出一個大拇指的動作:「贏這個應該很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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