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咫步隔天闕,而今從頭越 第九十章 回家

周老五一番話,倒是把眾人都說得心動了起來,幾個海風幫大佬雖然設宴款待了兩個密使,但看得出來,任誰都是心不在焉。如此拋家舍業地去到海外,的確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艱難的選擇。就算有周老五親口承諾的許多特殊待遇,眾人也都有種種顧慮。不過,外人的功夫,現在算是做到家了,接下來該如何選擇,這也不是周老五或者焦勛所能左右。

周老五頗會看人眼色,見幾人都有動心的樣子,很早便辭去休息了。焦勛和蕙娘回到客院里,因時間已晚,也沒多說什麼。焦勛睡了主屋,蕙娘在廂房裡睡下了,第二日早起,她也先去給焦勛請安,兩人倒是做足了主僕的面子。

他們這一次過來,本來是打算看看魯王殘部在山西發展得如何,勢力範圍大小等等。蕙娘本來還在想,該如何去閱看這些地下幫派的本領,不想現在有這個話茬,各幫派倒是都來和周老五接觸。有些更為忠心魯王的部屬,對去新**的事要比海風幫眾人更為熱心。周老五等人也是樂於和他們接觸,反倒是對海風幫諸人淡了下來。蕙娘也是託了他們的福,在短短的三天內將眾幫派都接觸了一遍,也為魯王當年的勢力暗暗咋舌:三教九流,從私鹽販子到青樓老鴇,甚至於說是丐幫和他都有淵源。更上檔次一點的,醫生、買賣人,還有身家清白的讀書人,私底下其實都和他有關,願意為他做事。作為一個遠離中原十多年的叛王,魯王的人望也算得上很高了。想來本人也定然是豪傑人物,只可惜蕙娘和他緣慳一面,只能聽諸位密使和焦勛,興起時說些他的故事。

當然,這些魯王殘部的本領,蕙娘卻也不一定都要一一見證,她跟在焦勛身邊和諸位幫派都接觸過一遍,其實大致上也了解了他們的勢力範圍,知道了他們能辦到什麼事兒,這也就夠了。就如同她和焦勛說的一樣,山東,始終不是她的戰略重心。眼看焦勛一時半會還脫身不得,蕙娘便又一次提出要孤身上路,到天津和桂皮會合,或是直接回京城去。沒想到焦勛不放心她的安全,怎麼也不肯答應,硬是要蕙娘等了他兩日,這才借口在京中有事未完,脫身出來,和蕙娘兩人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本以為他們還會再留你幾日的。」蕙娘既然沒能獨自去鎮定,便也放下了此事,和焦勛一前一後,看似隨意地並騎而行,因和焦勛閑話道。

焦勛道,「他們倒是有這個意思,不過,被我脫身出來,便也不追究了。」

焦勛畢竟是密使身份,總有些時候他是要和周老五等人單獨接觸的。蕙娘也未曾細問他們到底都說了什麼:他們居住的客棧人多口雜,指不定何處就有個梁上君子在偷聽兩人的對話,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為了探聽秘密,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而新**的內情,焦勛肯定也是知之甚詳,為了多了解一些資訊,他們是很可能做出偷聽這樣的事的。還不如到了這種時候,兩人並肩在官道上騎馬,放慢速度說點方言,那麼不論背後有沒有人跟蹤,肯定也都聽不去的了。

「他們難道就沒有邀你一道回去?」蕙娘也好奇地打聽了幾句,「如果魯王真如傳說中那樣求賢若渴,周老五等人也該知道如何行事的吧?怎麼客氣了一番,反而沒有下文了。」

「我這一走,你還真當魯王會留下我的家產嗎?」焦勛微笑道,「當然,我也不是說他會公然侵吞,不過那些專利費,可都是正經的金幣支付,萬事都在草創階段,那邊怎麼也不至於不把這筆錢看在眼裡的。」

焦勛臨走時,把事業託付給魯王,他的家產魯王自然能隨時動用,他回去了這筆錢就要還給焦勛。周老五等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有自己的判斷。因此客氣了幾句,焦勛言道自己還有事沒有辦完,他們也根本都懶得多加過問,恨不得他是越晚回去越好。反正焦勛的身份在大秦也是曝光不得的,就算是想要出賣新**,都不得其門而入,而且他也沒有什麼動機要把自己的一片基業親自毀掉。焦勛道,「他們連我為什麼回國都沒細問,我隨口敷衍了幾句,也就全當真了。」

蕙娘想到魯王帶著兩萬兵士,居然也真能在新**開創出一片基業。不免也有些神往,因便和焦勛道,「現在那裡,難道還真是戰火連綿、群雄並起的戰國時代?不然,那邊已經被泰西人據為己有,難道魯王還真能從他們的地盤上啃下一塊肉來嗎?」

「他可是足足從這裡帶走了兩萬兵馬。」焦勛提醒道,「還有滿滿當當的火器、兵器……他和我終究有幾分香火情分,順水推舟時,我也不介意幫他一把。現在那邊最缺的應該的確是人,而且還是當齡的女人。海風幫顧慮著有你這個生人在場,也是當著周老五的面,有些事沒有明說。他們最擔心的還不是走私偷渡的事,而是那邊的要求,是讓他們掠奪、綁架二十歲以下的少女過去,而且這個口開得還很大。這件事一個不好操辦,一個也有些缺德,他們覺得很是棘手,不知是否要答應——若是答應,這種買賣做過幾次,在當地是真的存身不住了。也等於是完全上了魯王那條船。」

**、國家上的事,是從來都講不了婦人之仁的,雖然此舉聽來恐怖,但蕙娘也明白魯王的迫切需求:如果新**那邊,是以血統來論勢力,各顏色人種不能通婚的話,那麼魯王的確是急迫地需要女性來生產下一代,不然,在幾十年後,他的基業也將面臨斷代問題。如果易地而處,蕙娘也會想方設法地從大秦購買、掠奪女性到新**去,並且鼓勵生育,力爭在二十年內,讓人口翻上幾番,人多了,又有錢,要搶佔地盤,就容易得多了。

其實,非要這麼說的話,那些被織機、蒸汽機給奪走了生路的人口,現在也算是有了去處。新**地多人少,氣候也不錯,據說那裡本來也就是高粱、紅薯、玉米、土豆的產地,這種東西產量高,最能活人了。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不如乘船闖一闖,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不過,要達成這樣的人口調動,光靠魯王的積極性是不行的,非得大秦朝廷做出倡議不可。

「看來,他是真的再不想回來了。」她含糊地和焦勛感慨,「嘿嘿,東秦……的確,東秦要能立得起來,他也是祖級人物,在這裡,費盡心思也就是個宗罷了。而且去的時間越久,回來以後勝算也就越低,都是英雄人物,算是識得時務,就算再遺憾,也許也不會回來了。」

焦勛頷首道,「在這幾年裡,他的想法可能也發生了改變。從前他覺得在新**,還是難以立得住。畢竟新**上各個殖民地,背後都有宗主國的資源,唯獨我們是無依無靠的無根浮萍,即使暫時能求得容身之地,也等到宗主國騰出手了,我們的立場頓時就會更險惡。既然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死在家門口……不過,既然那邊現在也爆發了戰爭,也許等新**獨立了以後,東秦還真能保住一份地盤了。」

「我若是他,必定會挑撥新**和泰西相爭,盡量擴大自己的地盤,同時不計代價地向大秦索要人口,」蕙娘喃喃地道,「這場戰爭要是能打足二十年、三十年到那時候,東秦說不準還真能立下數百年的基業。他的成就,也會比自己的祖輩都高。雖說畢竟是遠離故土,但天高皇帝遠——在那裡他自己就是皇帝,卻也是逍遙自在。不過,那樣的前提,卻是要有人居中說合,否則如果這裡下令禁絕人口出海,那麼他們也不可能站穩腳跟的。」

從皇上和魯王的恩怨來看,他肯答應向新**遷徙人口才怪,畢竟立國以民為本,人民都逃到海外去了,大秦的國力豈非將要被一再削弱?焦勛道,「這事,光是東秦王拿出誠意也是不夠的,還得有人在皇上身邊長期吹風。這個人甚至不能是封子綉,怎麼也得和楊首輔一個分量,沒有這種重臣不計後果地奔走促成,一旦擺上檯面也只會壞事……看定國公到了新**,會如何吧。要是能化干戈為玉帛,我也是樂見其成。新**之廣袤,甚至不下於大秦,那裡四面環海,相對孤立,又要比大秦周邊好得多了,當時我走的時候,東秦還只是佔據了靠海約一省之地,如今聽周老五說起,地盤擴大了好幾倍,那邊商業活動也很豐富,宜春號若能過去開上分號,不知有多麼賺錢……嘿,不過這樣的美事,也只能想想而已。」

「這倒也是難說的。」蕙娘隨口道,「你看人看事,一直都是不夠積極。其實現在國內的土地兼并已經是越演越烈了,地丁合一,也只能緩和一時……民間吃不上飯的人照樣還是越來越多,紅薯、玉米引進來,產量高了,養活的人多了,遊民也就越來越多。本來還能進工廠做工的,現在織廠又搞織機、蒸汽機,要的人手反而還更少。多出來的那些流民現在還能往西北塞,以後怎麼辦?我和李晟也說過這個問題,地不夠就要出去搶,不過,大秦周邊也都是難啃的骨頭,不是千里凍原、荒漠,就是高山河海、瘴氣叢林。再說國內也是問題重重,根本就沒搶地的心思。新**那裡,聽你和我說,本來不也是泰西諸國放逐罪犯的地方嗎?以後凡是流民都強制遷徙過去,國內也就太平了。這麼一來,大亂起碼又能延緩三十、五十年之久了。」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百多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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