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咫步隔天闕,而今從頭越 第三十三章 會面

這麼大的事,蕙娘當然不能瞞著家裡,她連立雪院都沒進,便直接上擁晴院去把事兒和太夫人說了。又令人去給良國公和權夫人送信,至於雲管事,倒不好單獨派人傳話。反正良國公都知道了,消息早晚要送到他手上。

不管怎麼說,他能平安從海外回來,良國公府的諸人都還是很激動的。畢竟權家計畫中,婷娘只是一個要素,少了權仲白,這計畫依然也行不通。現在雖然眼前還有重重困難,但至少計畫還是有繼續下去的希望。

「人都到了廣州,卻沒和我們家的人聯繫……」太夫人就和蕙娘商量,「看來啊,還是在生你的氣啊。」

這話說得,雖說當時氣走他的是蕙娘,但要不是長輩們的安排,她至於這麼傻嗎?現在聽太夫人的意思,這件事還是要落到蕙娘頭上去解決了,她這是當年把權仲白親自氣出去以後,現在又要把他給哄回來——這事,也就是自己人了解內情了,被外人知道了,怕不只有折騰這麼一個評語?

蕙娘輕輕地嘆了口氣,只是露出苦笑,卻沒有說話。太夫人看在眼裡,也跟著長出一口氣,她拍了拍蕙娘的手背。「辛苦你了。難得你里里外外,也竟都能敷衍下來。」

確實也是辛苦,焦家那邊,四太太身子一貫是不好的,老爺子過了去年那個冬天,身體也漸漸衰弱下去了。雖說皇上還是殷勤相請,但有時竟不能支持入宮。現在皇上派了太醫跟在身邊,動輒給侯府送醫送葯的,正在市恩呢。老太爺滿朝的門生故舊,也都給老爺子尋訪保健良方:雖說人走茶涼,老爺子從位置上退下去以後,平時訪客是少了,但龐大的影響力其實一直都沒有消褪,只是這時候留下來的,多半就都是有真交情的心腹了。

兩個長輩都病著,焦鶴老管家年前也老病了,雖有新人上位,但三姨娘、四姨娘都不是正經主子,也沒有料理過家務。蕙娘唯恐有那喪心病狂的惡仆藉機斂財生事,在府中作耗。打從開了春起,時常派人過去噓寒問暖不說,她自己也經常回家探視長輩。這是正宗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這麼兩大家子人要管,這都還不算鸞台會這一攤子事了。換做是別人,只怕三五日都支持不下來,蕙娘這裡,一年多了,卻是一點疲態都沒有,還是那樣精神十足,各處都能照管得盡善盡美不說,自己還經常抽空練一套拳摔打身體……

太夫人這句話,也算是權家上層對她這幾年表現的一種肯定,蕙娘自然要露出受寵若驚神色,她笑著說,「祖母客氣了,我也就是儘力而為罷了。」

太夫人自然不能不多安撫她幾句,她拍著蕙娘的手,軟聲和她分析,「仲白的性子,我們都是清楚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吃軟不吃硬的一個人。家裡雖然是為你撐腰做主,但由我們出面,他這不是還氣著呢嗎,一著急說不定又跑了。這夫妻,恩怨、情理,那都是說不清的,你就讓這一步,等他回家了,給他認了錯,賠了罪——再把兩個兒子帶到他跟前去。慢慢的他也就好了不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點意氣,還是不要去爭了吧。」

蕙娘也沒有太多不滿,只是搖頭道,「我怕他就是回了京,都不會回家來……說不定就在宮裡歇著了。」

太夫人一想,權仲白還在氣頭上,不回家這也是大有可能的事,她想了想,一時沒有說話。等權夫人到了,把這事和她一說,權夫人倒說,「仲白可能不回家來——他當時是跑出去的,這會沒個說法,斷不會回家來。但應該也不會住在宮裡,那裡現在是是非之地,他要不想和牛家扯上什麼關係,肯定也不會久留。再說,這孩子也有分寸,和你鬧脾氣歸鬧脾氣,回京不回府這種惹人議論的事,他也做不出來的。我看,他大有可能,是回沖粹園去住。」

太夫人忙令蕙娘,「那就快把沖粹園收拾出來,他那個醫館也有一兩年沒開過了吧?只怕是積灰了!你從府里抽調一些人過去,該洗的洗該刷的刷,把園子裡布置得舒適一些——畢竟是在外兩年多,吃著苦了!」

蕙娘苦笑道,「祖母,他最討厭別人亂動他的東西了。醫館那裡,還是等他回來了自己整理吧,至於園子里,那裡本也有下人在,傳話過去讓勤快點也就是了。您也不是不知道仲白,不喜歡生人近身的……」

她緩了口氣,又道,「這件事,在他看來那自然是只有我錯,真不行,我就去認個錯也沒什麼要緊……反正看他怎麼說吧。」

其實兩個長輩等的也就是這句話,太夫人和權夫人對視一笑,權夫人又和蕙娘道,「是了,剛才南邊的信也到了,我還沒打發給你送去呢,這會剛好給你帶過來——他們那裡又添丁了,是個哥兒。」

權叔墨同何蓮娘,在江南倒是過得有聲有色的,何總督並未因為當年小夫妻的一點爭執記恨女婿,對他很是提攜。總督總督,就是總督軍政兩界么,有了他的照看,這幾年權叔墨也是穩穩噹噹地升了兩級,按他從軍的年限和表現來說,這已經算是升得快的了。至於何蓮娘,在家沒事就只管生孩子,兩年抱三,生得很是頻密,只是上一個沒有站住,如今只算是兒女雙全。從這生育的頻率來看,小夫妻的感情應該還是不錯的。

蕙娘忙道,「回頭就打點他們送禮去,還照上次的份例吧。」

權夫人道,「也不必了,生兒生女家裡給禮是不一樣的例,生女兒按例減兩成的。你記得打點好了禮和我說就成了,我正好也打發幾個人送去給他們使。」

蕙娘揣測著,恐怕除了給孩子送養娘之外,也有給權叔墨送兩個通房的意思——權家不看重庶子,並不意味著權家男人都沒有通房。估計何蓮娘在這上頭表現不大好,權夫人不得已才要親自出手。

想到庶子,蕙娘便猛地想起一件事來,因和兩個長輩商議道,「前些日子出門時,孫夫人忽地和我提起了她一個堂妹,也是老生女兒,今年才堪堪十五歲,我當時倒沒悟過來這裡頭的意思。前兒看到幼金才明白過來,這孩子今年也十七歲了吧?也該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權夫人還未說話,太夫人已笑道,「看來,這幾家是都不大放心啊,還是孫家別闢蹊徑,想到了幼金頭上。」

「許家那是沒辦法,才剛過大祥,沒有提親的道理。再說,他們家也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權夫人卻是欣然一笑,「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幼金也長大了!你剛過門時,他才十二歲,那麼一點點大——一轉眼也是這麼多年。」

因為是庶子的關係,家裡對權幼金可說是毫無期望,幾個兄長對他也很友愛,這孩子長到現在都沒有什麼城府,因為家裡刻意培養,對仕途或是實業都沒有興趣,反而是很愛遊山玩水。十六歲從文武塾師那裡出師,勉強考了個武秀才的功名以後,便帶了兩個僕從,在京郊各處山中遊玩,哪裡險峻他就要去哪裡。等到了十七歲,他更是不得了,從家裡領了一筆錢就去華山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蕙娘也是因為這兩年來都很少看到他,所以才罕見地犯了糊塗。

對於一個國公府來說,養著權幼金這麼一個閑人,自然是不在話下,他沒有什麼紈絝子弟的習性,尚且肯考個秀才,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在京城高門的庶子中,雖不說十分出挑,但條件也很不錯,並不會難於求配。太夫人和權夫人商議了一番,便道,「孫家人辦事,從來都是很妥當的。會和你提這個姑娘,肯定是拿得出手。下回見了面,你不妨細問幾句,不過,眼下大事當前,也不要太著急了。橫豎孩子還小,拖幾年也不要緊的。」

蕙娘會意地點了點頭,太夫人不免就關心,「聽說最近,燕雲衛動作頻頻,偏偏封子綉只是一心查案,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我本預著他那裡怎都有些麻煩的,許家那個許楊氏,難道就這麼能耐,只是幾句話,就把他給買過來了?」

「這就是人家的事了……」蕙娘說,「許家只說,事情已經辦妥了,沒有留下什麼破綻和隱患。」

太夫人有些不以為然之色,到底還是權夫人更看好楊七娘,「此女心思深刻、手段老辣,說起話來有一句是一句,既然這樣說,那封子綉就不會是問題……不過,要佔她的便宜,把她算進去,這卻也難,這件事里,她可能也留了一手以圖自保。這件事,還是快些辦完,大家好聚好散的好,不然,我心裡總是不踏實——也不知道太妃去山西,是不是她的手筆,若是,那她這幾年來,手段也就更老辣了。」

許太妃去山西這件事,倒的確是讓蕙娘有點吃驚的。這個老太妃,幾年來不聲不響的,連走都走得這麼低調,好像真就是退出了這個勾心鬥角的圈子,一心一意守著兒子過日子一般。可臨走前把寧妃介紹給老關係,這舉動又令人捉摸不透。聽權夫人這麼一說,她便道,「您還真別說,她去山西,也許還這就是許家的意思。他們是想把太妃給摘出去吧……」

三人坐在一起說權仲白,肯定是把下人都摒出去,說起話來可以放心大膽,不虞被別人聽去的。所以權夫人話也說得很直白,她搖頭道,「這是一層,還有一層,也是迫寧妃出面和牛貴妃去爭的意思。我看這是想把楊家給拉下水,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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