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咫步隔天闕,而今從頭越 第二十章 疑惑

「鸞台會在各地分部,根據需要隨時撤換,一切以花名冊上為主。我們也不大清楚具體的人事分布,但鸞台會大致的構成還是可以給你交交底……」

「你聽說過前朝的錦衣衛吧?包括本朝的燕雲衛,燕雲衛其實就是照抄了錦衣衛在明面上的構成,他們有專司打聽消息的斥候部,從物價到敵情,都歸斥候部,還有專司監察百官的監察司,聽命於皇命隨時查案的緹騎司,有專管宗室藩王謀反事的揚威司。分工還是很分明的,但說來好笑,錦衣衛真正的暗部精華,他們李家是半點都沒有學去。鸞台會前身,其實就是接受了錦衣衛暗部的底子,暗部分了幾種人,一種是當地最樸素的老住戶,三教九流都有,從白蓮教教民到當地商家望族,甚至是乞丐無賴,只要他這營生是代代相傳,隨著家業傳下來的就還有他的身份。有些眼線是從前朝一直埋伏到了現在,只要人還在名冊上,那就得聽會裡的吩咐做事。這種線民,即使分部撤銷了他也還在當地工作,沒有什麼大事,一般不令他們走得太遠。這是祥雲部。

「還有瑞氣部,這就是四處機動可以隨著同仁堂、昌盛隆隨處調動的夥計們了,他們是鸞台會的中堅力量,承上啟下,聯繫當地線民的事,一般都要著落到他們來做。有個夥計身份遮掩,去哪裡都是名正言順,這些人多半也都是我們族裡的子弟各用化名出面,會裡還有一些江湖人士,一些教民,多半也就能做到這一步,再往上就很難滲透進去了。」

「第三種人,便是頭往褲腰上掛的亡命之徒了,走私火藥也好,暗殺勒索也罷,靠的都是他們,這種人一般都由我們族中兵丁,帶著那些只帶刀不帶嘴、只問錢不問名的賣命人,人數雖不多,但卻有大用,名字也吉祥,清輝部。這兩條線的人才補充,就是生庵叔祖在管。」

「第四種人,是專司打聽消息,串聯各府下人的香霧部。這一部分了南北,北邊歷來都是國公府掌管,南部是這幾年發展起來的,還歸在世仁手上,但總歸來說,消息都要匯總到京城,再從京城送往白山。以上四部,只有祥雲部是固定不變,其餘三部都是活動人,哪裡有需要,調撥過去就是了。族裡有什麼想法,傳給會裡龍首,龍首再往下分派給各地鳳主,鳳主自然想方設法地去辦。這魁首和鳳主,代代都只有自己人能夠擔任。如今會裡也不過就是十七名鳳主而已……老太爺兼了龍首但不管事,因此各地鳳主實際上又各自尊奉南北部的大管事,你此番回去,人在京城,應當來說是能爭取到京城鳳主的位置——這個位置,也已經空置了有好幾年了。但具體如何分派,還得看世的意思。」

「會裡要往上抬舉你,也需你自己能夠服眾,一步登天,那是不能的。十七個鳳主都不是簡單人物,你總要一步一步紮實地走……老爺子把鳳主印給你,也算是對你的一番肯定,回京以後,你且只管把這個給世看,他若還把老爺子放在眼裡,自然會為你安排個妥當的位置的。往後,就得看你自己的表現了。」也不知是否卜算有靈,鳳樓谷今日天氣的確特別好,明媚的日光灑在祭壇之上,令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蕙娘垂手而立,恭敬地聽著幾位耆宿的長篇大論,心裡卻還在回味著昨晚權世敏的一番話語——她越想越覺得很有意思。走足了七年的背字,有朝一日忽然得了一絲好運,她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了。——雖說權族不可能沒留暗手,但從一無所知,到忽然間成了鸞台會的什麼鳳主,不論權世敏作何用意,起碼現在蕙娘是實打實地看到了好處,找到了打開局面的契機……

怪不得人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兄弟一旦內鬥起來,得到好處的只可能是外人。有權世敏這一番話,甚至連玉印都可以不要,蕙娘就覺得自己這一次東北沒有白來了。更別說有玉扳指在手,她在京城打開局面的腳步,就又能快得多了。不論權族和國公府私底下如何各懷鬼胎地互相猜忌、算計,今日的祭祖儀式,還是辦得很風光的。

從一些細節來看,他們沒有因為權仲白不在,就虧待了蕙娘,反倒是以她為忠心,貨真價實地開了祠堂,舉行了祭祖大典,真拿她這個入門幾年的外姓人當國公府的主母來看了。幾個長者一併圍觀諸人,都穿著隆重,反倒是蕙娘,只還做樸素女裝,沒有怎麼打扮:今日,她也是唯一一個出席祭祀的女子,餘下女流之輩,按例是不能參與這樣典禮的。

開了祠堂,祭祀了祖先,她給祖宗喜容牌位磕了頭上了香,依的還不是媳婦身份,而是以權仲白應行的國公府宗子身份來行禮——這都是按老族長的吩咐來行事,蕙娘也能從身旁諸人的表情中,讀出微妙的驚訝和不以為然……但她並不曾在意,心中反而有幾分舒爽:雖說這也不是什麼好事,但終究,縱是女子身份又如何?有本事,最重男輕女的地方,都要把你拿出來特別對待。

隨著輩分最長的權生庵,鄭重其事地將權仲白和蕙娘的名字,記入到權族國公府一系名下,國公府二房的承嗣身份已是板上釘釘,除非他們家男丁全都死光了,否則也不大可能發生什麼變化。祭祖大典也就告一段落,谷中自然加開宴席,款待眾高層,連一般的兵戶今天都有酒喝。這也是給足了國公府面子——也不知是因為大典,還是因為老爺子賜下的那枚玉扳指有了寓意,就連這幾位族中長老,對蕙娘的態度都不太一樣了。

雖說她是女眷,但今番回來也是代表了權仲白,這一次大典宴客,蕙娘便在耆宿們桌邊單設了小桌吃飯,席間權生庵便問她,「這季青的事,在我們這裡也激起許多議論,聽說他到現在都沒有音信,可是真的?」

蕙娘無奈道,「的確是不知他的下落,他失蹤得極為離奇,同大變活人似的。我們現在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爹為了這事,也是急得白了頭。」

「左右你們都依規矩辦事,季青對會裡的事,能知道多少?就是跑了那也只是跑了,還壞不了什麼事。」權世敏此時對她態度已變,態度倒甚是寬大,還反過來安慰蕙娘。

「跑得了一時,還能跑得了一世?他從此安分守己那也罷了,若是興風作浪,侄媳婦你自然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他了。」雖沒有去找,但也猜得出來他現在和達家沆瀣一氣,不知在圖謀著什麼。

蕙娘沒有說話,倒是權生庵在一邊插話,「他娘和他同母的哥哥還在府里,左右也不能反過來把自家給賣了。現在名分既定,再不能更改,對自家兄弟還是要懷柔一些為好。以後若是見到了,能勸他回來還是讓他回來吧。」

眾人也都道,「是這個理,從前爭鬥得再激烈,一旦定下來了,便不能再彼此敵對了,都是自家兄弟,沒有隔夜仇的。」

蕙娘只是微笑,卻不搭話。

權世敏也笑道,「季青手段是難看了點,侄媳婦要看著不順,把他送回族裡也好。讓他多讀讀書修身養性,娶妻生子沒了火氣了,再出來做事,那倒更把穩。」

眾人也都知道,權季青以前意圖毒殺蕙娘,兩個人之間著實是有一番仇怨的。也就不幫著權季青說太多好話了。

又吃了幾杯酒,權生庵便關切起族裡扳倒牛家的計畫,「這件事辦得怎麼樣了?」

說實在,蕙娘回來本來也就是為了這事,沒想到老族長根本就沒過問,輕飄飄解釋了幾句局勢,權世敏就再沒異議了。

蕙娘也頗為佩服老族長的手段,聽權生庵這樣說,她借勢起身就要給權生庵、權瑞邦賠罪,「當時仲白不懂事,無意間倒是把這事兒給攪黃了……」

權生庵等人都道,「這也怪不得他,不知者不罪么。」

權生庵更是若有所思,「只是仲白也夠有本事的了,和家裡這麼格格入的,還能打聽到這許多會裡的消息,他如何能截到那批貨的,連我們都不甚瞭然。燕雲衛里的內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世安更是糊裡糊塗的——」

他看了蕙娘一眼,蕙娘忙道,「這我也真不知道,想來,皇上那裡總是一直有人在追查工部那場爆炸案的了……」

權仲白這匹倔驢,還能被強行捧上世子位,也不能說不是因為他的一手好醫術。也就是因為這手醫術在將來要發揮的作用,大家對他都很寬容,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再問了,只是都囑咐蕙娘,「要把他管牢了,只是也萬勿泄漏一句,開口的時候還沒到哩。」

現在大家說開了,蕙娘也淺笑道,「還想問問這工部爆炸的事呢,我們都猜是毛三郎下的手,只是不曉得,這功臣如何後來又反被人割了頭顱——」

眾人對視了幾眼,還是權瑞邦笑道,「工部那件事,原本是三郎帶著兩個死士做的。當時出了一點差錯,他也受了重傷,萬幸也無人識出破綻,只有仲白,揪住了小尾巴一直都沒有放。我們也不願和仲白做對,便讓他轉去運送火器了,沒想到他立功心切,人又悍勇,當時一遇襲,只想著和敵人同歸於盡,沒料到反而誤傷了仲白……消息傳回會裡以後,季青勃然大怒,親手砍了他的頭為仲白報仇——此事,世原原本本都和我們說了。季青是衝動了點,但反正三郎暴露兩次,也沒什麼大用了,我們也沒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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