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願以綠綺琴,寫作 第三十二章 輕薄

從小練就了一身的功夫,就是怕有朝一日出現這樣的情況,純以蠻力對抗時,蕙娘竟無力保全自己。可沒想到頭一次遇到這樣的衝突,蕙娘就因為身上有孕,還真不敢提氣動武,恐怕損傷胎兒。好在那人的動作也並不粗暴,他似乎極為熟悉地形,拉著蕙娘的手,在迴廊上三繞兩繞,已經將她帶到了一處假山石後面,雖然和人群只隔了一塊石頭,隱約還有光遙遙透過來,但被重重花木遮擋,只怕丫頭們要找到這裡,也得費一番工夫了。

那人才停下腳步,蕙娘便已經狠狠將手抽出,壓低了聲音怒道,「權季青,你發神經病啊!」

權季青倒還有點風度,不曾繼續武力壓制她——很可能也是不想把她給逼急了,他退開一步,語調居然還挺從容,甚至隱隱帶了一點笑意,「今兒下午的話,沒有說完嘛,我性子急,等不得明日了,冒犯嫂子也要借一步說話,嫂子你可別和我較真……」

話雖輕描淡寫,可兩人心裡也都明白,深夜這樣把蕙娘拉到一邊,甚至要以肚裡孩子來威脅,權季青和蕙娘之間,根本是已經形同翻臉了。起碼,他是已經承認了孔雀聽到那一番話的真實性,承認了他從前私底下,是有對付二房的計畫。

蕙娘撫著手腕,先不理他,她踮起腳尖張望了一番迴廊,見幾個丫頭並未慌亂、聲張,從燈籠來看,已經靜靜在周圍開始尋找,她心下稍安,沒好氣地回答權季青,「什麼事?聽不懂!有什麼事,你當著爹娘的面問我,當著你哥哥的面問我好啦,這麼黑燈瞎火的,我什麼都聽不懂!」

權季青呵呵一笑,也不和她多嘴,手一撥蕙娘的手臂——她下意識一直護著肚子呢——就要往她小腹摁去。蕙娘忙雙手抱住肚子,就是這一下分神,已為權季青所乘,被他連推幾步,脊背頂到石上,徹底落入被動,他二話不說,低下頭便尋到了蕙娘的雙唇,毫不客氣地熱吻了上去。

和權仲白不同,權季青的吻是極為急切、極為野蠻的,這倒不像是兩情相悅時的挑弄、嬉戲,而像是一場用唇齒髮動的小型戰爭,不管蕙娘如何激烈的掙扎,他只是捉住她一個弱點——不敢太動肚子,便到底還是把她給壓制住了,畢竟是男人,身強體壯,他甚至還能騰出一隻手來,死死地捉住蕙娘的下顎,使她無法逃脫……

這火熱、濡濕、狂野、危險的吻,似乎足以點燃任何一個女人的情慾,在這極為不恰當的時間和地點,與這極為瘋狂的情人暗中熱吻……沒有人不愛好刺|激,就是最嚴謹的淑女,心裡恐怕也未必沒有這樣的幻想,蕙娘當然也只是個人,要說她沒有被挑起絲毫,那就有點矯情了。可她畢竟是焦清蕙,她也要比一般的女人更危險得多。

雖說唇瓣已被撬開,可她牙關依然緊咬,權季青只能舔吻著她的貝齒,甚至是想要封住她呼吸的通道,迫使她啟開牙關。這激烈的爭鬥持續了不過一會,便似乎已經見效,蕙娘喉中嗚嗚幾聲,終於無奈地張開口,權季青便立刻把握機會,纏住了她的香舌,盡情地掠奪了起來——

「嗷!」他忽然後退一步,吃痛輕呼——若非到底還有幾分理智,只怕就是這一聲,便足以將丫頭們招來。權季青有幾分惱怒,「你知不知道咬斷舌頭,是會死人的!」

「死了正好。」蕙娘吐了一口唾沫,使勁拿手背擦著唇,「咬死了你都沒出說理,你再碰我一下,就等著嘗嘗王氏鴛鴦腿的滋味吧。破上這孩子我不要了,也得教你識得看看別人的眉高眼低!」

比起她的凜冽,權季青倒是沒那麼大的氣性,他的態度又軟和下來了,聲音里甚至還帶了點笑意,「我知道嫂子心狠,嫂子咬得死我的。不過,這會您怕也不想著立刻就叫人,能靜下心來和我好好說幾句話了吧。」

激吻、掙扎,肯定都會留下痕迹,就算妝容衣飾上的痕迹能夠遮掩過去,可權季青這小孽畜咬得這麼用力,這會她雙唇生疼,肯定都已經腫了,一時間肯定沒法見人……蕙娘也被這個小無賴鬧得有點沒脾氣了,她沒好氣地道,「你還想知道什麼?懂不懂聽人話?這燈籠是我院子里的,又有一個丫頭被我打發出去辦事了,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明白?不明白,你就不會自己想想?」

權季青聲線沉了一點,「立雪院被你把守得太好了,這幾年來,漸漸的消息連一點都傳不出來。去年冬天那事以後,就更是如此,跳水的那個,真是你身邊的孔雀嗎?」

這是在疑她的布置了,蕙娘不免也有幾分好笑:特地把孔雀調走,果然令權季青疑神疑鬼。孔雀聽到了多少,又聽出了什麼,需要她如此慎重對待呢?他越是聰明,就越是免不得要思量、猜度,而一個人要是想得太多了,行事就很容易露出破綻……只是千算萬算,到底還是算漏了一點——這個小流氓,真是膽大包天,才受了一點激,就瘋成這個樣子,居然干出了半夜挾持的事情!

「聽到多少,你自己去猜。」她沒好氣地說,「怎麼,我不說,你還真能把我殺了嗎?」

其實關鍵還不在於她說不說,而是說出來的話,權季青是否能信。蕙娘忖度著,他這番舉動,無非就是想鬧清楚那丫鬟究竟是不是偷聽到了他的對話,又聽出了他的聲音。現在這兩個問題,後者答案已經可以肯定,至於前者么,那一番說話也證明不了什麼。在權家這樣的大環境下,做弟弟的算計哥哥,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再說,沒有絲毫真憑實據,蕙娘也不可能指控他什麼,頂多日後提高戒備而已,現在兩邊都等於是把臉給撕破了,這麼一點小事,權季青也大可不必如臨大敵,過分著急上火。

「殺?我怎麼捨得殺。」權季青又笑了,他伸手想摸蕙娘的臉頰,蕙娘含怒一掌拍出,倒是用了幾分真功夫,好在他收手還算快,沒被她擊個正著。「其實這一次,也就是想告訴嫂子一句話。」

雖說星光黯淡,蕙娘只能隱約瞧見他面容輪廓,但隨著聲音中的慵懶笑意,她還是輕鬆地想像出了他現在的表情:在陰沉後頭,又有難言的誘惑,充滿了說不盡的曖昧風流……

「曾經嫂子說過,像你這樣的人品,也只有天下最優秀的男人才能配上,」他的聲音沉了下去,「這話實在不假,當時您還問我。」

隨著遠處燈火漸漸接近,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蕙娘,讓自己能夠繼續掩藏在暗影之中,「問我權季青何德何能,有什麼本事,能夠將您這株名貴的蘭草收歸苗圃之中。當時時機還不成熟,如今我倒是可以告訴嫂子一句話:雖然現在,我還比不上二哥,但二哥老了,我還年輕,假以時日,我不會比他差上多少。術業有專攻,二哥能救多少條性命,我就能殺上多少條……」

他幾乎是貼著蕙娘的鼻尖,咧嘴一笑,欣然道,「救人是功業,殺人也是功業,嫂子你說,是也不是?」

蕙娘怔然望著他的雙眼,幾乎遺忘了這過分接近的距離,權季青睫毛微顫,他垂下眼,看似十足純情,漸漸地縮短了兩唇間的距離……

「去年冬天,立雪院的那枚人頭。」可就在他吻上的前一刻,蕙娘開了口,她的語調冰一樣冷靜。「是你丟的吧。」

權季青失望地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撐著蕙娘頭兩側的石面支持自己,微微矮下身子,一面是支持自己的平衡,躲過燈籠微光,順帶著也就把蕙娘困在了他的臂彎中。

「嫂子你有證據嗎?」他懶洋洋地道,見蕙娘緩緩搖頭,便又和聲道,「沒有真憑實據,感覺再強烈,也是當不得真的。不過,嫂子不愧是跟著老太爺修道的人,果然是靈性十足——」

「你覬覦我,沒什麼話說。」蕙娘忽然感到一陣惱火,她冷冷地道,「可你對你哥哥也太狠了點吧,你哥哥對你,一向都是很不錯的。連他你都能這麼狠,你還指望著我能心甘情願地跟著你?」

「我從未指望過嫂子能心甘情願地和我在一處啊,到時候,在不在一處,那可就由不得您了」權季青怡然道,「但有句話您說得不對,二哥待我不錯,我對他可狠不起來,我心裡可愛他呢,知道他受了傷,我好不開心。這不就立時給他出了氣,報了仇嗎?」

蕙娘嗤之以鼻,她正要駁斥權季青的說法,可再一細想,幾個細節融會貫通,她不由啊地一聲,輕呼了起來。

權仲白遇襲的經過,她是知道全部細節的。在車隊遇襲之後,毛三郎估計是私底下布置了一條引火索,想將火器炸開,毀去痕迹之餘,也能重創敵人。之後又詐死伏在雪地之中,伺機行刺權仲白,這一切或者可說是車隊主使人的命令,但以當時的情況的緊急程度來看,也很可能是他自己的主意……

這個主意,直接導致了權仲白遇險受傷,之後那一顆人頭,把眾人嚇得魂不守舍,收足了警告的效果,可蕙娘一直都沒想明白,為什麼這顆人頭,就非得是毛三郎的人頭?他都已經成功逃出密雲,回到組織報信了,這麼能幹的一個人,只為了警告權仲白,就這麼殺了?

雖說心底已經或多或少,把權季青認作個瘋子,也知道和一個瘋子說理,是天下最無謂的事情。但蕙娘依然不禁一陣頭疼,她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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