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東風壓西風,龍虎勢難休 第十九章 相親

雖說江媽媽在教導中多次提到,「練得手上工夫硬,不如一條舌頭巧」。可蕙娘自己是有潔癖的,這吃飯喝水的一雙唇瓣,叫她去碰別的地方,她總是剋制不住,覺得有些噁心。再說,權仲白從未用唇來觸過她身上任何一處,她知道他也是生性好潔,便越發覺得這唇舌相接的事,估計也就是一般世人會察覺得出樂趣了。心安理得,她便跳過了這唇上工夫,從未修行。直到此刻雙唇相接時,她這才……

唉,她的確也什麼都想不了了,兩處柔唇一碰,她連心都要跳出胸口。這同劍及履及,真箇銷魂相比,又是極為不同的感受,權仲白冬日會用口脂,是他自己配的油膏,無色無味,可碾在唇間,卻是如此柔滑。他輕輕地蹭了蹭她的唇瓣,便伸出舌來往裡去挑。那軟而韌的舌尖一觸唇面,蕙娘便驚喘了起來。

「我……」她才啟開唇,那舌尖便跟著溜了進來,要出口的話,最終便也只能化作了一聲輕輕的嗚咽,「嚶……」

權仲白的動作和她一樣遲疑,他輕輕地咬著她、嚼著她、吮著她、品著她,他的鼻子別著她的,額頭印著她的,這從容不迫的、溫情的唇舌交接,竟似乎比真正的交媾還要更誘人。同那純粹追逐歡愉,多少帶了些比試意味的舉動不同,這纏綿繾綣的吻,就像是一粒含不化的糖,她怎麼舔怎麼吮,甜味都全舔不完……

直到權仲白往後撤開,蕙娘才發覺她已經不知不覺,從躲閃變作了索取,她雖食髓知味,可卻也有些不好意思,別開眼去,不敢和權仲白對視,一開口,聲音嬌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嗯……這就完啦……」

噯,分明不是那意思,可聽著卻挺埋怨的。就算看不清權仲白的臉,她也能感覺到他的笑容。他又俯下身來,在蕙娘耳邊戲謔地說,「你得學會換氣,不然,你會喘不上氣——」

蕙娘懶得聽他廢話,她收緊手臂,將權仲白扯了下來,又印上唇去,成功地封住了這張討人厭的大嘴巴。

「你上來……」過了一會,有人氣喘吁吁地說,聲音能滴出水來。「我……我頭偏得酸……」

「那你得把腿分開,不然,壓著肚子——」權仲白低聲說,「噢!」

他不再說話了,屋內一下靜了下來,只有兩道清淺不定的呼吸互相吹拂,還有些輕輕的衣衫擦動之聲,再過一會,權仲白有點驚訝,「啊,這麼——」

「不許說!」蕙娘的聲音立刻就跟了上來,她似乎有些羞憤,「誰讓你一直、一直親……」

「我可沒有一直,」權仲白說,「好久沒碰這了,疼嗎?」

蕙娘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是從喉嚨里跳出來。「不……不疼,嗯……」

她今天特別羞赧,抽了一口氣,如泣如訴,「可,可,別傷到你兒子……」

「嗯,就進去一點,不至於的。」權仲白的聲音也低了下來,「你要覺得不舒服了就說,不要忍著……」

可接下來,也就再沒人說話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蕙娘的臉一直都是紅的,綠松昨晚沒有當班,自然很是詫異,還是石英拉著她說了幾句悄悄話,她這才明白過來,免不得要調侃蕙娘,「您這是唱的哪一出,怎麼戲服還沒換呢,就畫了臉啦?」

蕙娘白了她一眼,眼波流轉處,連綠松都看得呆了一呆,她指了指身側的小几子,「坐下來說話吧。」

綠松今天過來得晚,自然是有原因的。昨天在擁晴院見到達家人,蕙娘回來和她叨咕了幾句,她哪裡還不明白該怎麼辦?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問梅院不是四太太的謝羅居,有些消息,沒那麼快傳到立雪院的耳朵里,少不得,得費一點工夫。

「聽說,把兄弟姐妹們都叫過去。」綠松沒有坐,她站著給蕙娘斟茶,「的確是有用意在的,貞寶姑娘雖然是進京發嫁了——可丹瑤姑娘不是還沒有說人家嗎……」

倪丹瑤相貌中上,家世也只能算是中上,她父親沒有官職,祖父是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退下來的。近三十年來,家裡在朝堂上的話語權是漸漸地越來越小,憑良心說,這一次選秀,要能中選,多半是撞了天大的運氣,投合了皇上的眼緣,泰半可能,還是陪太子讀書而已。

這要說給叔墨,那三少夫人比起兩個嫂子來,各方面條件就又要輸了一籌啦。蕙娘眼神一凝,「說起來,娘的娘家,和倪家也是沾親帶故的……難道,這門親事,還是她親自為叔墨物色的?」

「這就不大清楚了。」綠松說,「不過,幾個兄弟,似乎也都是因為這個被叫過去的,還有兩位姑娘,也就順便跟著見一見親戚了。」

這樣一說,倒是什麼都能解釋清楚了。蕙娘似笑非笑,「娘也算是疼三弟的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還特許他見上一面。」

她不再介意達家的來意,而是讓綠松坐下來,「正月里,當歸特地來給我請了幾次安,問了幾次好。你跟在我身邊,也見了他一兩次,心裡覺得如何?」

綠松沒有說話,蕙娘嘆了口氣,「大姑娘,你到底要挑到什麼時候,當歸不行,陳皮也看不上。再這樣挑下去,人都要老啦。難道和江媽媽一樣,老了以後做個燕喜嬤嬤度日?」

沒等綠松回話,她就半強迫地下了結論,「這可不成,我還等著你成親以後,做我的管家娘子呢——最好還是快些生個娃娃,有了娃娃,你就能做二小子的養娘了……」

以蕙娘的為人,能把話說到這裡,已經算是非常給綠松面子了。綠松垂下頭去,輕聲道,「那就由您給我做主,您覺得當歸好……那就是他吧。」

她現在這個態度,就算和當歸成了親,恐怕夫妻之間也不會太和諧。蕙娘有點生氣,「你能自己挑人,已經要比你主子幸運了,這份福氣得來不易,還要這樣糟蹋……你回去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就別到我跟前來。」

這個倔丫頭,居然還回了蕙娘一句,「可您現在和姑爺,不也是和和美美的,一天見不著他,您就不得勁兒……」

蕙娘城府再深,至此也不禁眉立,綠松不言聲,跪下來給蕙娘磕了個頭,轉身就要退出去,人都到門口了,蕙娘一聲斷喝。「你回來!」

她換了口氣,「別人不明白我,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從沖粹園出來,我是珍珠離了蚌母,心裡慌得都踩不到地了。你常常為你姑爺說好話,可你想著沒有,就因為他一點都不配合,平時根本就不管內事,這都快一年了,咱們在府里,連個知心人都沒有。元月好說是沒有回去,不然,在爺爺跟前,我簡直都沒法交待……」

國公府水太深,三個長輩連帶大哥大嫂,甚至連底下弟妹都不是省油的燈。新嫁娘攜巨額陪嫁進門,哪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要收買人心,手段難道不多?可立雪院硬是全忍住沒使,放長線釣大魚,從僕役們的婚配開始,漸漸地就融進府中去。也因為如此,姑娘對身邊陪嫁們的婚事,是特別上心的。可到了如今,也就說成了石英、孔雀兩門親事,事關權家生意的陳皮、當歸,根本就沒能在蕙娘的陪嫁里找到各方面都相配的可心人。人家雖然是權神醫手底下出身,可誰也沒說他們不能投靠別人。姑娘又承諾了姑爺半年不能出手,想必半年以後,姑爺也一定會事事掣肘,不讓姑娘放開手腳……能不能把這兩個年輕管事籠絡過來,幾乎就關係到了昌盛隆一案的真相……

到底是昨晚剛剛採補過陽氣,今日姑娘這一番話,說得真是精彩,綠松真有點過意不去了,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反而挑剔起蕙娘來了。「就跟在您身邊見了幾面,這哪看得出為人。怎麼說,也得說幾句話……才能定奪吧?」

她一個做丫頭的挑剔主子,主子還被挑剔得唇角含笑,蕙娘往後一靠,「你肯發話就好,死妮子,害我揣著孩子,還為你多操了多少心!以後你出嫁,打發給你的陪嫁箱籠,就比石英少!」

綠松微微笑,看著一點都不在乎,她站起身又要出屋子,蕙娘還喊她呢,「回來,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就老要走。」

「姑爺回來了,我再待著,礙眼。」綠松指了指窗外,她掀起帘子,給權仲白行禮,「姑爺。」

說著,就撂下帘子出了屋門。蕙娘靠在炕上坐著,見到權仲白,不知怎麼,她有點臉紅,竟不能直視相公,「回來啦。」

權仲白自己解開大氅,拍了拍上頭的雪痕,忙忙碌碌地,也沒有直視蕙娘,「嗯,是小牛美人請去扶脈……她又有喜了。」

這個又字,很見文章。小牛美人進宮也沒有多久,膝下猶虛,似乎也沒有小產過。蕙娘一時,不禁一怔,她忘卻了羞澀。「這件事,同家裡說了沒有?」

「暫時都不要往外透露。」權仲白在她身邊盤腿坐下,拿過蕙娘的手摸了摸脈門。「哦,脈象挺好,看來,孩子沒受什麼打擾。」

這句話,說得太有玄機了。蕙娘的臉唰地一聲就紅透了——她雖然不反對追求快樂,也不以床笫之歡為恥,但那是建立在兩個人都健康正常的情況下。為了這片刻的歡愉,冒著驚動胎氣的險,這事兒,怎麼說,怎麼都透著那樣短視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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