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東風壓西風,龍虎勢難休 第三章 通房

雖說沖粹園本身已經足夠精美,但要接待權季青、權瑞雨兩個客人,怎麼都要做一番準備,綠松不在,石英順理成章,接下了這份工作。蕙娘順便就把管事的任命給定了下來。

「你爹專管同宜春票號聯繫,等他從山西回來,我還有一些事交給他做。」蕙娘一邊翻看花名冊,一邊滿不在意地和石英閑聊,「至於其餘那些莊子,也不指著他們掙多少錢,就讓香花他爹、螢石表哥一家,方解的叔叔……」

她陪嫁過來的下人不少,能受到重用的,要麼是可以絕對信任的關係戶,或者就是手段靈活才能過人,憑本事吃飯之人。蕙娘的陪嫁需要經營的就有十幾處,如她在小湯山的溫泉別業、在京郊密雲一帶的田莊等等,也需要人維護。自然是各有事做,不愁吃閑飯,可真正最出息的,那還要數跟在主人身邊運營家事的大管家,又或者是獨領一門重要生意的門人管事。焦梅拔去頭籌,看來大有往大管家之路發展的苗頭,石英一家對蕙娘都是感激涕零,石英說話,要比從前更直接一些,她挑了幾處毛病和蕙娘商量,「別人都好,石墨那位表哥,才剛簽了契沒有多久,他從外頭進來的,那肯定是圖咱們家的利,讓他去鋪子里管事,會否用心不純之下……」

「那就要看他做帳的本事了。」蕙娘微微一笑,「現在究竟是無人可用,家裡帶來的人,就只有這麼多了,也不能一下就把能人都給帶走了……你家那位,又要在少爺那邊做事,不然,讓他過來管事也好,給他個大管家做。」

桂皮走的就不是內宅管事路線,石英不以為意,「您這話要被他聽見了,他怕是樂得能睡不好覺……先頭聽人說,這府里的下人們是兩年一放,咱們剛好錯過了去年的那一輪——」

和聰明人說話,的確省心,蕙娘笑了,「是啊,桂皮同我提過了,他們這一批小廝,連上一批的當歸、陳皮,現在藥鋪里做二掌柜的,都還沒有說親呢。正好等到明年七八月,大家一起辦婚事。你的那些小姐妹們,也能自己從容物色,看準了誰,好和我咬咬耳朵了。」

這還是蕙娘第一次這麼直接地談到丫頭們的歸屬,石英眉頭一跳,她隱晦地問蕙娘,「這消息,也要和綠松送一份吧……」

蕙娘不禁一笑,「不著急,你先自己知道,這件事,還得和相公商量著辦。」

能在蕙娘身邊立足,沒有簡單人,很多事根本就不必明說,大家心裡也都是有數的。石英有些吃驚,卻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她還以為,以少夫人的做派,自己沒有幾個嫡子傍身,是決不會抬舉通房的。畢竟,避子湯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十有八九,喝過了就難以懷孕,即使能有個孩子傍身,那也多半是先天不足、過分孱弱。一般來說,家裡是會給特別準備幾個美貌而溫順的丫頭,來充當這種通房。真正要做女主人臂膀,能在嫡子後生育一兩個庶子庶女,被抬舉為姨娘,預備著壓制女主人三十歲之後家裡新進那些小妖精的,才是真正的心腹。

可以自己這批丫頭的年紀來說,要等到那一天,怕是就熬得久了點……可抬舉可不抬舉,就得看男女主人的心意了。綠松被留在立雪院,第一個最羨慕的人就是孔雀,可她是不敢和綠松爭的,她沒那個本事。可現在,看少夫人的意思,是要由著姑爺自己挑……

「底下一批替補上來的小丫頭。」石英就把話題給轉開了,「這些年冷眼看著,也頗有些伶俐的。改明兒,我令她們也進屋裡來,由您親自看看?」

蕙娘一點頭,就不再說這事了,石英也不敢再提。當晚,權仲白沒回香山,第二天一大早,蕙娘打拳回來,就看到石英領著幾個小丫頭,在收拾堂屋裡的陳設。

堂屋裡的擺設,也就是取個身份,貴重雖貴重,可沒有多少愛物,也算是很適合的考題了。蕙娘籠著手,站在門邊看了一會,見其中面目平凡手腳利索者有之,神色嬌憨面容俏麗者有之,便不禁微微一笑:這個石英,辦起事來還真是滴水不漏。

一如蕙娘所說,寧妃根本不可能過分糾纏她的表現,也就是多說一句話的事,她要大做文章,反而顯得自己心胸狹小。權仲白在京城多滯留的一晚,倒是因為大少夫人。他非但給大少夫人開了方子,還為她親自挑出上等藥材,難免就耽擱住了,第二天回來,便埋怨蕙娘。「你背著我答應這麼一回事,也不和我說一聲。」

「事關大哥大嫂,再怎麼小心都不過分的,你難道還會說不?」蕙娘小小刺權仲白一下,見權某不悅,她心情就比較爽快。「再說,脈是你把的,方子是你開的,葯是你挑的。三關你都把住了,大嫂要再出事,也賴不到保胎方子上啦。」

千求萬求,求來的這一胎,大少夫人怎麼可能會故意出事。當然,權家規矩如此,別人是否有想法,那也是不好說的。這些糟爛污,權仲白不是不懂,只是厭惡,他搖了搖頭,情緒有點低沉。「只盼著大嫂一舉得男吧,這樣,家裡也就安定得多了。」

說到末了,還要瞪蕙娘一眼,蕙娘也以白眼回敬,「定下你們家規矩的人,又不是我……你看我幹什麼,還不如去看你爹、你娘、你祖母,誰要他們把我說給你的。」

兩個人把話說開了,倒也不是沒有好處:從前蕙娘要噎權仲白,也就只能委委婉婉、隔了一層皮來捏,現在她盡可以直指核心,照樣說得權仲白無言以對。權某雖然不快,但亦真找不出話來回擊。他恨恨地進了凈房,再出來時,又免不得好奇地問,「你平時一個人在院子里,都忙些什麼,我聽甘草說,昨天他過來的時候,那個燕喜嬤嬤正給你上課呢……」

「噯,反正受用的人是你。」蕙娘意興闌珊,「問那麼多做什麼。再說,今天先生不大高興,還敲打了我幾句……她親手做出來的練習器具,居然丟了。」

「丟了?」權仲白大為關心。「你這麼鬧不行啊,從前沖粹園雖然人口少,可也從來沒丟失過一點東西。怎麼現在四處看著井井有條,反而還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失落了!」

「這有什麼重要的。」蕙娘不禁失笑,「不知道的人,還當你真的寬不盈寸呢……就別人看著了,不也只有羨慕的份嗎?」

見權仲白的眼神,在她口手之間遊走,她紅了臉,「看什麼!——死郎中,倷成朝伐想好事。」

她雖然明知權仲白的癖好,可也只有心情極好,又或者想要調戲他一番的時候才會祭出這一招來,權仲白面上一紅,有點狼狽,「焦清蕙,你就不要被我抓住你的癖好。」

「我是正經人,哪裡有什麼癖好。」蕙娘是洗過澡的,正往身上擦這個、抹那個呢,見權仲白望住她不放,她嘻地一笑,「不好意思,天癸剛上身,今朝伐得。」

明知天癸上身,還要這樣招他,權仲白臉色更黑,他哼地一聲,「丟東西這件事,可大可小,你只別忘了我告訴你的那幾句話。」

「你既然這樣想,那就你自己來說。」蕙娘正缺個話口呢,趕忙打蛇隨棍上,「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我可不說的。就是家裡爹娘跟前,到時候也一併都交給你了,可不要又說我讓你來背黑鍋!」

「我說就我說。」她又讓一步,權仲白自然痛快答應下來,「至於家裡,你更不必擔心了。我們家最重嫡子,絕不會讓正妻不痛快的,因通房不能生育,有沒有也就無關緊要。我爹多少年了,連通房都是從前我娘提拔的那幾個,就是幼金,還是幾年前繼母做主,納的幾個丫鬟里,有一個避子湯失效才生下來的……這也是因為家裡幾兄弟年紀都大了,不然,根本不可能讓孩子落地。」

這樣說,小巫山肚子里那一胎,豈非很危險了?庶長子生在前頭,對任何世家來說,都是後患無窮的一件事。遠的不說,就是近幾年許家,為了一個世子位鬧出多少風波。甚至於幾乎是兄弟相殘,最有出息的庶三子死得不明不白,庶長子本來前途大好,嗣後一個轉身,現在根本就不過問政事……蕙娘若有所思,又怕權仲白看出來了,她沒往深里想。「那我可就交給你了,到時候沒準也要做作一番——你可不許嫌我虛偽。」

從權仲白的面部表情來看,他顯然是正嫌棄她的虛偽,蕙娘也懶於解釋,她哼了一聲,「你不是很看重丟了的那兩根東西嗎?不這麼做作,可絕對是再找不回來的了。」

權仲白似笑非笑,「你就只為了找回兩個假陽|具,就要做這一場戲?」

他用詞大膽,幾乎有些粗俗,又帶了醫生職業性的理直氣壯,蕙娘臉上有點發燒,可她好勝心起,一點都不願示弱,一揚頭,更是語出驚人。「那就是假的,也是我男人身上東西仿製出來的,隨隨便便就落到別人手裡,可不是小看了我焦清蕙?」

她玩笑一樣地點了點權仲白,「你可仔細點,假的被別人看幾眼也就罷了,這真東西既是我的,別人連看都別想看,看一眼,挨收拾的是她,要是被別人摸了、碰了、親了、用了呢……挨收拾的人,可就是你了!不把你給閹了,我這個焦字,倒過來寫!」

這下輪到權仲白吃不消了,「你怎麼這麼霸道啊——算了算了,這幾天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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