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臨近八一節,每年都會召開一次例行表彰大會,這麼重要的日子,許懷勐和沈鍾岐自然要出席。許懷勐自去年年底因為手術療養,已經甚少在這樣的場合露面,今日一來,不少人都暗驚,趕緊過來握手寒暄兩句。

這頭許懷勐剛下了車,沒說兩句話,緊接著那頭沈鍾岐就在一幫人的簇擁下走上台階。

倆人隔著幾米,回頭看見對方皆是愣了一愣,隨即,沈鍾岐朝許懷勐點了點頭,不遠不近的問了一聲:「老許,身體養的怎麼樣了?」

「蠻好。」許懷勐也朝人家客氣笑一笑。

語畢,大家各上各的台階,像誰也不認識誰似的往會議大堂走,有和沈鍾岐關係近的老戰友在他身邊問:「你跟老許……還這麼生分哪?」

沈鍾岐背手笑笑,緩步上樓,很有風度:「都是老同事老鄰居了,沒那麼多話聊,打個招呼就得了。」

對方噎住,狐疑問了一句:「你家大小子不是還和他家那閨女在談朋友嗎?」

沈鍾岐一愣,寬厚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皇曆了,他家那閨女走了好幾年,兩個人早就斷了。」

會場絡繹來了很多人,有服務生引沈鍾岐到前排擺著姓名牌的地方就坐,那人跟在老沈旁邊,放下座椅,自言自語道:「不能啊……」

「什麼不能?」沈鍾岐覺出不對:「老劉,有話你就直說,也是看著斯亮長大的,算是他半個叔叔,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

「那我可就跟你說了?」

那人下了好大決心似的:「成,這事兒也不算我拆孩子姻緣,就是給你提個醒。」

「前天我往正義路那邊去辦事兒,中途等紅燈的時候看見他了,車就跟我並排停,落下窗戶打招呼的時候,他旁邊坐個個女孩兒,長的白白凈凈大大方方的,還跟我笑了一下,當時我沒多想,以為是他新談的女朋友,問了一嘴,這小子跟我也承認了,倆人關係還挺好。」

「後來走出挺老遠我才反應過來,那不就是老許的閨女嗎!」

沈鍾岐大吃一驚:「你確定?老劉,這話不好亂說。」

大老劉是個耿直的人,擰著眉毛:「咱們老哥倆兒,我能跟你撒這個謊嗎!」

沈鍾岐顯然沒消化這個消息,慢吞吞哦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坐在位置上不說話了。

老劉勸他:「孩子也大了,什麼事兒讓他們自己拿主意,你當爹的,別摻和了,要不你說,我這今天告訴你了,心裡對孩子那兒也過意不去啊。」

沈鍾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發表意見,許懷勐跟他之間隔了一個過道,在同一排,他看了他一眼,許懷勐察覺到沈鍾岐的目光,也探究看過來。

沈鍾岐心思城府相較許懷勐一點不差,倆老頭兒這麼一看,沈鍾岐就明白了,八成,許懷勐也不知道這事兒。

還有十幾分鐘大會開場的時候,進來一排訓練有素的幹事,負責記錄這次會議內容,一打眼兒,陸晏棠站在最前頭。

瞅見沈鍾岐,陸晏棠臉上帶了點微微笑意,跟沈鍾岐打招呼:「沈叔叔。」

「哎,丫頭,你也來了?」

「科里人手不夠,我帶了幾個新人,怕經驗不夠,就跟過來一起看看。」陸晏棠手裡拎著公文包,一身正裝,笑的落落大方:「好長時間沒斯亮的消息了,我都忘了問,他出院以後胳膊恢複的怎麼樣了?」

沈鍾岐故意提高音量,讓許懷勐聽見:「嗨,難為你還記著,這小子扛收拾,早就沒事兒了,哪天上家裡來,讓他好好謝謝你。」

沈斯亮那段時間住院,陸晏棠隔三差五就去看,不是給他洗衣服就是拖著他去樓下食堂吃飯,人家一個女人,都到這份兒上了沈斯亮不好拉著臉拒絕,話說的也夠明白了,可是陸晏棠不聽,幾次下來,沈斯亮乾脆吊著胳膊出院算完事兒。

他躲她的心思陸晏棠其實再傻也能看出來。

她一聽,爽快答應:「行,哪天我上門去拜訪,正好我爸爸還給您帶了幾罐茶葉。」

……

今天正好也是沈斯亮論文參加評審考核的日子。

在單位怎麼說也幹了小七年,工作能力沒問題,經驗也夠,可要是說真參加評職再往肩上加顆星星,到底是差了點兒東西。

第一,是缺了點基層經驗,劉衛江知道他心裡一直是想往外跑的,這幾年不知道跟他打了多少次報告,可是因為他家裡離不開,沈鍾岐跟劉衛江也是老熟人,只能死死按著不發話。其次,就是需要這樣發表在公眾刊物上的硬體。

怎麼說也小三十了,不能總守著一個崗位不放,眼下是進修的最好時期,他又是軍校培養出來的特殊人才,總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不是?

正好趕上八一節,局裡要晉陞批人才,來了很多有發言權有力度的老教授,今天下午就是評審的日子。

沈斯亮排在第三個答。

一上台,底下鼓掌,他邊走邊整理儀容,在台上站定,先莊重敬了個禮。

掌聲畢,他把帽子摘下,標準放到自己的正前方,朝下頭微微一笑,條理清晰,鎮靜開場。

劉衛江在底下坐著,心裡頗為驕傲,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人,雖然這小子平常弔兒郎當,可是對待工作,一旦遇上什麼重要場合,那副認真勁兒,那股專業勁兒,還真帶得出來,拿的出手。

短短十幾分鐘,他一篇論文圍繞著歷代戰爭史,針對現在情況分析,把一篇周邊國家戰略信息發展對我國影響說的有理有據,博得一片好評。

底下有位老教授在劉衛江耳邊低聲問了一句,劉衛江翻開文件夾抽出一張紙,又跟對方交談了兩句,老教授滿意點點頭。

會議一結束,劉衛江有意把沈斯亮叫到辦公室好好說說,誰知道這小子腳底抹油,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人影。

為啥,著急出去唄。

今天霍皙下午採訪結束的早,兩三點鐘收到他簡訊,讓她來單位等他下班,大熱天的,他很少這麼折騰人,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兒,霍皙想了想,還是來了。

門衛把守的嚴,她進不去,就站在外面的樹蔭下等。

等啊等,老遠從裡頭跑出一抹綠色身影。

沈斯亮一出辦公大樓,就被熱的呲牙咧嘴,他一邊解著外面扣子,一邊東張西望找人,遠遠地看見霍皙站在樹下,他樂了,趕緊朝她跑過去。

「什麼事兒這麼著急?」

霍皙臉頰被太陽曬得發粉,微微蹙著眉。

沈斯亮一把摘下帽子扣在她頭上,摟著她脖子蹭了她一腦門的汗,霍皙推他:「臟死了。」

「現在嫌我髒了?」沈斯亮趴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那時候你怎麼沒嫌棄?」

霍皙耳朵騰地一下就紅了,緊張左右望望:「你能好好說人話嗎?」

「說的就是人話,哪句你沒聽明白?」

霍皙不想跟他較真,論耍流氓他數第一,沒人排第二:「你到底找我來幹嘛?」

沈斯亮把外套搭在手上,解開領帶:「也沒什麼事兒,你一個人回家也是待著,就是想讓你來看看。」

看什麼?一座辦公大樓有什麼可看的?霍皙不知道他的心思,有點莫名其妙。

倆人和好,用外人的話說,忒沒羞沒臊恬不知恥,怎麼說之間也隔了三年空白,要說一朝就能回到過去那麼親密無間,倒不見得,但是反倒現在這種狀態,讓霍皙覺得很舒服。

就像兩個重新認識的熟悉人,彼此摸索,適應,但是心裡又很清楚對方的喜好和脾氣,一切拿捏得當,又不會逾越界限。

沈斯亮直勾勾瞅著她,忽然笑了一下:「別說,這帽子你帶著,還挺合適。」

他的大檐帽扣在霍皙的腦袋瓜上,霍皙摘下來,給他塞回去:「別鬧了,回頭讓你們領導看見,再給你扣個衣冠不整的罪名。」

這一頂帽子,讓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下來。

沈斯亮知道,霍皙一直是想參軍的,當初考大學的時候她要報南京,被自己哄騙著改了主意,可惜了那一身語言天賦。

她俄語說的最好,恰巧沈斯亮大學修的二外也是俄語,他能感覺到她對這個行業的熱情。

霍皙知道他想什麼,刻意避開這個話題:「咱倆別在外面站著了,怪傻的,你送我回家吧。」

沈斯亮點頭:「行,你等著我。」

他去單位裡頭把車開出來,兩人在路上閑聊,沈斯亮跟霍皙講前幾天武楊鬧得笑話:「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瘋,大半夜逮著我問怎麼追女孩兒。我困的都睜不開眼睛了,跟他說你要是真心誠,就去買把花兒。」

武楊那人腦筋軸,喜歡的姑娘都是那種長發飄飄柔柔弱弱身上帶著仙氣兒的,那樣的姑娘都喜歡浪漫,骨子裡都有種文藝氣質,沈斯亮也沒多想,隨口就給他出了個主意。

武楊梗著脖子不依不饒,沈斯亮沒耐心:「你不是還問我上哪兒買花,買什麼花吧?」

武楊說:「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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