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武楊神經粗:「那男的是誰?怎麼看著不認識?倆人怎麼離得那麼近?」

沈斯亮面無表情,盯著那道身影,忽然就說出了那人的名字。

「宋方淮。」

其實霍皙和宋方淮之所以離得那麼近,是宋方淮在給霍皙留他的手機號碼。倆人頭一回見面,宋方淮自知不方便直接去家裡坐,乾脆趁著機會把話說開,留個電話,日後也方便聯繫。

「我知道老爺子和你爸說的那樁親,你不用尷尬,今天能見面算是個緣分,他們怎麼說是他們之間的事兒,跟咱倆沒關係。」

霍皙笑一笑:「好。」

宋方淮抓住機會,從褲兜里摸出手機:「你給我留個電話吧,以後抽空請你吃飯,我家裡有好多原聲片子,你也能去跟我媽聊聊二胡,她退休一人在家裡,挺悶的。」

霍皙接過來,也不扭捏,在上面按了一串數字,宋方淮保存名字的時候很周到的問了一句,哪個xi?霍皙說,斧斤剖木的皙,宋方淮一樂,好名兒,跟你挺像,存完,宋方淮愣愣看著霍皙,你存一下我的?

霍皙一怔:「我出門沒帶手機。」說完,她自覺突兀,趕緊補了一句:「沒關係,你說吧,我能背下來。」

這姑娘,倒是實誠。

宋方淮不說話,似笑非笑盯著她看,眼裡含著不自知的寵,報出一串數字,說完,他問她,記住了嗎?

宋方淮是個商人,形式做派蠻囂張,手機尾號連著五位一模一樣,霍皙記性又好,她默念兩遍,就記住了。

倆人站在路口分別,霍皙笑的跟朵兒百合花似的,武楊直勾勾地瞅,慫恿沈斯亮:「咱就這麼干看著?」

沈斯亮摸摸褲兜,想找煙,找了半天才想起來換了褲子,他把手裡礦泉書瓶捏的嘎吱嘎吱響。

武楊不怕死:「咱倆也過去打個招呼?」

「不認不識的去幹嘛啊?讓人訕著?要去你去。」沈斯亮把手裡的空水瓶空投到垃圾桶里,轉身就走,後背一大片衣裳都讓汗給浸濕了。武楊問他:「嘛去?」

「回家。」

「哎,你真不怕二朵兒跟別人跑了?」

「腿長在她身上,想跟誰走就跟誰走,我管的著嗎?」沈斯亮給武楊一個後腦勺,他說「她想跟誰走就跟誰走」這幾個字的時候從牙根兒里往外擠,是真氣的夠嗆。

男人的天性就是這樣,他以為這個東西,這個人是他的,就應該永遠是他的,她從來不會走,不管兩個人鬧成什麼樣,哪怕最後兩敗俱傷,她也應該是他的。

可是,哪兒有那麼多你以為,你認為,就應該這樣的事情?

回家勢必要出了足球場路過兩人,沈斯亮從他們身邊經過,目不斜視,臉上嚴肅的就差踢著正步了。

他打定主意不理霍皙,再也不摻和她的事兒了。

……

這天,霍皙開車去印刷廠盯第二天的報紙,回來的時候路過沈斯亮單位門前,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車,想加塞兒的,變道的,拐彎的,把那條路堵的是水泄不通。越到這時候人心裡越煩躁。

霍皙想抄條近路,正倒車出來,車子歪歪扭扭橫在人家單位門前,這時候門口車桿開了,從裡頭駛出一輛奧迪。

沈斯亮這人挺有風度的,一般看見路堵,從來不搶,就等這些加塞變道的先走,他不疾不徐剎車停在門口,還有閑心跟人家崗哨聊大天兒。

「今天你的崗啊?」

門衛不能說話,眨了眨眼。

沈斯亮二大爺似的仰在座椅里,一隻手搭在車外:「下哨以後快點跑,我出來的時候聽你們排長說今天晚上吃火鍋,內蒙的羊,別回頭撈不上。」

崗哨想笑,又不敢笑,憋著嘴咧出個很小的弧度。

沈斯亮坐在車裡嘆氣,這條路,沒個十分二十分的,根本別想出去,他盯著前風擋玻璃發獃,看著著看,覺著前頭擋路這車眼熟,再一看,才發現裡頭坐的是霍皙。

她小心翼翼倒車轉彎,盡量不蹭著別人,看得出來挺著急,好像趕路,沈斯亮面無表情在車裡按喇叭,催命似的按,把頭從車裡探出來跟她嚷嚷:「快點走啊!!」

「堵著別人不知道嗎?」

霍皙嚇一跳,猛地踩了下剎車,差點跟前面追尾,她惱怒從車裡探出頭:「你趕著投胎嗎?」

說完,她才看清是沈斯亮,霍皙抿著唇,也不跟他吵,腳下加油,蹭的一下就躥出去了。像是躲瘟疫似的走了。

她開車這本事,還是原來是他教的。

沈斯亮心裡憋著一口氣,不能發泄,只能訕訕跟著車流往前走。

……

與此同時,宋方淮開始對霍皙發起猛烈的攻勢,那天倆人分別以後,霍皙回家沒有幾分鐘,手機就收到了一條簡訊。

簡訊內容很簡單,就是一個名字,提醒她記得保存號碼。接著沒過幾天,宋方淮就邀請霍皙吃了一頓飯,而且沒給霍皙拒絕的機會,直接去了她們報社樓下。

而且,宋方淮從來不逾矩,吃飯就是吃飯,像兩個適可而止的朋友,從不言深。他借著在報社投廣告的機會,能跟她找到很多話題聊。

他問她:「你之前一直在哪裡工作?」

「在副刊的一本地理雜誌。」

「搞地理,一定去過挺多地方吧?」

「嗯……是不少。」霍皙低頭吃飯,身後有人經過,她會很輕的起身抬一抬椅子,給人家讓出空間。

宋方淮給她倒了一杯茶,隨意問道:「那為什麼會想到出去工作呢?」

霍皙頓了頓,垂下眼,並不打算撒謊。

「因為我做了件錯事。」

「而且當時大學沒畢業,能選擇的工作也不多。」

宋方淮笑一笑,不再繼續追問。

他懂得維護一個姑娘的尊嚴,尤其是在她毫無保留願意對你坦誠剖開傷口露出自己人生中相對醜陋的一部分的時候。

而且,宋方淮在決定主動追她之前,把她和沈斯亮之間的事情也摸的差不多了。當然,是背著霍皙,也背著寧小誠。

他們後勤的孩子抱團兒,自己在海軍院兒里也有發小兒不是?他先是找朋友打聽了沈斯亮的底細,又費周折搞清了兩人鬧掰的真相。

寧小誠知道宋方淮的心思以後問他:「你現在不嫌棄我們二朵兒跟斯亮以前的那點事兒了?」

宋方淮大度一笑:「女人嘛,誰還能沒點過去沒點歷史,這樣的人受過傷,遭人疼,只要你那兄弟別衝進來摻和一腳,咱還是有信心給她拿下的。」

寧小誠心裡感慨,這可真不好說,他那哥們是個有上限沒下限的主兒,心裡對霍皙沒情還好,要是真有,哪天脾氣上來,搞不好三人都得來個重傷。

而且沈斯亮這些天特別靜,靜的嚇人,每天按點兒上下班,誰找他都不出來,小誠大著膽子約他一起吃飯,他接電話,什麼也不說,就倆字,沒空。

寧小誠感到危機,試探宋方淮:「那你倆……進行到哪一步了?」

「你想我跟她進行到哪一步?」宋方淮反問:「見父母?還是直接給你發婚禮請柬?」

說完宋方淮摸摸下巴,蠻感慨:「我媽說今年十一是個好日子。」

寧小誠懊悔,心想,這下算是完了。

從那以後,宋方淮對霍皙越發的上心。

那天他不知道在哪兒淘了兩張票,說要去保利劇院聽傳統樂器演奏會,宋方淮這人有個習慣,他做什麼事兒從來不徵求你的同意,只要他問清了你的時間和日程,直接把車開到你家樓下,讓你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而且他在樓下等霍皙的時候,意外和許懷勐碰了正著。

當時許懷勐激動的嘴唇都抖了,連說三個好字。宋方淮笑著送他,乖的親兒子似的,您慢走,我晚上肯定按時安全的給霍皙送回家。

音樂會去的都是很知名的音樂家,台上拉二胡的是一位五十多歲,風韻獨特的婦人,《流波曲》,《三寶佛》,《光明行》,一曲接一曲,整整一個半小時還要多,結束的時候,宋方淮問霍皙,你想不想去後台看看?

霍皙遲疑,這樣不好,他們已經很累了,還是不去打擾了吧。

宋方淮拉起她的手,沒關係。

那是兩個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牽手,霍皙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宋方淮回頭,如果不想去的話,我不為難你。

霍皙等了幾秒,反握住他的手,綻開一朵笑,走吧。

倆人一起去了後台,平時只在電視里或者課堂上才有機會接觸的名家,正在後台卸妝聊天,霍皙徑直被帶到了演奏二胡那位老師的身後,聽宋方淮說,媽。

婦人聞聲轉頭,溫柔和藹的站起來,笑著跟霍皙點了點頭,問宋方淮:「這就是你跟我說喜歡二胡的那個姑娘?」

宋方淮牽著霍皙的手:「對,今天帶她來看看您。」

宋方淮的母親打量著霍皙,慢慢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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