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霍皙還記得,兩個人第一次接吻,是她上了大學軍訓的第一個星期。

也是兩人真正確認關係的那天。

那時候沈斯亮被外派去跟個案子,行蹤保密,很多天都不見人。霍皙報道的時候,雖然身邊不少朋友來送,可是心裡總是失落的。

辦好入學手續,就是為期半個月的軍訓,其實本來可以跟學校打個招呼,讓霍皙回家放幾天假,等正式開學上課的時候再去,可是許懷勐看這個閨女身子骨太弱,有意想鍛煉她,也不想剛開始上學,就讓她在同學之間搞特殊。

就這樣,霍皙每天苦兮兮的跟著百十來號人在操場,聽著一個河南口音的年輕教官每天喊一二一,訓了一個禮拜,她說河南方言比蘇州話都要厲害。照常的周六下午,胡仲說好給她從家裡拿兩床蠶絲被,讓她在學校門口等,站了十多分鐘,胡仲沒等來,倒是把武楊陶蓓蓓一行人給等來了。

那時候他們四五個人坐在武楊新買的敞篷車裡,興高采烈的和她招手。

霍皙也很想他們,隔著馬路就沖了過去:「你們怎麼來了?」

寧小誠拎著幾隻大袋子下來,跟她說:「我們今天都沒什麼事兒,蓓蓓也放暑假了,聽胡叔說你在學校過得苦,給你買點東西犒勞一下。」

霍皙笑嘻嘻的跟寧小誠一抱拳:「小誠哥,夠仗義。」

她那雙大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小誠問她,二朵兒,你找誰呢?我們這麼多人來看你還不夠啊?

心思被戳穿,霍皙紅著臉,呸,我找胡仲呢!他答應來給我送被子的!

那時候十七八歲的少女藏不住心事,寧小誠哈哈笑,笑夠了,攬著她肩膀說,你斯亮哥出差,咱先去吃飯,他晚上就趕回來。

結果晚上吃飯的時候,沈斯亮真來了。大家招呼他坐下,說快快快,二朵兒一直盼著你呢,你要是不來,估計她今兒這頓飯都吃不好。

沈斯亮笑著坐下,朝她吹聲口哨,定定看著她:「怎麼這麼黑。」

飯局散夥兒,大家開夜場的開夜場,該回家的回家,沈斯亮帶霍皙回去,下了車,沈斯亮給她一直送到她家樓下。霍皙站著不走,沈斯亮說,進去吧。

霍皙問他:「斯亮哥,你有女朋友嗎?」

沈斯亮說:「沒有啊,你問這個幹什麼?」

他嘴角已經掛著笑了,霍皙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央求他:「你要是沒女朋友,考慮考慮我行嗎?」

說完,霍皙低下頭,瞅了自己一眼,糯糯地:「其實我挺白的,就是……這幾天給晒黑了。」

沈斯亮站在路邊悶聲樂。

他一樂,霍皙心就涼了一半兒。

他這人,認真的時候特別認真,不認真的時候你根本猜不出來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霍皙垂頭喪氣:「那我回家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斯亮說:「我還沒說答不答應你呢,急什麼。」

霍皙仰頭:「啊?」

話音未落,他就低頭親了下來。

……

兩人像是兩條在枯岸上乾涸已久的魚一下回到了水裡,糾纏在一起,跌跌撞撞仰在床上,依然緊緊纏抱著,在情事上,霍皙向來是個比沈斯亮要耐不住性子的人。

唇舌相接,吻的又急又狠,等吻到霍皙精疲力竭渾身發軟的時候,沈斯亮又趁興而退,雙手撐在床上就那麼惡劣的看著她,看她意猶未盡的半張著的水潤唇瓣,看她眼中尚未褪去的迷茫和情潮。

熱熱的呼吸噴在臉上,霍皙會下意識輕顫嘴唇。

那是她還想繼續時的習慣動作,可是不好意思說,就每次都這麼茫然嬌憨的看著他。偏偏沈斯亮又是個折磨人的高手,他不死不活的等在那兒,就喜歡看她心裡急的痒痒。

等到她不高興了,撅起嘴了,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了,沈斯亮又拉住她,在她羞憤的眼神中,低頭就喂進去一個深吻。

深到什麼程度呢。

深到霍皙只有小聲嗚咽來反抗他的粗暴行徑。

她用手推他肩膀,沈斯亮反手鉗制抓住,她嘴唇又軟,經不起蹂躪,卻很能激起男人深深掩埋在骨子裡的暴力征服欲。啃噬夠了,他又低頭轉戰她的脖子。

他一直對她的頸部很迷戀,溫熱,馨香,會隨著她身體感官不自覺仰起,露出大片肌膚。

兩個人在昏黃的燈光下,房間整潔的大床上,什麼都不管了。

衣衫滿地,撕咬舔舐,口水交纏,像是原始的兩頭小獸,盡情發泄著心裡壓抑著的長久情感,最後關頭,沈斯亮拉開自己和她的距離,喘著粗氣。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霍皙半裸,一把摟過他的脖子,反口咬在他喉結上,野蠻撒嬌:「來不及了!」

我都這樣了,還能往哪兒走?從看他頭也不回的就轉身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來不及了。

一場極為酣暢淋漓的極致體驗,痛和快|感兼具,兩人全程沒有任何言語交流。

最後霍皙告饒,把臉埋在枕頭裡哭,頭髮亂七八糟糊在臉上,沈斯亮給她拎起來放到枕頭上躺好,又把被給她蓋上,起身去浴室洗澡。

這場情事發生的突如其來,過程蠱惑人心,可到了結尾,卻讓人難以收場。

唯有互相沉默。

……

第二天一早,沈斯亮先醒過來,他的生物鐘一向很准,尤其是心裡裝著事兒的時候,房間遮光沒拉,只有薄薄一層白色的日光簾。

招待所後頭正對著一面山,鬱鬱蔥蔥的綠色伴著天光透進來,一室靜謐。

霍皙睡得正安穩。

她睡覺的時候趴在床上,臉朝里,呼吸聲很輕。

沈斯亮無聲穿衣洗漱,然後對著鏡子整理儀容儀錶。他今天破天荒的換了軍裝,標準正式的夏常服。

霍皙扭過頭,睜開眼睛,黑漆漆地盯著他。被子蓋到她胸線以下的位置,露出大片脊背,女人年輕柔軟的線條在晨光中非常美好。

從鏡子里不經意撇她的目光,沈斯亮頓了一下,他扣好衣領最後一顆扣子,想了想,走過來。

「我出去一趟,看個朋友。」

她說話的時候嗓子是啞的,張一張嘴,略覺羞恥,霍皙閉上眼睛,把頭轉過去:「我走的時候給你鎖好門,你記得帶房卡。」

她越這樣,沈斯亮越心疼。

想起昨天小偉跟他說的話,沈斯亮用手摸了摸她毛絨絨的頭髮,有點誘哄的趨勢:「你……跟我一起去?」

霍皙冷笑:「我要開會。」

沈斯亮收回手,本來想再和她說點什麼,終究還是沒跨過自己那道坎兒,面子的坎兒。他起身,關上門,說:「我走了。」

……

其實沈斯亮是一大早去醫院給小偉送早飯的。

他在南京待的時間不多,北京那邊還有很多事兒壓著,就這兩天假,想趁著今天多陪陪他,他在醫院不遠的地方給小偉和他媳婦帶了點早餐,上樓的時候,護士正在抽血。邢菲在病房裡端著水盆要去洗漱。

倆人在樓梯間遇見。

沈斯亮跟她點點頭:「嫂子,今天我陪著小偉,你回家好好照顧孩子吧。」

邢菲有點不好意思:「大早上的,真是辛苦你惦記,還跑一趟。」

「沒事兒。」

邢菲不太好意思:「小偉正抽血呢,你先進去坐坐,我去洗個臉。」

「嫂子,你先等會兒。」沈斯亮把帶來的早餐隨手掛在門,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卡。

「小偉在這兒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這邊雖然有勞顯,但那孫子也有自己的事兒忙,不能總盯著,這個你收著,密碼是卡號後六位,算是我們同學之間給小偉盡的一份心,他要強,我要是給了他肯定不能收,你拿著,就放在你那兒,也別告訴他。」

邢菲吃驚,趕緊推辭:「這可不行,小偉要是知道了非得生氣不可,你留著吧,這邊醫院和護士照顧的都挺好的,我們不缺錢。」

說是這麼說,小偉這病,一次化療就上萬,家裡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過的有多難,他們兩口子不說,外人全看在眼裡。

沈斯亮順著邢菲的上衣口袋投進去,微微一笑:「你先拿著,留著備用,就當是我給孩子的,裡面沒有多少,就是個心意。」

「就這樣。」沈斯亮拎起門口的早餐袋,不給邢菲拒絕的機會:「我先進去了。」

沈斯亮進屋,把帶來的粥和粉絲湯放在保鮮盒裡,彭小偉放下袖子,讚賞著瞅瞅他一身軍裝。他知道,斯亮這是特地穿給他看的。

他明白昨天自己說的那番話。

他說自己真懷念咱們一塊上學的日子,是懷念他們身上的這身衣裳,懷念他們年輕時候的歲月。

「不錯,真不錯。倍兒精神!」

吃過了早飯,小偉上午要打針,做放射性治療,他怕自己沒空,便趁著邢菲不在的時候跟沈斯亮說心裡話。

「斯亮,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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