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Flower.義氣 24、我愛的人,每一個都在水深火熱里煎熬

那天半夜,我突然接到封信的電話,說何歡喝醉了。

我趕過去的時候,發現不僅是何歡喝醉了,封信自己也不太樂觀。

「紅色、黃色和綠色……封信,你說,小馬車是什麼顏色的?」平時睿智理性的何大律師此刻正痴笑著,舉起一根手指,在封信面前慢悠悠地晃動,舌頭有些打結。

封信抬起手,啪的一下把何歡的手打落到吧台上,雖然他努力保持著鎮定,但聽到我的聲音後,轉頭過來的動作也有一種力不從心慢了半拍的效果。

「來。」他簡短地吐出一個字,朝我勾了一下手。

是偶然嗎?竟然又是暗夜酒吧。

我不禁想起了那一次在這裡見到他的情形,那時,他像是正在墜落的太陽,任自己慢慢消失了光芒。

而我卻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這個人,我八年前就預約過了!」

我向著他宣布,向著所有人宣布,給自己壯膽。

啊,短短几月,似時過境遷。

一種又甜又酸的情緒湧起,此時我奔向他,已不似當日那般悲壯,我知道他在等我,我急且安心。

他在等的人,是我。

封信和何歡坐在吧台前的高椅上,面前已經堆滿了烈酒酒瓶。

我知道封信向來自律,竟不知他會喝這麼多酒。

「封信!」我又心疼又驚懼,只感覺他的臉比平時更白了幾分。

「嗯?」他的眼神有些飄忽,完全失卻了平日的犀利清冷,似乎有些茫然,他想要確定般地眨了幾下眼睛。

「安之啊。」他朝我笑,身體動了一下,就像座山一樣傾倒在我身上。

我幸好提前靠著吧台站住了,才沒被他帶倒在地。

他的紐扣擦著我的手腕,似乎有點兒破皮了,辣辣地疼。

我卻顧不上察看,像哄小孩一樣笨拙地摟著他的腰輕輕拍了幾下他的背。

何歡已經在邊上唱上了:「我心愛的小馬車呀……」

真是活久了眼界就會大開,封醫生和何律師的這一幕太精彩。

封信自己搖晃了幾下,又坐定了。

他抬眼看我。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但平日表情和眼神都過於寡淡清冷,因而有些疏離之氣。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竟生出幾分迷離煙火感,看得我的心怦怦怦直跳。

「這是怎麼啦?」

一邊是封信,一邊是何歡,我真是不知該顧哪頭好。

其實不問也看得出,白天做了那樣的選擇,何歡在若素麵前卻只能強忍難過。

想到若素,我的心再次像浸滿了水的海綿。

會好起來的吧?一定會好起來的吧?

沒有哪一次,我這樣真誠地希望自己有信仰,可以真誠地向我的神禱告。

我愛的人,每一個都在水深火熱里煎熬。

他們都是好人,應該得到眷顧。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他們,天堂地獄,誓死同行。

我對酒保說:「請幫我叫一下代駕。」

酒保卻道:「這位先生已經預約過代駕了,現在在外面等著呢。」

一手指了指封信。

我牽著封信,請酒保背著何歡,一起出了門。

幸好封信還沒像何歡一樣爛醉如泥,只須牽著,就能乖乖走路。

我按著酒保的指點找到了封信的車,代駕司機是個中年大叔,果然已經在等著了。

我把何歡綁上安全帶放倒在副駕座上,暗暗祈禱他路上千萬別吐。

我再陪著封信坐在後排。

一向理性的何大律師,再度嘮叨起來了。

「封信!我跟你,這兄弟沒法做了……

「不不不我錯了,我要謝謝你親愛的兄弟……

「你小時候都叫我哥的,現在怎麼不叫了,你叫聲聽聽……

「你知道小素最喜歡我唱哪首歌嗎?我親愛的小馬車呀……」

我簡直不忍再聽,希望何歡清醒後能忘了此刻的自己,不然可能會想要殺我滅口。

封信的頭微微一偏,靠在我的肩上,我雙手摟住他,覺得安心而溫暖。

他頭髮上的香氣清新,蹭著我的臉頰,帶來異樣的酥|癢。

我忍不住動了一下,他卻難得地低聲呢喃似撒嬌:「安之,別走。」

「哦。」

我不敢再動,只緊緊摟住他。

為什麼何歡喝得這麼醉,他也喝得這麼醉?

他是不是也在害怕?

我輕聲說:「我不走啊,永遠都不走。」

看到前面的代駕司機,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貼在他耳邊問:「封信,你不是叫我來開車的嗎?」

「不是……」

他語聲呢喃如孩童,含糊地嘟囔了幾聲,眼皮似有千斤重,靜靜地垂下來,如瀑的睫毛乖巧地蓋上了,像倦鳥歸林。

「只是,想你了。」

說完這句,他沉沉睡去,酒品很好,不吵不鬧。

車窗外長街捲起花香,霓虹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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