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那一年, 駱佑潛25歲, 陳澄28歲。

清晨。

厚重的窗帘拉得很緊,一點細密的光芒從縫隙里溜進來,春風捲起, 將屋內的風鈴搖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唔。」

床上其中一人被吵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一雙白皙的手從被子里探出來, 剛要去撈床頭的手機就被另一雙手拉了回來。

隨後直接拿被子把人重新裹緊了。

駱佑潛眼睛還閉著,頭髮在陳澄的肩窩裡蹭了蹭,帶著鼻音輕聲:「再睡會兒, 乖。」

陳澄剪了齊肩的頭髮, 臉比從前稍稍圓潤了些, 眯眼笑起來時兩頰的肉看起來非常可愛, 倒顯得年紀似乎都更小了。

駱佑潛一雙手輕輕搭在陳澄的腹部, 動作輕柔。

那裡隆起一個弧度, 裡面正孕育著一個生命。

是陳澄和他的孩子。

大概是懷孕加春困的關係,陳澄一日日的更加嗜睡, 沒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再醒來時是駱佑潛先醒的, 鬧鐘還沒響, 他抬手關了。

今天要去徐茜葉家吃飯,當初她一畢業就結了婚, 23歲就進階當上了媽, 現如今孩子都已經五歲了。

他一支手臂支起身子, 側躺在床上, 靜靜地看著仍在睡夢中的陳澄,以往拳場上的凌厲目光盡數化作溫柔的水意。

他俯身,在陳澄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動作輕得不行。

而後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沒去洗漱,怕水聲吵醒陳澄,直接去了廚房。

拳王在腰間系了條粉色的圍裙,均碼的圍裙帶子在他身上還是顯得有些短,只堪堪打住一個結,落在男人身上顯得不倫不類,卻讓他有了極其溫柔的煙火氣。

雞蛋在鍋沿磕破,他嫻熟地煎了兩個雞蛋,熱了幾片麵包,又拿水果混著牛奶榨了杯奶昔。

陳澄孕吐反應最近才好了些,可也吃不了什麼油膩的。

他把各種東西都放到餐盤裡,擺到餐桌上,剛準備進去叫陳澄起床,她正從卧室走出來。

六個月的孕肚讓她走路得扶著腰,動作也緩。

「怎麼拖鞋都穿反腳了?」駱佑潛輕輕一笑,把她扶到座位上。

陳澄下意識低頭看,可惜隆起的肚子擋住了視線:「肚子太大了,我看不到左右腳,就隨便穿了下。」

駱佑潛笑得更厲害,在她身前蹲下把兩隻拖鞋換了下。

陳澄食慾不好,早餐只吃了一點,倒是把一杯奶昔都給喝完了。

駱佑潛洗漱完換好衣服出來時她已經吃好了,看到桌上還剩的這麼多早餐輕輕皺了下眉:「吃這麼少,還是想吐?」

「不想。」陳澄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但是吃多了就想了。」

「餓嗎?」駱佑潛一陣心疼。

「沒事,反正不是要去葉子家吃飯嘛。」

駱佑潛三兩下解決了剩下的早餐,便拉著陳澄的手走出房子。

徐茜葉生了孩子之後才深切體會到她那富貴爹從前有她這麼個作天作地的女兒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兒。

簡直不能理解那小屁孩到底有什麼好又哭又鬧的。

「許諶!你別管他!」

徐茜葉一大早就被氣得不行,喊著她老公的名字,指著孩子就吼,「許狗蛋兒!你再不把那畫報給我完成了,趕明兒你班主任又叫我去,我可不想丟這個臉。」

「狗蛋兒」哭得假惺惺的,比他這個表演專業的媽還會演戲:「我手疼!」

「你疼個屁!你是干過什麼活嗎你就疼,打遊戲打疼的吧?!」

許諶看著家裡兩個分貝巨大的活寶一時頭疼,一把將那寶貝兒子拉到身側:「男孩子別跟你媽吵,你乾爹乾媽馬上就來了,先去把畫報畫了,一會兒再玩。」

「狗蛋兒」悶悶不樂地挪著小碎步到桌邊,咬著筆頭絞盡腦汁。

徐茜葉挨著許諶坐下,回頭瞥了眼小崽子,還是生氣:「怎麼一點不像你的孩子?」

無辜中槍的許諶只好問:「那什麼樣才像是我的?」

「跟你一樣學習好成績好,作業第一時間做完,別一天惹這麼多事兒的。」

許諶無奈提醒:「你是忘了他還有你這個媽的基因嗎?」

也是。

徐茜葉逍遙23載,除了在許諶這栽了個跟頭外還真是沒遇到過什麼對手,讀書時就是老師最頭疼的對象。

她那爹這輩子估計都沒怎麼被批評過,全落在班主任手裡了,現在想起來才算是咂摸出父愛情深了,居然這樣都沒把她扔了。

徐茜葉深呼吸三下,默念要向那老父親學習。

然後回頭看狗蛋兒一眼。

「……」

怎麼還是覺得這麼欠揍呢。

她捏捏許諶的手,心想,她雖然是個學渣,可還是喜歡學霸的。

當初她和許諶抱球結婚,許諶便結束了在美國的所有研究項目,研究所原本不願意讓他回國,但他下定決心回國,那時候也可以說損失不小,好在後來憑著一身能力現在在中國照樣干出了一番天地。

家裡的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菜上桌沒過多久陳澄和駱佑潛便到了。

「澄兒!」徐茜葉一開門就給了個大大的擁抱,「你肚子是不是比上回見你時大多了?」

「沒啊,大了兩公分而已,佑潛都有量。」陳澄說。

徐茜葉朝屋裡喊:「許逸!快過來,來見你陳澄乾媽和拳王乾爹!」

許狗蛋兒,學名許逸。

五歲的男孩兒蹭得扔下畫筆便跑過去,嘹亮地喊了「乾爹乾媽」,然後視線落在陳澄的肚子上,眼睛慢慢睜大了點。

他伸手想要去摸,比徐茜葉一巴掌打掉:「剛畫了畫的手,別摸小寶寶。」

他朝徐茜葉扁了扁嘴,仰頭問陳澄:「乾媽,這裡面的寶寶,是男生還是女生?」

「是個小妹妹。」陳澄笑著說。

徐茜葉揉了揉小孩兒柔軟的發頂,在一旁沒正形地打趣:「說不定就是你未來老婆了。」

「那她長得漂亮嗎?」

「就你乾爹乾媽這基因,以後肯定是個大美女。」

「那我喜歡她。」許逸是外貌協會資深會員,然後他朝駱佑潛伸出手:「乾爹,抱。」

駱佑潛笑了笑,彎腰一把將許逸抱起來,已經有了爸爸的樣子。

許逸很喜歡他。

入了飯桌。

徐茜葉不停給陳澄夾菜:「你這懷著孕,現在沒再接戲了吧。」

陳澄剛懷孕的前三個月還在拍戲,因為簽約合同是早先就簽了的,她不想違約,便懷著孕拍完了一部。

前三個月狀態最不穩定,駱佑潛索性直接推了原本後續的一系列比賽,成了陳澄最稱職的經紀人,整天親力親為地照顧。

「現在沒了,後面的安排也都沒定下來。」陳澄笑笑,掌心輕輕貼著肚子,「等生下來再說吧。」

「對了,到時候生完孩子要準備的東西你們都買好了嗎?」徐茜葉作為前輩傳授經驗,「我記得我那時候還列了張單子,要買可多東西了。」

駱佑潛說:「我把想到的都買好了,一會兒吃完飯再跟你對對吧,有什麼缺的我再去買。」

駱佑潛本以為自己這準備已經準備地非常充分了,沒想到還是在三個月後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陳澄在即將分娩時便住院準備生產,也是在預產期當天開始陣痛。

他們選的是一家規格最高的私立醫院,先前就已經說好到時駱佑潛要一起進產房。

他穿著一身手術隔離服,緊緊握著陳澄的手,因為擔心緊蹙著眉,連身體都有些發抖。

「別怕,別怕,我在。」他溫聲安撫,可打顫的聲調已經將他心底的波瀾泄露。

陳澄疼得汗如雨下。

那個曾經在20歲就拿到世界級金腰帶的拳王,在這一間密閉狹小的手術室中,一滴一滴熱淚落下來,連鼻尖都泛紅了,一下下親著陳澄汗濕的額頭。

「哇——」

一聲嬰兒啼哭響徹。

駱佑潛心尖一顫,扭頭看去。

一個通身泛著粉、皺巴巴的小娃娃。

「恭喜,是個小男生啊。」一旁的護士笑著說。

駱佑潛愣了愣,嗓音都有些啞:「……之前產檢不是說是個女孩嗎?」

「還有一個,是對龍鳳胎!」

駱佑潛只覺得自己都像是做夢,沒來得及去看看孩子,一心一意地握著陳澄的手。

直到後來護士們將兩個小娃娃洗乾淨裹上毛巾毯,抱到新晉媽媽面前給她看:「瞧,左邊是哥哥,右邊是小妹妹。」

陳澄體力完全耗盡,只聽醫生在旁解釋先前產檢時的誤會。

這種情況其實偶有發生,也不算特別稀奇的事,產檢時由於妹妹完全擋在了哥哥前面,所以一直以為是單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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