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擁抱

跨年夜的拳館裡空蕩蕩沒有人, 空氣中飄著浮塵, 黑漆漆的有些詭秘。

「這是鬼屋嗎……」陳澄突然一把抓住了駱佑潛的手。

駱佑潛拉著她到牆邊,開燈,一下子拳館就亮堂起來,迎面便是一個紅底的四方拳台, 旁邊是沙袋。

充斥著濃重的男性荷爾蒙。

本來在休息室的教練聽了動靜從屋裡走出來,見到燈下的駱佑潛也十足地愣住了。

教練從前是國家拳擊隊運動員,後來因為受傷退役, 這輩子都沒有結婚, 一輩子的時間都奉獻在拳擊上,這種跨年的時候都一個人窩在休息室里。

駱佑潛剛剛接觸拳擊時只是在當地的一個少年拳館裡練習,是教練找到他看到他身上的天賦,問他願不願意跟著他學拳擊。

而後來發生的一切,駱佑潛心底的陰影, 也成了教練自責內疚的原因, 他想盡辦法,想讓駱佑潛重新站起來面對自我。

「教練。」駱佑潛走過去,直接一把抱住他,聲音悶在喉嚨里,「我要繼續打拳擊了, 你還能當我教練嗎?」

話說出口,駱佑潛再一次感受到胸口突然湧起的熱血。

「什麼?!」教練沒忍住,直接驚得張大嘴,「你要打拳了?真的嗎!好啊!我一直是你教練, 怎麼樣,現在就開始嗎?!」

他已經年過40,這時候卻開心得像個孩子。

他等這一天太久了。

陳澄站在駱佑潛身後,懶懶地靠了一點牆,沒忍住,從嘴角溢出點輕笑。

教練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站著的姑娘,不難認,很漂亮,就是上次那個駱佑潛找他要FIRE決賽門票時跟著的那個姑娘。

他瞬間反應過來。

當時駱佑潛來要門票是因為她,這次決定站起來也離不開她的關係。

教練連忙拉開駱佑潛,直接朝陳澄走去,一把拉起她的手,使勁搖了搖:「謝謝你啊小姑娘!」

陳澄原本正專心致志做一塊背景板,突然被cue,驚得連忙站直了,也回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唉,不用謝我,別謝我,都是他自己做的決定。」陳澄笑著說。

「還是要謝的,佑潛這孩子,我勸過他好幾次都沒用,果然還是女朋友的話比較有用啊。」

「……」

「……」

駱佑潛原本胸腔充斥著的熱血被教練這句話差點直衝大腦——他還沒打算就這麼跟陳澄攤牌。

少年的承諾太過蒼白而無力,在他沒有做好準備能給陳澄很好的生活之前,他都不願意讓這些生活的瑣事去摩擦消耗兩人的感情。

以姐姐弟弟的身份住在一起,兩人經歷的所有都會成為最獨一無二而又耐人琢磨的瞬間。

可當真正在一起後就不一樣了。

生活這麼不容易,日復一日的瑣碎只會磨滅最初的心動。

更何況,陳澄性格中的「獨」那麼明顯,她從來不是一個想讓自己給別人添麻煩的人,他如果貿然追上去,說不定真會嚇跑她。

「教練……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們現在租了同一間房,算是姐姐吧。」駱佑潛低聲解釋。

「啊,哦,這樣啊。」教練沖陳澄抱歉一笑。

「沒事。」陳澄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陳澄卻忽然有些失落,沒由來的,連呼吸都有些顫動。

她垂下眼,看到自己的大衣上有一塊油漬,是今天做飯時濺起的,不起眼,卻又真實地存在在那裡。

可就在這時,駱佑潛突然抬手,在她裸|露的後頸上輕輕拍了一下。

「再陪我進去一趟吧。」他說。

指尖的體溫透過皮膚傳導,陳澄不動聲色地屏住呼吸,感覺剛才那一瞬間席捲而來的涼意重新被壓了下去,從後頸傳來的暖意悄無聲息地包裹住她。

陳澄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可能真有點依賴這個弟弟。

難得在自己孤寂了21年的生命中出現了這樣一個存在。

這樣可不行啊……

陳澄跟著駱佑潛一塊兒進了教練的休息室。

雖然駱佑潛說陳澄並不是他女朋友,可其中的那點情愫教練不會看不出,他給陳澄倒了一杯水,讓她在一旁休息會,便開始跟駱佑潛討論關於重新開始訓練的事。

駱佑潛開始學習拳擊比一般人都早,16歲的水平已經遠遠高於當時的同年齡階段。

但如果想做一名職業拳擊手,日常的訓練是萬萬不可以丟掉的,因為拳擊需要極強的敏捷度與爆發力,這都是需要日復一日的積累才能提高的。

「訓練我們現在開始重新撿起來,你每天下課後就來拳館練習,周末的練習時間就更長一點。飲食上,按照以前的規定來,多攝入蛋白質,另外,你那個煙一定給我戒了!」

「好。」

駱佑潛皺了下眉,其他的都好說,戒煙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困難的。

「行,我監督,把他的煙都給沒收了。」陳澄在一旁插了一嘴。

「至於能不能重新站上真正的國際拳台比賽。」教練是少數知道他心底陰影的人,「我會慢慢給你安排比賽,先跟拳館裡的人比著,我們慢慢來。」

「好。」

他不急,一旦做出這個決定,他只覺得,只要讓他繼續帶著拳套,就足夠開心了。

從拳館裡出來,銀河在煙花炮竹中已經完全銷匿於夜空中了,冷風有眼地往人衣領里鑽。

駱佑潛雙手插著兜,抬頭看天。

都說沒夢想的人總是面朝黃土,眼裡只有明天吃什麼,明天又該掙多少錢才能度日,天空就在他們頭頂上,他們卻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

索性,他終於抬起來了。

儘管可能抬頭也沒有星光與月光,仍然是灰暗一片。

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不管怎樣,沒有光,他就自己造一束光放到頭頂上。

咻得一聲,又一支煙花綻放在空中,照亮了半片天空。

「走吧,坐地鐵去。」陳澄被凍得吸了吸鼻子,把下巴埋進大衣領口。

「嗯。」

駱佑潛看了她一眼,鼻尖都被凍得粉紅,又被煙花映出一片透粉的光亮,眼睫垂著,他呼吸一窒,簡直是漂亮的不像話。

今天的決定,並不完全是因為陳澄那番話。

但也離不開那番話。

這樣好的姑娘,怎麼這一路過來就這麼苦呢,那天陳澄的眼淚又恍然出現在他面前,讓他心口一抽。

駱佑潛默默想,他再也不會讓陳澄哭成那個樣子了。

他上前快走了幾步,一把捏住陳澄的手腕,又順著她的腕骨探進去,伸進她的大衣口袋,在口袋裡握住她的手。

一如往常的冰。

「怎麼還是這麼涼,有沒有好好吃我給你的那些補血的東西?」駱佑潛聲音板正,手捏得很緊。

陳澄指尖一頓,在那一瞬間突然沒了知覺,連冷都感覺不到了。

然後才慢慢感覺到熱量從他的手心傳遞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恍惚覺得駱佑潛剛才那句話說得似乎有些生氣,於是抬頭朝他看去。

便看見他彆扭地把頭轉向別處。

視線觸及的那隻耳朵卻從裡到外紅了個遍。

陳澄腦筋打了結,比他多活的那三年同時繳械投降,有點傻愣的收回了視線,愣愣地想:咦,他耳朵怎麼這麼紅。

愣了好一會兒,才獃獃地說:「吃了啊,哪有這麼快能補回來呀……」

連出口的聲音都是毫無偽裝的、軟糯的。

拳館其實離出租屋並不遠,大概就是學校回去路程的一倍遠,走路也就二十分鐘,可是今天天氣太冷,心太熱,陳澄難得地打算奢侈一把,坐地鐵回去。

地鐵站里很多人,大多都是從家裡出來要去熱鬧去處玩的,只有他們兩人是要回家的。

他們住的小區離市中心很遠,所以地鐵站的兩邊成了兩極分化,一邊人滿為患一趟都擠不下,另一邊三三兩兩幾個人。

而駱佑潛和陳澄兩人,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靠在一起。

手還握著。

當時駱佑潛握住陳澄的手時,純粹是一時腦子發熱,真正握上了就覺得尷尬,雖然心裡美滋滋,但不妨礙尷尬。

而如何自然地鬆開手又成了另一個麻煩的問題。

手心已經開始出汗了,陳澄看著眼前玻璃上投射出來的自己,還沒從怔忪中緩過勁來,只虛虛地繞著他的手指,但他握得很緊。

地鐵終於到了。

陳澄搶著走在他前面,於是成功地把他的手從口袋裡滑了出來,陳澄在口袋裡憑空攥了下拳頭,悄悄舒了口氣。

這一個方向的地鐵人不多,他們輕而易舉地找了兩個相鄰的座位坐下。

一時無言。

卻成了最曖昧的背景音。

「對了。」陳澄打破沉默,「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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