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他與她的天荒地老

兩人婚後不久,蔣父的事情也傳來了好消息。幾個月後,一切順利告一段落。聶重之便帶了蔣正璇踏上蜜月之旅,去的時候是兩個人,回來後不久卻已經成仨了!

每月的最後一日,小夫妻兩人照例是到聶家吃飯。聶父接過蔣正璇捧上的茶杯,一聽聶重之報告的這個好消息,素來喜怒不行於色的臉上也激動了起來,一連說了兩個「好」字。

萬淑萍瞄了一眼蔣正璇的腹部,笑吟吟地介面道:「這真是我們聶家的大喜事。老頭子你啊,也早點退休,跟親家公一樣,含飴弄孫,多清閑多有福氣啊。」

說到底就是挑剔蔣家現在的失勢。蔣正璇和聶重之都心知肚明。

聶耕禮側目掃了萬淑萍一眼,神情淡淡。

聶重之握了握蔣正璇的手,微笑道:「阿姨說的是,岳父他老人家現在確實清閑,跟岳母大人每天早晚散散步,一早送孫子去幼兒園,傍晚接回來。得空兒兩個人便聽聽京劇、唱唱崑曲,也說忙得沒一刻空閑。還不時地出去旅遊度假,說什麼年輕那會兒不時興度蜜月,所以趁現在骨頭還能動就多出去補度補度。這不寒假嗎,他們明天帶了兩個孫子去了蘇州,就是為了去聽一場《遊園驚夢》,還說是為了國粹培養下一代。我看著岳父他現在的狀態啊,比以前不知道身輕體健多少倍。」

聶耕禮飲了一口熱茶,露了几絲笑意:「這可是遺傳。當年白阿姨,哦,就是璇璇的奶奶當年就喜歡聽曲。我小時候每次去他們家,那老唱片機裡頭咦咦啊啊,現在都還記得幾句。」

萬淑萍見聶耕禮出聲了,便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靜觀其變。

蔣正璇聽他提及自家奶奶,便笑盈盈地道:「是啊,我奶奶最喜歡聽曲兒了。」

聶耕禮的視線掃了掃璇璇的腰腹處,眼底深處溢出了一片笑意:「說起那對雙胞胎孩子,我上次倒也見過一面,長得可真是好啊。」

一提起大哥的那對寶貝,蔣正璇也眉眼彎彎:「是啊,俊文、俊佑實在可愛,我爸媽如今寶貝得不得了。只恨不得自己可以生四隻手,這樣就可以同時抱他們了。」

聽到這裡,萬淑萍則似笑非笑地插了一句:「可不是,換了是我,憑空一下子多出這麼一對雙胞胎孫子,我也樂啊。」

聶耕禮眉頭一皺,表情有些不耐。他轉頭問道:「璇璇,你爸媽什麼時候從蘇州回來?」

蔣正璇含笑回道:「下個星期應該回來了。」

聶耕禮沉吟了數秒,轉頭朝萬淑萍道:「明天你就去拜訪一下易弘生的太太,還有梁夫人,請她們出面去蔣家提親。」

聶耕禮說到這裡,臉上掛了慈愛的笑,對蔣正璇道:「璇璇,你不要嫌爸爸我老套,有道是禮數不可廢。你們小年輕的婚禮歸你們小年輕的。我們老一輩啊還是得按我們老一輩的禮數來。宴請親朋好友,這可是絕對不能免的。這不啊,正好趁春節,我們兩家也得把這件事情給辦了。」

他的視線落在聶重之身上,緩聲道:「重之是我的長子,這些年來,我欠他很多。所以這一次啊,我一定給你們辦得風風光光的,讓整個洛海都知道我對重之一樣的重視、疼愛。」

這次,聶耕禮第一次說出虧欠聶重之的話。萬淑萍聞言後,饒是極力剋制,但面色還是變了數遍。

蔣正璇只覺得握著自己的那隻手顫了顫,她的反應是緊緊地反扣住。看來公公並不是不愛聶重之,只是老一輩的人都習慣了收斂自己的感情,羞於啟口。

如今公公親口說出來,聶重之內心必定感慨萬分。

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未來是一條充滿陽光的大道,正等著她和重之起程。或許還是有很多的坎坷曲折,但是她和他經歷了這麼多,她有信心,她會一直這麼幸福下去的。

聶耕禮似乎想起了某事,朝萬淑萍道:「在環湖路東段不是有幢小房子?」轉頭,神色溫和地對聶重之兩人道,「那小房子當年是你奶奶的陪嫁。那個時候環湖路這一代都是租界,這房子啊,還是當年英國人設計建造的呢。」

環湖路那邊的地段如今是寸土寸金,那套房子又是民國時期的老別墅,真真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萬淑萍一直藏著掖著的,心裡早打算好了要留給自己兒子的,如今聶耕禮這麼提出,她簡直咬碎了一口銀牙,可面上依舊得淡淡微笑,一副極為難的表情:「哦,說起那房子啊,不久前有飲食集團跟我接觸了,說想租來開頂級會所,已經到了簽合同階段。你說這失信於人的……不大好吧……」

萬淑萍肚子里的花花腸子聶耕禮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冷「哼」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說:「如今我們家是少了吃還是短了喝,傳出去讓人笑話。你手上的其他房產,愛怎麼賣怎麼賣,愛怎麼租怎麼租。我一概不管,只是這房子,我是早已決定了要送給璇璇這媳婦的。你要是租出去了,就自己想辦法收回來。」

萬淑萍的臉色霎時精彩紛呈。

一時間,大家便都靜了下來。

聶重之開口打了圓場:「不用了,爸,我跟璇璇現在住的好好的,也不想搬。」

聶耕禮道:「這事必須得聽我的。再說了這房子是我給璇璇的見面禮,又不是給你的。」轉身對萬淑萍吩咐道,「去上頭把那房子的鑰匙找出來。今兒就把鑰匙給他們,讓重之帶璇璇去轉轉。」又對璇璇道,「你們愛怎麼裝就怎麼裝,以後把費用單子拿來就是了。」

聶重之忙道:「爸,真不用。」

聶耕禮見萬淑萍坐著沒動,幾十年夫妻了,萬淑萍心裡的小九九他怎麼會不知道,便沉下了臉:「還不去。」

萬淑萍一瞧這模樣,心知聶耕禮已經下定決心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也不敢真惹惱了他,只得上樓。

才結婚不久,聶父就埋了這「婆媳不和」的禍根。

但是吧,就算沒這個禍根,萬淑萍對自己也不可能打心裡真正疼愛。這樣想著,蔣正璇索性落落大方地收了聶父這份禮物,起身接了萬淑萍手裡的鑰匙:「謝謝阿姨,謝謝爸。」

聶耕禮「哎」了一聲,神色歡喜卻又似惆悵無限。

飯後,聶重之與蔣正璇兩人攜手告辭而去。

聶耕禮目送他們的車子駛出院子,照例上樓進了自己書房。這是聶耕禮一個人的時光,萬淑萍也不敢打擾。平日里,他都是坐在書房的露台上,遠眺日月湖的美景,興緻來時,自得其樂地唱一段小曲。

不過這日,他打開了大書櫃,取出了一本厚厚舊舊的《中國通史》。又取了老花眼鏡,在紅木書桌前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翻開了《中國通史》,一本《通史》里竟然已經被四四方方地挖空了,擱了一些書信、照片。

最上頭是一張塑封好了褪色彩色照片,裡頭一身灰綠色衣服的清秀女子,兩個麻花辮子垂在胸前,嬌嬌地對著鏡頭露出花一般明艷的微笑。還有一張,是與一男子的合照,那女子穿了白襯衫,外套一件紅色毛衣。男子長得與聶重之極相似,白襯衫加黑色的毛衣背心,彷彿情侶裝一般。兩人疊身站在一起,背後是繁花似錦的一樹西府海棠。

聶耕禮極慎重地取出了照片,凝視半晌,喃喃道:「碧微……碧微……」

若當初他沒有聽信父親病重住院這樣的謊言,若當初他沒有離開學校回家,他與碧微,現在肯定不是如今的模樣。

聶耕禮的思緒越飄越遠,飄到了三十多年前……

聶耕禮進入大學後不久,便聽說了他們這一屆有一個女生,長得比《xx戀》里的張俞還漂亮幾分。

一天晚上,聶耕禮正在昏暗的燈光下複習,便聽見同寢室的胡衛國幾人笑著從外頭推門進來。胡衛國嚷嚷著道:「聶耕禮,你小子這回沒跟我們去看朗誦比賽,可真是虧大發了。你知道我們看到誰了嗎?」聶耕禮頭也未抬,淡淡道:「誰我都沒興趣,明天有三門考試,我得複習。」

進大學前一天晚上,他們家老頭子就耳提面命:「去了學校後,凡事也不能給我丟臉。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許提我的名字。」聶耕禮也犟得很:「爸,你放心,沒有你,我也能活出個人樣來。」

一看這父子再說下去又要杠上了,聶母趕緊在邊上打圓場:「瞧你們父子,每次一開口就跟打仗似的。好了好了,每人都給我少說一句。」聶母趕緊打發兒子,「耕禮,你去收拾自個兒行李。」

聶母見聶耕禮出去,轉頭對正在踱步的聶父勸道,「我不是說你,都這個歲數了,說話還這麼沖,你以為你還是領兵打仗那會兒。耕元去了部隊,算是繼承你的傳統。耕禮又靠自個兒考上了大學,這是多光榮的事情。你不好好地鼓鼓勵勵他,還見一回訓一回?孩子們如今都大了,都有自尊心了。你也得改改策略了,不能一味地只是訓他們!」

聶父語重心長:「我這不是擔心他在學校里不學好!所謂棍棒底下出孝子,自古到今都是這麼過來的。兒子們要是不爭氣,丟的還不都是我們的這張老臉。」聶母端了杯茶送到他手上,嘖道:「我難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