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她早上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床位已經冰冷了,說明他一早就去了軍部。他昨日說要去西山,可哪裡來的時間啊。清德已經不容有失了。抬頭,只見他換下來的睡衣正散散地扔在沙發上。她赤著足下了床,地上是厚厚的波絲白地毯,踏上去彷彿踏在雲里般,柔軟而舒服。

她慢慢地拿起了他的衣服,緩緩地將衣服抱在了胸前,鼻尖充滿了他清爽冷冽地味道。她微微閉了眼,吸了一口。是的,是他的味道。她的鼻子微酸,拿著衣服看了幾眼,輕放到沙發上,細細地鋪平。

人緩緩地坐在了地毯上,靜靜地盯著,恨死了,捏著小小拳頭,往衣服上狠狠的捶了好幾下。看了好久,又捶了幾下。彷彿又有點捨不得,再細細地鋪好。

就這麼坐在他衣服前面坐了也不知道多久,猛然想起一件事情。赤著足站了起來,小跑到歐式的白柜子前,抽開了一個抽屜,從裡頭取了幾張照片過來。又到床頭櫃那裡取過兩人當年在西山的合照,這才又回到了沙發前。

坐在地上,看著照片中的赫連智,她只覺得眼睛微酸,用手指輕輕撫著他的臉,喃喃地道:「小智,我是媽媽。媽媽——小智的媽媽——」說著說著,就跟以前的無數次一樣,眼裡已經越來越酸,越來越濕了。她深吸了一口氣,不讓眼裡的東西掉落下來。一會兒才拿著西山的照片對著孩子的照片,有點哽咽地道:「小智你看,這是爸爸——爸爸——小智的爸爸——他好壞好壞——」

孩子依舊在照片里,笑嘻嘻地看著她,無憂又無慮。她的眼淚還是滑落了下來:「小智——」孩子還在笑,而他在照片里,也擁著她在笑,眉目間依稀有彼此的影子。她的淚唰唰地掉落下來,環抱著自己的身子,將頭埋在膝蓋上,嗚嗚地,不顧一切地大哭起來——她真的好恨他,恨死他了!

吃過了午餐,她照舊去園子里剪一些花。南部相對溫暖,所以依舊有許多花盛放。才剪了數朵,準備再多剪些,只聽身後有急促地腳步聲傳了過來,小香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夫人——」小香的語氣似乎比平時要不自然。他聽小香喚她靖琪小姐後極為不悅,或許是吩咐了下去,第二日開始,府邸的人全部就改了口。

她依舊低頭在剪,頭也未抬,柔聲道:「什麼事?」小香皺了好一會眉頭,看著她玲瓏纖細地身型,支吾了一下才道:「司令夫人來了。」她手一頓,只覺得指尖有尖銳的刺痛傳了過來,回過神才發覺是花刺如指了。十指連心,這痛自然要比別的痛要鑽心的多了。

進了客廳,只見藍水婕身著一身緋紅織錦的旗袍,正冷然地坐在正中的沙發上,臉上微微有些不耐,手裡摘了茶几上花瓶里的一朵花,正一片一片地摘著鮮嫩的花瓣。她面前的地毯上,一片的花瓣,紅的白的粉的,有種凄艷的狼跡。

見了她進來,藍水婕用塗滿鮮紅飽滿指甲油的指尖,輕輕一彈,將手裡的花朵彈落到了地毯上。轉頭高傲地朝候著伺候的眾人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小香等人有些為難的看著她,應了聲「是」,腳步卻沒有移動。

靖琪明白小香是怕段旭磊責罰,便朝她微微點了一下頭,示意她下去。小香這才朝眾人揮了揮手,魚貫而出。

藍水婕端坐在那裡,似乎不以為意,嘴角朝上彎了一個弧度,似笑非笑的道:「難得赫連小姐又到南邊來做客,我這個主人還未盡地主之誼,還請見諒。」一句話將她不明不白的地位凸顯了出來。她忽然有種難堪地悲哀。

藍水婕坐在那裡,笑吟吟地道:「明日司令府邸有一個慈善募捐,希望赫連小姐撥冗來參加。」她抬了頭,亦笑著回道:「真是要讓司令夫人失望了,這幾日我身體不好,明日的募捐我怕是去不了了,但這點心意,還請代為捐獻。」一邊說,一邊將耳朵上的一副珍珠耳環和手上的一個玉鐲子摘了下來,遞給了她。

藍水婕坐在那裡,自然是沒有接,眼神盯著她,冷笑地道:「怎麼?是不想呢?還是不敢呢?是怕人知道,南部段司令與A國開戰,只是因為要得到你嗎?而你堂堂地赫連小姐不過是他的一個情婦嗎?」

看來今日藍水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存心來挑釁的。她淡淡地道:「段夫人,這種話說出去,你不怕讓別人笑話嗎?前段司令就是死在A國人手裡的,南部從那時開始就與A國勢不兩立了。而我小小的一個赫連靖琪有何德何能,可以讓段司令為我而戰呢?」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艷麗妖嬈地藍水婕,繼續道:「段夫人,我與他的事情,你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了,多少也應該知曉一些。如果,我真想與你爭的話,你還得我一聲大姐。你信是不信?」

藍水婕的臉極僵硬,看不出什麼表情。慢慢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她的眼睛,與她對視,嘴角笑意昂然:「不愧是北地的赫連大小姐,伶牙俐齒,無人能及。不過我今日來找你,募捐只是其中一事,另外還有一件是事情想第一個告訴你——」 藍水婕眼裡彷彿有毒苗在跳動,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有股寒氣沿著背部脊椎一路向上。只見藍水婕嬌艷如滴地紅唇里,一字一句地吐了出來:「我有他孩子了。」

彷彿是根毒針,要插入她的心臟。靖琪捏緊了自己的指尖,強迫自己扯出了一個笑容,清淺地道:「恭喜你了,段夫人。」

藍水婕大笑著而去。可笑容在車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卻凝固了起來。他從來沒有愛過自己,連一絲一分也沒有。自己從來什麼也不是。可她卻傻的以為,婚後他就可以完全屬於她了,以她的條件,他肯定會愛上她的。可是,她什麼也落空了。

她輕摸著肚子,裡頭確實是一個小生命,可是不是他的。可這個世界上又有誰能證明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呢?連他也不可能。他就算對全世界的人說,他娶了她這些年,根本就沒有碰過她。可誰又能信呢?

他那日讓人把她架出醫院後,就派了專列送回了南部。可她還是會擔心他的傷勢,變著法子的打聽。可他呢?從北部回來,就把她也帶回來了,日夜的放在身邊。甚至連府邸也沒有再回去過。這一座偏僻的度假別墅,成了南部新的權力中心。

她恨到了極處。以往他再冷淡她,但在人前還是與她維持恩愛夫妻的模樣。可現在他已經連這個也不需要了。她也徹底的死心了。既然他連表面的東西也不再給她了,那麼她也就一不做,二不休,來個魚死網破。他想擺脫她,跟那個女的雙宿雙棲嗎?世界上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嗎?他將她拉下水,就這麼輕易地想擺脫她嗎?只要她藍水婕一日不死,他們就在做夢。

靖琪慢慢的上樓,回到了房間。其實知道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人家夫人恩愛,有了孩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轉頭看著沙發上,疊得整整齊齊的睡衣。是她親手疊的,每一折都很慢很用心,用盡了她所有的心思。可現在是如此的礙眼,如此的諷刺!她慢慢的走了過去,雙手一掃。他的睡衣瞬間落地,凌亂地鋪在了白白的波絲地毯上——

他興沖沖地下了車,在門口攔住了一個丫頭:「夫人呢?」那丫頭低著頭回道:「夫人在卧室里——」他忙上了樓。今日中午時分,她竟然派人送了一盅參湯到了軍部。他簡直不能相信,盯著書桌上擺著的白釉底粉彩描金碗和盅看了半天,用手敲打了一下額頭。恩,是痛的。這才慢慢地相信是真的了!喝了之後,一個下午精神奕奕,效率極高。

他輕輕地推開房門,怕吵醒她睡覺。推了門而進,卻見她正坐在窗口的沙發上,望著遠處出神。他還未走近,只見她已經回過頭來:「出去!」口氣冰冷刺骨。

不知道她為何生氣。他賴皮的湊近了些,她隨手抓了一個靠枕,已經扔了過來:「你給我出去!」

見她在氣頭上,他訕訕地退了出去。也不曉得自己哪裡招惹她了,剛準備找人來詢問一下,只見李介載匆匆地從走廊那頭過來,看來又有事情了。

聽完李介載的彙報,他揮手示意讓他退出去。李介載在書桌前行了個軍禮,悄悄地拉上門退了出去。他慢慢得站了起來,看著窗外的景色,外頭樹木幽深,雖是冬季,這麼遠遠望去,依舊綠色深深,只是偶爾有淡淡的枯黃夾雜其中。

形勢對南部越來越不利了。因A國準備的太充分了,實力對比相差也太懸殊了,所以在開戰一開始,北部與南部,連失數地。若不是赫連靖風在北部的頑強抵抗,這段時間暫時穩住了北部局勢。整個戰況可能更糟糕。

A國目前已經調整了兩手同時進攻的戰略,從這段日子的情報和開戰情況來看來看,他們首先想吃掉軍事力量相對薄弱的南部,然後再一舉將北部殲滅。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南部——南部怕是難逃此劫了。並不是他膽怯,也不是作最壞之打算。他執掌南部大權已經數年,但早在他大哥當權時,他對局勢和南部的軍力就早已經瞭若指掌了。自開戰以來南部軍隊已經損失慘重了,目前能調動的,只剩以前的一半也不到了,單單對付金州一路的A國軍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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