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姑嫂兩人興緻頗高的在翻靖琪這些年的照片,而赫連萱也正做在姑姑的身側,托著下巴聽姑姑講解照片背後的景色。而赫連德和赫連智兩人正坐在地板的毛毯上,一個人在玩玩具,另一個抱著一隻小木馬,不知道在弄什麼。

小洋樓的廳里一片溫馨氣氛。驀地,幾聲尖銳的槍聲響了起來,在這靜寂的夜晚,彷彿是白衣上沾染了觸目驚心的鮮血,令人的心從胸口提到了嗓子眼。只聽園子,侍從的腳步聲很是雜亂。

凈薇和靖琪相視了一眼,發現對方的臉雪白如紙,幾秒鐘光景,兩人已經回了神過來。凈薇叫喚道:「來人——」門口的侍從跑了兩個進來,行禮道:「夫人。」凈薇顫聲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其中一個侍從回道:「小的也不知道。但已有人去司令那裡了。應該馬上會有消息的。」

靖琪已經吩咐婆子們將兩個小孩子抱了起來,急道:「快送他們上樓。」轉頭朝赫連萱道:「萱兒,你也先上去,照顧弟弟們——」當年大哥中槍的畫面,如果倒影在腦中不停的回放——當年就是他透露的行蹤——她幾乎不敢去想了。今天他也在——也在這府里——

而槍聲響起來的地方就是大哥為他餞行的大廳方向——她慢慢的坐了下來,心如同在冰窖里般,冰涼冰涼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門外有腳步聲響了起來,有侍從進了來道:「夫人。是有姦細混了進來,開了一槍——」 凈薇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整個人搖搖不穩了。靖琪忙站起來扶住,問道:「司令呢?司令沒任何事情吧。」侍從回道:「司令安好。只是——」

凈薇一聽赫連靖風安好,整個人總算放心了下來,握著靖琪的手也鬆了開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道:「只是什麼?」那侍從回道:「只是南部的段司令中了一槍,現在不知道情況怎麼樣。已經被緊急送往醫院了——」

凈薇一呆,朝靖琪望去,只見她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璀璨的燈光下,肌膚猶如透明般。好一會,靖琪才坐了下來,回頭朝凈薇一笑道:「大嫂,我們繼續看照片。」

凈薇暗暗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道:「你先回房休息吧。等明兒再看!我去看看孩子們是不是被這槍聲嚇到了?」雖然赫連家的孩子對槍並不陌生,但這黑夜裡響起來,任誰也會有些害怕的。

靖琪的掌心裡竟然潮濕一片,難道她依舊未曾忘卻——凈薇轉頭朝門口的侍從吩咐道:「派幾個人送小姐回房休息。」侍從應聲道:「是!」靖琪茫然的跟著侍從走了幾步,腳彷彿踩在雲端,著不到實地。院子里一片黑色,漫漫的襲來,她才靜了下來,回了頭,輕聲道:「大嫂,我今晚想和孩子一起睡——」凈薇點了點頭,朝垂手站著的婆子道:「去把三少爺抱下來。」

她幫智兒把衣服脫了,小小的身子,軟軟的,胖胖的。她嘴角微微扯出了一個笑容,輕輕的將被子蓋在了他身上。但笑容很快就隱了下去——侍從說他中了一槍,被送往醫院急救了——原本最擔心的是大哥中槍,最怕的是他策劃的——他如此的功於心計,她就算離開了這麼多年,還是很清楚的。

還好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但他又如何會中槍呢?又是否傷的很嚴重呢?她低頭看著孩子無邪的睡容,雖然不是與他很神似,但模樣終究還是帶了幾分他的影子——那薄薄的嘴唇,直挺的鼻子——她慢慢的用手摸了摸,很是小心,不敢用力,怕把他吵醒了——

這個秘密或許一輩子也不會有人拆穿。他也永遠不知道她是他的媽媽——可能這樣對他來說,反而是最好的。不用知道父母間恩怨情仇,可以開心快活的頂著赫連的姓氏過一生——也或許他將來知道了會怪她,在他出生後沒有多久,就棄他而去——或許——好多好多,她的淚水緩緩地沿著臉頰滑落了下來——大哥和大嫂視他如已出,可她虧欠他的,永遠也彌補不了——

凈薇一直在卧室里等到了天蒙蒙亮,這才聽到了小院子里響起汽車聲。披了件衣服,走了下去。只見赫連靖風一臉的倦意的進了廳里,將帽子脫了,拿在了手上。聽見她下樓的聲響,抬了頭,皺了皺眉道:「怎麼還不睡啊?」

她走到身邊,接過他手裡的帽子,柔聲道:「情況怎麼樣了啊?」他坐了下來,閉了閉眼睛:「子彈取出來了,但還沒有脫離危險。」她伸手幫他按了按肩膀,安慰道:「安陽醫院裡有全國最好的醫生,段司令一定能脫離危險的。」

他伸手過肩,抓住了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抱坐在自己懷裡,輕聲道:「陪我一會兒。」這次段旭磊在他府邸中槍,可大可小啊。就算段旭磊脫離了危險,但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南部的將領們未必肯善罷甘休。若是段旭磊因此而喪命的話,南北合作而成的統一局面怕是要維持不住了。兩邊只有開戰的份了。

但他沒有多說,只是抱著她,將頭湊到她的脖子間,吸取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彷彿這樣可以給他力量。夫妻多年,凈薇知道他是遇到難題了。雙手環住了他的腰,用力的抱緊了他。此時無聲勝有聲。

赫連靖風在李介載的陪同下,進了房間,只見段旭磊臉色灰白,無一絲血色,躺在病床上,仍無一絲知覺。醫生說雖然脫離了危險,但要醒來可能還要幾天時間。

赫連靖風道:「我已經下令將段司令受傷的消息封鎖了。只要等那刺殺的人一醒來,就能嚴加審問了。你們放心,我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刺殺段旭磊的人,因被侍從還擊,身中幾槍,也還在昏迷中。

李介載跟在段旭磊身邊久了,對這件事情亦有自己的分析,按照目前兩邊的形勢來說,刺殺段司令對北部並沒有什麼好處。更何況,若是赫連靖風真的想殺死段司令的話,昨天搶救時隨便一個暗示,段司令早就一命嗚呼了,絕不可能活到現在。但究竟事情要怎麼樣解決,只有等段司令醒了再說。

李介載道:「是。末將已經以段司令的名義打了電話回南部,說段司令是與總司令有要事相商,所以會晚些回南部。」赫連靖風點了點頭,正準備要離去。眼光卻掃到了段旭磊的手,只見他的手緊握成拳,似乎握著什麼東西。

走近了些,才發現床單上有一條細細的鏈子,而鏈子上的寶石卻被他緊握在掌心裡。微微詫異了一下,忽得覺得這條鏈子有些眼熟。轉頭朝李介載問道:「段司令手裡怎麼有個東西?」

李介載看到過這個鏈子很多次了,早已經見怪不怪了。昨晚司令昏迷前把珠子握在了手裡,就再也不肯放開了。此時見赫連靖風問起,這才回道:「是的。是段司令隨身帶著的一顆東珠。」

東珠!赫連靖風低頭看了鏈子,那樣子分明是自己異常熟悉的,忽然心頭有些明了了。轉身吩咐道:「你們好好照顧段司令,若是段司令醒了,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已經派了整個警備隊在這一層嚴加防守,但還是要小心。」其實他心裡知道此次的刺殺活動肯定是A國所為,但目前沒有一點證據。唯一能做的,只是保護段旭磊而已。

那條鏈子分明是母親在世時最喜歡的飾物之一,而鏈子上串的珠子也是東珠。母親去世後,所有的飾物,他都留給了靖琪。世界上絕對不可能有同一條鏈子,而同一條鏈子上又同樣串著東珠的。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這條被段旭磊緊握在手上的鏈子就是靖琪的。

彭定力掛上了電話,喏喏的不知道如何開口。赫連靖風依舊坐在椅子上,頭也沒有抬,道:「說吧,什麼事情。」彭定力道:「醫院剛傳來兩個消息,一個是好消息,說段司令已經醒過來了——另一個消息是——是——」看了一下赫連靖風的臉色,這才接了下去:「負責刺客的人說,刺客已經沒有呼吸了——」意思就是已經死了。

這是最頭痛的事情了,雖然不是最糟糕的。赫連靖風皺著眉頭,現在刺客已死,如何能向段旭磊解釋整件事情呢。他若是以為刺客是自己所派的,事後殺人滅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但是這樣一來,南部與北部又要像以前一樣隔江對相持了。還有一種可能,他假如相信,但又如何能夠讓南部所有的將領相信呢?南部有部分將領對於易幟後一直屈居北部之下,向來耿耿於懷,如今這件事情怕正好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機會,乘機鼓動一些將領對其施壓——

彭定力見他沉思,也不敢打擾,只靜靜的站在旁邊。過了好一會兒,一聲電話鈴聲刺耳的響了起來。彭定力接了起來,說了幾句,轉頭道:「總司令,是段司令身邊的李副官的電話。」赫連靖風接了過來,聽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我知道了,我盡量安排。」

一條細細的鵝卵石路,通到了花園的荷花池邊。遠遠的就可以聽見孩子咯咯的笑聲。凈薇和靖琪正帶著孩子們在園子里喝下午茶。而兩個好動的小孩子就繞著在池邊數錦鯉。

凈薇見了他過來,有一絲詫異,但依舊溫柔的道:「公務處理好了,就回屋休息一下。」這幾日,他加起來也沒有睡幾個小時的。赫連靖風接過她倒的紅茶,飲了一口,狀似不經意的道:「段司令醒了!」餘光看了靖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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