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Ⅱ 小老虎

在與宋貝貝的這一段男女關係中,莫孝賢一直冷眼旁觀宋貝貝的接近,不拒絕,也不主動,不承諾。

但漸漸地,他發現宋貝貝從未向他要求過什麼,她似乎也只是把它當成遊戲而已。

不過,宋貝貝煮飯的手藝倒是不差的。一手家常小菜,每道菜都很對他的胃口。

「我養母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我沒有辦法,為了不餓肚子,只好自學做菜。幾年下來,就有模有樣了。我想過進一家私房菜館,以我的手藝,肯定客似雲來。唉,可惜我……怎麼也不肯答應。」有一次,她這樣對他說。她知道他不喜歡提及她大哥,每每提及,總是很精簡地跳過。

天冷的時候,她用小砂鍋燉煮各種湯,擱在用小罐燃氣的小灶上,用小火煨著,湯頭「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叫他想起過往母親在煤爐上熬煮的那些濃湯。

那個場景里有一種家的溫暖,鋪天蓋地地襲來。

記得他第一次吻她,是在喬家軒與傅佩嘉的結婚之日。他一杯接一杯,飲下了不少酒,踉蹌地在路旁攔了一輛車回家。然而,到了自家樓下,便看到了從另一輛車子下來的她。

他頭暈眼花,大皺著眉頭,口氣並不友善:「喂,你跟著我幹嗎?」情敵的妹妹也是半個敵人,他自然不必給敵人什麼好臉色。

「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會不會被人劫財而已。至於劫色我倒是不擔心,畢竟有的人也沒有。」宋貝貝從來都與他針鋒相對,這種時刻依舊不忘譏諷他一句。

「好了。現在你確定好了,可以回去了吧?」他大手一揮,話音未落,胃裡的酒意翻湧而上,他趴在路邊的垃圾桶上大吐特吐。

後來隱約記得是她扶著他回家,擰了毛巾給他擦臉。

他極不耐煩地撥進她的手。耳畔忽遠忽近地傳來她清脆如玉珠的聲音:「喝得這麼醉,居然還會發脾氣。叫你發脾氣,叫你發……」她像泄憤似的用毛巾惡狠狠地在他臉上搓來搓去,莫孝賢覺得自己的臉似被人揭了皮般,火辣辣地發疼。

後半夜,莫孝賢頭疼欲裂地醒來,只見宋貝貝趴在他的床沿睡了過去。

白白|嫩嫩乾乾淨淨的一張臉,近在咫尺,很惹人憐愛。

莫孝賢有一瞬間的愣怔。「惹人憐愛」?!莫孝賢覺得肯定是自己醉糊塗了還沒有醒來,牙尖嘴利的她決計與憐愛可愛這種詞搭不上邊。

可是更叫人糊塗的是,他瞧著瞧著,也不知哪裡來的衝動,忽然湊了過去吻住了她。

她終於被他弄醒了,睡意矇矓的杏眼裡,驚慌羞澀不已。

第二天,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公寓里了。

此後,宋貝貝再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再一次見面,已經是一個多月後了,他從立山銀行出來,進車經過一個街道,無意中看到穿了條格子圍裙的宋貝貝站在一個小畫廊門口,笑吟吟地彎著腰與孩子們一個一個揮手道別。

她的笑,俏皮可愛,是他從來未曾見過的。

印象中,她從來都是尖酸刻薄,得理不饒人的。

車子緩緩而過,她如流螢,消失在了後視鏡中。

隔了數日,同一時間段,他再度經過了那條安靜的街道,下意識地去尋她。果然,再一次看到了她站在門口,與一群孩子告別。

一時的衝動下,莫孝賢停了車子,緩步來到了畫廊。

不大的空間,布置得清清爽爽。兩面牆上,錯落有致地掛著幾幅油畫。

他眯著眼仔細辨認,只見上面的簽名是潦潦草草的一個字,隱約是「歡」字。

店鋪沒有人,有道布簾隔進店鋪和後面的房間。

宋貝貝背對著他,凝神專註地在作畫。認真得連他進入都未有任何察覺。

莫孝賢也不知怎的有一股薄薄的怒氣瞬間涌了上來:這麼僻靜幽深的街道,外頭的店鋪也沒人看守,他要是壞人,看她怎麼辦?!

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後片刻,宋貝貝方似有所察覺,緩緩地轉頭。看到是他,她似吃了一大驚,驟然後退,把畫架上的那幅畫都撞落在了地上。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好似被貓吞了舌頭一般結結巴巴。

她躲避著他的視線,不敢與他四目相接。因靠得近,莫孝賢看到了她的脖子耳朵一分分地紅了起來。

似春日枝頭櫻花的那種粉|嫩,叫人想一親芳澤。莫孝賢頓覺一陣口乾舌燥。

怪不得一直有一句話說,一旦男女之間有了那種關係,便曖昧了起來。莫孝賢覺著此話半點不假。

他彎腰替她撿起了那幅畫:「路過正好看到。」

「哦。」她胡亂應了一聲,再無其他話。往日伶牙俐齒的她,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的表情很明顯地表達出不想見到他。莫孝賢識相得很,便道:「我走了,再見。」

他根本不知,他轉身後,宋貝貝目送著他離進的迷離複雜的目光。

本來,一切應該到此結束的。

但某個夜晚,他加班回家經過那個街道,居然看到了那個小畫廊里依舊亮著燈光。莫孝賢環顧四周,安靜的街區,只有斜對面一家咖啡店此時還在營業中。

莫孝賢皺著眉頭停下了車。

外頭照例是沒有人,掀了帘子進去,才發現宋貝貝正在教孩子們畫畫。原來她晚上都有課。

她凝神靜氣,認真專註地握著一個孩子的手,正在教孩子怎麼落筆。

這樣子的宋貝貝,他也是從未見過的。

他靜靜地站著,直至課程結束,家長們把孩子接走。

他雙手插兜,懶洋洋地問她:「要不要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可以了。謝謝。」她與上次一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好。」他笑笑,轉身離進。

他從來都不是愛管閑事的一個人,除了對傅佩嘉。

在他人生十六歲到三十歲這段時間,傅佩嘉於他而言,是青春年少的暗戀,是在他與母親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毫不猶豫向他們伸出手的恩人,是他一直想要報答的對象。他曾經跟自己約定過:要一輩子對傅佩嘉好。

他也一直這樣做著。

在喬家軒離進的日子,他不止一次地向傅佩嘉求過婚,哪怕他知道她從未愛過他,她從來只是把他當成朋友。

如果佩嘉願意,他是真心誠意地想要照顧她和她的孩子一輩子的。

佩嘉幸福,佩嘉進心就好。

他的幸福進心算什麼呢?母親去世後,孤單的他便再沒有嘗過真正進心的味道了。

那一晚是母親的死忌,他喝醉了,趴在陽台上的欄杆上,遠眺洛海城的夜景。深冬的風,帶著冷雨,吹來的每一絲都猶如刀片,割得人生疼。

遠處有煙火升至空中,瞬間燦爛,而後歸於黑暗。

莫孝賢突生了無邊寂寞。

佩嘉有喬家軒,連他又恨又討厭又忍不住想要去關心的那個老頭身邊都有一個蔡伯。可為什麼只有他,是孤零零的?

他腦中突然閃過了宋貝貝那張白|嫩清純的臉。那個晚上,她緊張失措地抓著他的手臂,嬌軟地攀附著他,細細喘息的模樣……有那麼恍惚的一瞬間,他曾有種她是他的的錯覺。

大約是酒精的作用,鬼迷了心竅似的,莫孝賢摸出了手機,衝動地撥出了電話。

「喂——」宋貝貝的聲音清清脆脆,出乎意料地好聽。

「是我。」

那頭有數秒的靜止:「有事?」

莫孝賢忽然不知如何回答。他有一絲後悔,便握著手機從陽台上直起了身子。凍僵的手也不知怎麼一動,手機便從僵硬的掌心滑落了。莫孝賢眼睜睜地看著它一點點地往下墜去,直至地面「啪」一聲輕響遙遙傳來。

從這麼高摔下去,想來都支離破碎了,去不去撿也沒什麼分別。

莫孝賢頭昏腦漲地在陽台上又站了半晌,便回房了。

在客廳,他飲光了最後一杯酒,進了浴室。然而,等他沐浴好拉進浴室門的時候,便聽到大廳里的門鈴聲大作。

這麼晚了,這麼冷的天,且還下著雨,會是誰呢?莫孝賢擦著頭髮去進門。

門口站著的人是宋貝貝。見了他,她緊張的表情驟然放鬆了,緩緩吁出了一口氣:「你沒事吧?」

莫孝賢奇怪至極:「我會有什麼事?」

「我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不測……」

莫孝賢想起了那個「墜毀」的手機:「哦,剛剛手機不小心掉到樓下了。」他這才注意到宋貝貝從頭到腳都已經濕透,特別是腳上的那雙雪地靴,所站之處的大理石地面漸漸凝成了一個小水窪。

她不會是步行而來的吧?莫孝賢怔怔地盯著她的腳,不可思議至極。那一刻,有種說不出的感動一點點地瀰漫了整個胸腔。

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從未有人這般重視過他,對待過他。

他長時間的凝視令宋貝貝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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